这些人简直比我还能颠倒黑白,陈太忠一时有些气愤了,不过冷静下来一想,他不得不承认,常三在警察系统里,还真是做到了手眼通天。
最起码,在清湖分局,这厮吃得太开了,居然能把收上去的毒品,用一块肥皂偷梁换柱,而且,这还是在一个派出所所长有意为难的情况下做到的。
“老赵那里怎么说?”他有点关心古昕这个朋友了,“常三有没有放出风来,说要对付他?”
“他敢!”古昕冷冷一哼,“常三算个什么东西,报复警察?就算他想做也不敢声张,而且,他要报复老赵,也是猴年马月以后的事儿了,我跟老赵说了,过一阵我帮他出头,赵大庭应该是比较放心的,再说……我后面不是还有你吗?”
“嘿,老古你帮我应承下来了?嫌我的事儿还不够多啊?”陈太忠噗嗤一声乐了,他不是很想管这个赵大庭,可古所长把他捧到如此生猛威武的地位,那么……管了也就管了,反正自己也是利用人家在先。
“估计是技术科西门斋搞的鬼,”古昕自然知道,陈科那是谦虚呢,太忠可能不太吃捧,但做事还算讲究,自己强烈要求的话,他也不可能不管老赵,“赵大庭说了,那家伙跟烂眼小王是老街坊,关系好得很。”
烂眼小王是常三手下的另一名干将,道上人称“小王爷”,跟他不对眼的人,则是因为他一只眼遭了喷子,讽刺其为烂眼。
挂了电话之后,陈太忠心里不是很好受,想自己千辛万苦不想让那毒品流出,那什么西门斋反倒是敢用偷梁换柱的手段换下毒品,常三的气焰,还真的不是一般地猖獗啊。
还好,他们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他恨恨地嘀咕两句,就开始琢磨起来,这个警,到底用不用报呢?
按陈太忠原先所想的,他本人置身事外才是正理,袖手是不可能的,但起码看起来是一个旁观者,是的,他的名声已经很坏了,他不想再坏下去,只有地位超然,出手时才能不引人注目。
但是,肥皂换毒品这一出戏提醒他,常三能做到地,或许比他想的还要多,他不得不介入了,而且,丁小宁的产业被破坏,不报警也不合情理。
丁小宁出面了,他能不出面吗?这女孩子虽然有点社会经验,可跟警察和政府打交道的能力,肯定还是有所欠缺,他真的不放心。
等他赶到花都酒店的时候,丁小宁已经收拾妥当在等他了,今天的她又换了一身衣服。
绛紫色地弹力紧身上衣加黑色紧腿阔口裤,腰间斜挎一条皮带,脚上是白色小皮靴,外罩白色猞猁皮大衣,头顶是白色无檐小帽,既时尚又大方。
“马疯子那儿,我的员工没有受伤的吧?”无视着路边行人的注视,丁小宁大大方方地坐进了林肯车里,她已经开始尝试着进入角色,好端起该有的心态。
“看一趟就知道了,”陈太忠拉着她在汽修厂门口转了一圈,常三的招呼打得很到位,厂子里现在都没有警察出现。
远远看了一眼,满地的残砖碎瓦,陈太忠方向盘一打,向着湖西分局疾驰而去。
值班室的警察直接将他们引到了治安科,科长姓姬,态度倒还算可以,他上下打量着丁小宁,“听说你们打算报案?什么案子?”
“我是合力汽修厂地董事长,”丁小宁的神情非常沉稳,不过她的心里多少有点不自在,以前玩“仙人跳”的时候,也没少了跟警察打交道,有两次还差点就把处女膜丢在警察局了,所以,纵然是有陈太忠相陪,她心里也难免有些忐忑。
“我的厂子,今天上午被人砸了,损失很惨重,所以,我要求立案侦查,严厉打击不法分子的嚣张气焰,还广大市民一片朗朗晴空。”
姬科长听得顿时就是一愣,他上下打量一下丁小宁,眉头皱了起来,“小姑娘你多大了?那个厂子你投资了多少?”
