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对郭宁生老婆传来的消息,伍海滨可以嗤之以鼻,但是绝对不能无动于衷,不管怎么说,郭宁生算是素波一等一大区的区委书记,而且现在是比较亲近他的。
再说了,这件事虽然小,但是来得也太过蹊跷,蹊跷处是必定会有缘故的,事态把握不好的话,万一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到时候就未必会是小事了。
总算还好,伍书记落实了一个人的名字——综合处二处那帕里,以他的信息收集能力,最怕的是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只要有了突破口,其他的就都不成问题了。
于是,第二天上班之后没多久,伍海滨的桌面上就有了那帕里详尽的资料,此人以前的事情是中规中矩,比较高调地崛起也就是在短短的半年之内,有传言说,这是蒙艺的人。
甚至有人知道,那帕里不但跟许绍辉和高胜利的儿子有来往,更是跟陈太忠打得火热——这个小圈子偶尔会有外人介入,倒也不是全封闭的,比如说沈彤、王浩波、张国俊、田甜、韩忠之流,更还有那处长的顶头上司李正先。
这就难怪了!伍海滨终于恍然大悟,这个姓那的小处长,真的是很不简单啊,许绍辉和高胜利的儿子倒还不是很要紧——这俩今年都要大踏步上进,眼下都在夹着尾巴做人,但是那个陈太忠,杀伤力就太大了。
陈太忠在素波市的名头不是很响,但是这人却是在天南省级领导里挂了号的,知道此人乃是蒙艺嫡系中的嫡系。
蒙老大并不是一个很护短的人,到了他这个位置,整个天南都是他说了算,护短不护短实在没什么意思,正经是要讲一个大局感。
但是谁敢动陈太忠,那可绝对要吃不了兜着走,朱秉松可为前车之鉴,以为蒙老板不会太在意一个小副处,伸了伸手,结果之惨有目共睹。
更有传言说,若不是蔡莉幡然悔悟掉转了枪口,蒙老板会让她提前去政协做个副主席——这个消息比较晦涩,杜毅能肯定此事,但是以伍海滨的信息渠道,也不能断定完全是真的。
更可怕的是,那个时候陈太忠的凤凰科委还没折腾出名堂来,就得了蒙老大这样的支持,眼下凤凰科委硬生生被科技部树为典型了,蒙艺肯定更容不得人去动了。
这会不会是蒙艺要搞什么?想到这个可能,伍海滨心里不由得一揪,他心里正盘算着,同为蒙系的赵喜才会不会借此伸手,谁想秘书又过来汇报。
“据东城区委办一个姓张的人说,王启斌的女婿是凤凰人,跟陈太忠关系不错。”
“嗐,原来是这样啊,”伍海滨心中顿时大定,既然找到症结了,其他现象都解释得通了,郭宁生这是撞上大板了,那帕里只是冲在前面,当了陈太忠的尖刀而已,是的,小郭被省纪检委带走,不过是一次比较张狂的报复行为。
当然,是谁请动省纪检委的人出手,那也不用再琢磨了,蔡书记现在很听蒙老大的话。
哼,我就知道是年轻人干的,想到这里,伍书记有点微微的自得,不过这自得在下一刻,又化成了一缕淡淡的忧虑:赵喜才不会借此弄点什么吧?比如说……把金长青调到东城区?
他当然不会知道,陈太忠跟赵喜才不对眼,略略犹豫一下之后,伍书记就摸起电话,直接打给素波纪检委书记。
“小江,据其他干部反应,东城的组织部长王启斌在群众中很有威信,你们要是没有过硬的证据,就不要再查了……这都多少天了,搞那么大动静干什么?不要让我们优秀的同志流汗又流泪。”
咦?挂了电话之后,江书记愣在那里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个王启斌,什么时候又搭上伍书记的线了?
伍海滨对纪检监察工作也不是没插过手,但是如此摆明车马、措辞强硬地保人,却是极其罕见的——保的还不是伍系的嫡系,不过,纪检书记脑瓜并不笨,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幕后交易了吧?
我们正想找个由头放人呢,江书记摸起电话才要拨号,想一想又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这次的麻烦大了,我还是亲自出面吧。
撇开蔡莉的因素不谈,伍海滨保人,这压力也不是一点半点,要知道这不仅仅是市委书记,还是省委常委来的,比普通的副省长都厉害。
不过由此可见,伍书记对素波前后两任市长的怨念也不是无由的,章尧东在凤凰能呼风唤雨强势无比,而伍海滨身为省委常委,却是被两个市长逼得束手束脚,心里会舒服才怪!
