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儿的淫威,强大到这种地步了吗?这代相可是税务系统的,怎么也怕成这样呢?陈太忠有点挠头,他当然知道对方是将话说反了。
“行,我干了,你随意,”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总是觉得对方有点好玩,于是笑着一口干掉杯中的白酒,用一种戏谑的表情看着对方。
代局长一看陈太忠这副表情,只觉得对方像一只捉住了老鼠的猫,不肯吃掉而是在尽情地玩耍,不过可悲的是,自己就是那只不幸的老鼠。
于是,他说话就越发地结巴了,“我我……我也干了,”一边说着,他将手中的酒一口干掉,却不防喝得快了一点呛住了,没命地咳嗽了起来。
高浓度的白酒一旦呛进气管和鼻腔,那是要多惨有多惨,眨眼之间代相代局长就涕泪横流了,总算还好,他紧记着桌上还有女客,说不得扭了身子过去,好半天才平复了下来,眼睛却是已经红了。
“这是……”陈太忠侧头看一眼马疯子,心说你喊来的这都是什么人嘛,怎么不稳重成这个样子?
“陈哥,老代人不错,”马疯子硬着头皮解释,心里也不由得鄙视一下代相,你小子怎么这么上不得桌面?“嗯,汽修厂的时候,就关照了我不少。”
“哦,不是外人,”陈太忠懒洋洋地点点头,看着泪流满面的那位,同情地叹一口气,“疯子你也不用多说了,到底是什么事儿?”
“老代,”马疯子不满意地看对方一眼,发现这家伙还在擦眼泪,禁不住冲陈太忠谄笑一下,“其实就是您张张嘴的事儿。”
敢情,地税局的一个小年轻不知道怎么,得了赵永刚局长的赏识,要提一下副科,而且赵局长还想给他一个实职。
想要这个实职可是真的有点不容易,地税局是一等一的肥差事,局里别的不说,只副局长就七个,跟凤凰科委差不多了,副处及以上级别的领导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想一想还有专门分管车队的副局长,这个新提拔的副科想找个位子,还真是难。
赵局长把手里的干部名单划拉划拉,就看上代相了,要说这代局长,真是一路熬上来的,以前有个市局有个副局长看他还够勤勉,提了他做副科长,国税地税分家的时候,由于班子里缺乏中层干部,代科长就被分到湖西来做副局长。
事实上湖西分局的惨样,是个人就知道,而且又在凤凰市区里,还不如在阴平或者曲阳这些地方,索性也是天高皇帝远了,代相被分到这里,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赵永刚琢磨一下,这个代相身后没人,嗯,把他弄到局里做个副主任科员吧,小代你这也不能怪我,怪就你没组织好了。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有人要上位,代局长占了一个位子,算是挡道了,所以要被一脚踢开,这种小事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不停地上演,只不过这次要被踢的人,找到陈太忠了。
相对孤立无援的代局长而言,甚至连马疯子这混混,都认为这是小事,所以没请示就来找陈太忠了,“陈哥,您跟赵局长说一声,不就完了?地税局的副科的位子那么多,也不差老代这一个吧?”
“你想得倒是美!”陈太忠瞪他一眼,有心不做解释吧,又怕这家伙不知道好歹,以后继续帮自己揽事,那可就不妙了,于是叹一口气,“知道什么叫‘一个萝卜一个坑’吗?萝卜永远比坑多,你当身后没人的主儿,那么好找啊?”
“陈主任,这次您不拉我一把,我真就没人找了,”代局长苦着脸解释,“以后我一定用心配合马总和丁总的公司。”
那公司的规模,现在该归市局管了吧?陈太忠不太明白这一块,不过也懒得就此事驳他,只是微微地皱一皱眉头,“按说也是小事,不过我是前一阵有事刚找过赵永刚,不好再开这个口了。”
代局长的胆子真的不大,于是无奈地看看马疯子:疯子,你再帮我说一说啊。
“陈哥,老代要是能配合一下,对我帮助也挺大的,”马疯子终于硬着头皮发话了,“我那个汽配城,将来业主不会少了,难免有些不听话的……咱总不能总是动粗不是?”
“你小子以后再乱来,小心我收拾你,”陈太忠抬手指一指马疯子,又犹豫一下,侧头看一眼代局长,“这么着吧,你认识范芸冰不?”
“认识啊,我们局里一枝花,谁不认识?”代局长才说到这里,顿时就住嘴了,讶异地看他一眼,“她……跟您关系不错?”
你这家伙,这辈子也就是个副科了,陈太忠被这话气得差点没晕过去,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他咳嗽一声,也不做解释,而是不动声色地发话,“你先去找她看看,就说是我让你找她的,看她有什么办法没有?”