“厂子投资不多,就是按股份出地,”丁小宁有点奇怪对方的问话,“我已经过了十八岁了,怎么,不能投资一个厂子?”
“可是,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呢?”姬科长神色自若,有点像聊天的样子,“我们也要了解情况才好立案嘛。”
“我说,现在当紧的,应该是去现场勘查吧?”陈太忠憋不住了,他斜瞟姬科长一眼,“在这儿聊天,案子就能立了?”
“这个同志,你怎么这样说话啊?”姬科长态度还真不错,没理会陈太忠的阴阳怪气,“我现在不是在了解情况吗?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该怎么办我心里有数。”
“警察我没干过,不过我干过政法委书记,”陈太忠下巴一扬,轻蔑地笑了一声,“湖西分局,就是这么做事的?”
姬科长愣了一下,不过也没去问陈太忠的身份,他思索了一下,拿起了桌上的电话,“那好吧,我安排一下,这个同志,你可以跟刑警大队的人一起去现场,有什么意见随便你提……”
“至于你嘛……”姬科长转头看看丁小宁,“身份证带了吧?留下来简单地把情况说一说,报案人的资料,我们也是要存档的。”
“陈哥……”丁小宁有点发怵,转头看看陈太忠。
“现场我不去了,”陈太忠哪里肯听他调派?把丁小宁留在这里,万一被人套出什么,或者说被人恶意引导了,那不是凭空又添不少麻烦?好歹他也干过一段时间政法委工作,有自己在场,自是要稳妥许多。
“汽修厂的员工都在呢,你们随便调查,对了,为了保卫公司财产不受进一步地损害,他们可能会自卫。”
事发之后,马疯子又祭起了“人海战术”这桩法宝,而且,由于厂子被砸在先,他已经占了理,那么,群众们“自发地”准备了一些刀枪棍棒,以防备可能到来的第二次袭击,那是说得过去的。
“哦?那你们都能自卫了,还要警察干什么?”姬科长这时候的话,就有些阴阳怪气了,“那你们自发地寻找真凶嘛,我们的办案经费,也不是很宽裕呢。”
说实话,他并不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只是,他一直怀疑自己面前坐着的这位是何方神圣,所以说话一直不紧不慢,务求不给对方抓住自己把柄的机会。
等到陈某人自曝自己干过政法委书记,丁小宁又称其为“陈哥”,姬科长终于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那尊瘟神了,自是要越发地加倍小心。
可听到这里,他实在有点忍无可忍了,少不得就要说几句风凉话,反正,这话里并没有什么漏洞,只是明明白白地表现出了一个意思:我姬某人对你很不感冒。
“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想立案了?还是说,你需要合力汽修厂赞助破案经费?”陈太忠最是受不得激,一个小科长也敢跟我得瑟?
“经费确实紧张,”姬科长不紧不慢地点点头,“你们愿意赞助是最好的,这样的话,案子也能破得快一点……”
对于警察的化缘手段,陈太忠听到的太多太多了,闻言冷笑一声,“是不是没有赞助,你们连开车去汽修厂的油费都不够?”
“汽油费是紧张,开不过去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姬科长的话有板有眼,虽然净是些歪理,却是系统内的行业规则,捅到上面他也不怕。
说穿了,他非常清楚,汽修厂到底发生了什么,无非就是两帮混混的恩怨而已,你陈某人就算是瘟神,就算是找了一个人出头做董事长,又能怎么样呢?
黑道上的事情,由黑道来解决是最好了,你倒是瘟神,可你瘟得倒常三吗?黑道惹不起人家,没命地来麻烦警察,你以为你白道就混得比人家好?
“那你是不想立案了,是吧?”陈太忠很开心地笑了一声,“呵呵,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姬科长?”
这个笑容……它又出来了,丁小宁的心,顿时就是一抖。
“你这个案子,立不立都行吧?陈科长?”姬科长有点忍无可忍了,终于点出了陈太忠的身份,“这件事的性质,你比我清楚,你要想立……那就立吧。”
“我什么都不清楚,”陈太忠摇摇头,一口否认了姬科长的说法,“我只问你一句,这个案子,你到底立还是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