更何况,这次搞王启斌,纯粹就是素波纪检委受了蛊惑主动出马的,江书记当然要态度端正一点。
事实上昨天去了蔡书记家之后,他对怎么处理王启斌已经有了概念,逐渐放松审查力度,到最后不了了之就完了——这不但能成功地降低大家的关注,也能维护纪检委的威信。
可是眼下,就没那么多时间了,又来了伍书记的压力,这人就不能不放了。
“伍海滨开口帮我说话?”王启斌站在纪检委的门口,看着阴霾的天空中若隐若现的冬日,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根本就是一团糨糊,他当然忘不了刚才听到江书记亲口解释的原因。
“从另一个角度上讲,纪检监察工作,也是对党员干部的爱护,你经受住了审查,就是对流言蜚语最大的还击,海滨书记一直都是很信任你的,对你的表现也很欣慰。”
“想不通,就不想吧,”王启斌终于拿定了主意,伸手拦一辆出租,疾驰而去。
两个小时后,他和那帕里、陈太忠就坐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酒吧里,将这两天的遭遇细细地说了一遍,事实上他在市纪检委呆了还不到四十八小时。
“伍海滨帮你说话?”陈太忠和那帕里交换个眼神,同时陷入了沉思里: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明白了!”陈太忠先叫了起来,几乎在同时,那帕里也是眼睛一亮,“他担心赵喜才!”
轰隆隆,王启斌只觉得仿佛一道闪电撕破了眼前的混沌,敢情是这么回事啊,旋即冷汗就从额头冒了出来:我居然……成了市长和市委书记博弈的棋子?
这倒不是他过于后知后觉,而是他很少站在那个高度上考虑问题,这种事他听的见的不少,但是自己亲身经历的时候,总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我该怎么办?”王部长费力地咽一口唾沫,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也不复存在了。
从阵营上分析,陈太忠是蒙艺的人,赵喜才同样是蒙艺的人,他应该跟着赵市长走才对,可是眼下伍海滨伸手了,是的,他刚才还想着,下午选个什么时候,去拜会一下伍书记——人家见不见他是一回事,但是他有没有这个心思是另一回事。
“怎么办?去找伍海滨道谢啊,”陈太忠看着他笑,也不解释原因,倒是那帕里见他脸色不好,笑着点点头,“太忠说得对,而且……王部长,你可以借这件事,跟伍海滨拉好关系。”
“跟伍海滨拉好关系?”王启斌又觉得眼前一黑,不过,他这么多年的官场生涯不是白混的,感觉到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没有恶意,他终于明白了:这件事里一定另有文章!
想一想那天说起赵喜才来,这两位脸上那种不自然的表情,王部长心里有数了:十有八九,陈太忠跟赵喜才不对眼!
可是,不对眼也不能帮着外人对付自己人吧?你不怕蒙老大生气?他实在想不通这个道理,一时也就不想了,于是试探着发问了,“那别人会怎么看?比如说……赵市长?”
“你管别人怎么看呢?”陈太忠淡淡地回答,“就事论事,走遍天下都不怕,伍书记出面保你,你就应该谢谢,这难道错了?”
“其实最该谢的是你二位,不过,我听你们的,”王启斌笑着回答,他这下全明白了,不过心里却是有点悻悻:就事论事,走遍天下都不怕……这话不错,不过前提是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
又坐了一阵之后,王部长起身告辞,那帕里侧头看一眼陈太忠,“太忠,你这是开始为老板离开之后的处境,做铺垫了?”
赵喜才本来就是才来的市长,“代”字还没取掉呢,蒙艺一走,他不面对伍海滨的疯狂打压才怪,太忠留点后路总不是坏事。
“关键是我看赵喜才不顺眼,”陈太忠笑着答他,“说实话,不知道老板要走的时候,我就跟他打对台了。”
你这还是承认了,那帕里笑一笑,心说太忠这手段,也是越来越高明了,当然,必须承认的是,这家伙的运气不是一般地好。
陈太忠的运气,确实不错,因为赵喜才又跳出来跟他打对台了,那是在郭宁生的老婆上门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