他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虽然范芸冰什么都不是,但是赵永刚和办公室潘主任却是都知道,小范是他陈太忠的人,她若是出面的话,别人总得琢磨一下味道。
办这种事,找的人级别高了,未必就是好事,先让范芸冰把他的意思表达过去,大家王不对王就把事情解决了,那是最好的。
如此一来,陈太忠就省下屡次麻烦赵永刚的嫌疑,同时又显得他不愿意伸手太长,是对赵局长的尊重——不管这种尊重,赵局长是否在意。
当然,其他的效果也会有一点,比如说陈某人同学的姐姐范芸冰通过此事,可以获得代相的友谊,虽然一个分局副局长的友谊不过是那么回事,但是人在机关混,多条路少堵墙总不是坏事吧?
若是赵永刚之类的不给面子,他再视情况轻重,做出适当的反应,这就叫先礼后兵,反正既然这代相能帮马疯子刁难业主,倒也也不是全无用处之辈。
事实上,就算是代相啥用没有,马疯子是帮着此人撒谎,陈太忠都不会太介意,他只需要一个伸手的借口而已——毕竟认识马疯子之后,他用人用得也比较顺手。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陈主任,真的太谢谢了,”代局长连连点头,一边说一边拿起酒杯,“我连干三杯,算是一个小小的意思了。”
这家伙别的不行,喝酒还算可以啊,陈太忠笑吟吟地看着他喝,心说能在基层做个小官,倒也是得有点拿得出手的东西。
等到代相端起第三杯的时候,陈某人终于懒洋洋抬一抬手,捏起了酒杯,“老代不错,喝酒挺痛快……来,这一杯我陪你一下。”
这话就充满了上位者的优越感,似乎他能陪着对方喝酒是挺给面子的事儿了,而“代局长”三字也变成了“老代”,实在是傲慢之气逼人。
可是这傲慢看在代局长眼里,却是十足的讲究,陈主任做为领导,被我贸贸然地打扰相求,看我干三杯都是应该的,眼下居然陪我喝一下,这分寸感拿捏得不错。
至于“代局长”变成“老代”的称呼,更是让他欣喜若狂,搁给别人那叫不尊重长辈,搁在现在,那叫不见外。
干掉第三杯,代相还想借此说点什么的时候,冷不防马疯子一把拽起了他,“陈哥,我俩都不胜酒力,您慢慢喝着,我们出去了啊。”
走出房间,将代相拽得前行了约莫五六米,马疯子才笑嘻嘻地一拍他的肩膀,“老代运气不错啊,撞见陈哥跟几个女人在一起,要不这事儿没这么容易答应下来。”
撞破领导的奸情,也算是好事?代相晃一晃脑袋,好不容易才消化了这个事实,他的酒量其实真不怎么样,刚才那也是舍命出来陪领导呢,眼下已经有点晕乎了,所以反应就难免慢一点,“马总,这是您进包间的时候……设计好了的?”
“嘘,我哪儿敢设计陈哥?”马疯子惊得食指在嘴唇上一竖,同时四下里看看,发现没人关注,才又轻轻推他一把,眨一眨眼,冲他会心地一笑,“你可别害我,陈哥的能耐,那不是你能想像得到的。”
他有这么厉害吗?代相刚想低声问一句,谁想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疯子,你给我过来一下。”
马疯子的脸顿时就白了,他太明白陈太忠的厉害了,那是能抓住子弹的主儿,而且,虽然凤凰的黑道上都说狗脸彪是失踪了,但是他心里却太明白了,狗脸彪平时有事没事就来两口料子,十有八九是触犯了陈哥的忌讳,被人间蒸发了。
这次说陈哥坏话,被捉现行了!他战战兢兢地走回去,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找丁小宁求救呢,却不防陈太忠冷哼一声,“那个代相做事,实在有点莫名其妙,你记得提醒他一声,就说我说的,不要让范芸冰打我的旗号去办事。”
这还是陈太忠刚刚才想到的,原本,他觉得自己今天安排的这事真的不错,因果分明秩序井然,是自己情商长进的明证。
然而,就在马疯子他们刚离开的时候,陈太忠就反应过来一个事实:哥们儿这情商长进了,可是这代相一看就不是个明白人,至于说范芸冰,印象中……她办事也不一定就靠谱。
万一小范把事情弄拧了,又说话不注意的话,让赵永刚认为我觉得随便安排个小丫头就能号令人家这堂堂的市局局长,似乎也不是为官之道,想到这个,陈太忠又少不得将马疯子叫进来叮嘱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