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局长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正科,但是对锦阳市的形势并不陌生,他跟小涛是在偶然的机会里碰到的,见其年纪轻轻出手阔绰,就有心结识。
当然,结识也就结识了,这很正常,警察们的眼皮子是极驳杂的,谁还不认识几个有钱人?但是那些有钱人通常只有在遇到事的时候,才会想到警察,所以两人没什么深交。
不过后来小涛遇到事情的时候,刘局长想到这家伙如此年轻就能这么有钱,身后怕是有什么因果,索性没要他的钱就办了事——万一这厮背后有黑道背景,也撇得清楚干系不是?
小涛见这家伙上路,张罗了饭局请他,刘局长倒是不见外,酒桌上直接发问,请教他的财路从哪儿来的,于是得知,眼前这年轻人居然是跟着京城来的衙内混的。
所以,刘局长早早就听说了韦明河,只是一直没什么机缘接触,他也好面子,觉得贸然求见的话,必定不能给对方留下什么深刻印象,正经是“相见争如不见”。
事情过去好久之后,他才知道韦主任很少呆在锦阳,这时候后悔就有点晚了,不过小涛倒也算仗义,又知道警察是执法机关,多交好几个总是好事,答应他有机会了帮忙引见一下,显然,今天就是机会了。
事实上,刘局长琢磨过韦主任这个人,不过琢磨的结果让他很是疑惑:除了长住北京之外,这人也没做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啊。
当然,韦主任吊儿郎当上班,居然一直没人找其麻烦,还是比较能表现出韦明河的能量,可是这并不能说明这位的能力到底到达了什么程度。
所以说,今天刘局长来,是抱着一点点疑虑过来的,只是,就在触目那“大熊猫”香烟的一瞬间,他那不多的疑虑,也打消了一多半。
细微处,才最见功夫,所谓的贵气,学是学不来的,真有贵气的,想遮也未必遮的住,仅仅是一盒烟,就让他安心了不少。
“刘局长好眼力,”韦明河笑着点点头,其实,在他的圈子里,没有不认识这烟的,然而在基层,一眼能认出这烟的就奇少了,他又有事求人,少不得就要赞赏对方一下,“一盒烟嘛,真喜欢的话,你拿走就是了。”
他这话,就是糠陈太忠之慨了,不过这也正常,大熊猫少见是地方上的人少见,在京城混的,也未必把它当回事,贵重是足够贵重,但是连盒熊猫都舍不得出手的,好意思说自己是衙内吗?
陈太忠要是真敢叨叨,我还他一条熊猫!韦明河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虽然他也不知道一时半会儿能从哪儿能落实了这个烟,但是他就敢这么想——所谓的底气,就是指他这种豪气了,这种豪气是家养的,不是野生的,想学的话,还真不好学到。
谁想,他豪气陈太忠更豪气,笑着又摸出两盒熊猫烟扔到了桌上,“韦大哥,送朋友嘛,怎么能拿开了包的?我这儿有整的呢。”
过年的时候,陈主任已经给老爹扔下一条熊猫烟了,不过当时他想的是这烟高云风能当个宝,估计差不到哪里,又分析一下其组成成分,发现也就是那么回事,仿造起来不是很难,于是就仿造了十来条搁在须弥戒里。
天下事,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太多高贵的东西,细细分解开了,也就是那点玩意儿,就说那些惊天动地的伟人吧,可不跟大家一样,也是碳水化合物加上各种微量元素?
烟不值几个钱,贵就贵在买不到,眼下用得着了,他就扔几盒出来,不是须弥戒里没有了,而是说拿太多出来的话,别人不懂得珍惜不是?
什么叫贵气逼人?这就是了,韦明河和陈太忠根本没提什么别的,只几盒烟扔出来,就砸得刘局长眼冒金星了。
“太忠你这就没意思了,我的事儿,你往身上揽什么?”饶是如此,人家韦主任还拿糖呢,很不满意地看了陈主任一眼,“欺负我手头没有是不是啊?”
陈太忠都已经前所未有地叫他“韦大哥”了,那就是要给他撑门面了,闻言笑一笑,一副不以为忤的样子,“这不是我也好奇,谁敢阴你不是?”
太忠这才叫仗义啊,韦明河心里明镜似的,这厮虽然背景比自己差很多,却是等闲不肯服软的主儿,邵国立和小孙想用他,都得好言好语哄着才行,现在可是真给自己撑场面。
他心里明白,嘴上当然不能说,而是冲着刘局长大喇喇地点点头,“那刘局你就收下吧,来坐坐……要点什么酒?”
敢情刘局长来了一阵,居然一直是站着呢,不过坐着的这两位也没当回事,虽然老刘比他俩大了十来岁,但是级别的差距在那里摆着呢,两个年轻人可都是副处。
刘局长顺势坐下,肩头耸一耸,似是要拿那两盒烟却又不好意思出手,他侧头看看陈太忠,犹豫一下才发问,“这位兄弟是?”
“我的瓷器,二十一岁的副处,打了那些警察的就是他,”韦主任亲热地搂一搂陈主任,拿起桌上两盒烟塞了过去,“都让你装起来了,客气个啥呢?”
小涛知道刘局长要面子,说不得接过那两盒烟,不由分说塞到他口袋里,“刘局,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您倒是说一说嘛。”
“你们那事儿啊,是有人点炮,”刘局长眼见对方死死地咬住今天的事儿,实在也没办法拿乔了,说不得缓缓道出缘由。
敢情这事还是跟那小罗有关,她不知道恶了什么人,反正有人惦记着要收拾她,可是又不敢明着来,就只能通过偏门的手段来搞一下。
今天下午的时候,刘局长就知道,晚上有大赌局开场,据说举报者要求十万的线索费,不过这事不归他管,他自然就没怎么上心。
刘局长晚上不当值,去抓人的是刑警队,只是他手上有个文物盗窃的案子,是市局督办的,开了一晚上的案情分析会,一直忙到现在。
刚才他接到小涛的电话的时候,正碰上刑警队抓了几个家伙回来,一问才知道,抓赌的工作不顺利,跑了三个人,还有几个同事被打伤,差一点连枪都被抢了。
袭警就是很重要的事情了,抢枪的性质更重要,不过刘局长听了几句之后,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是想抓的人跑掉了,同志们心里气儿不顺,所以有意将事情说得严重一点。
对小罗那种身份的人来说,只要没有抓了现行,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事实上就算抓了现行,也不过就是罚点钱算了,只是恶心恶心人。
没人敢深究下去,比如说追查她手上的钱的来路之类的,要知道,国税局罗局长不但在省里吃得开,在中央都有人呢,毕竟这也是垂管部门。
然而,这次刑警队大举出动,不但一水儿的便衣还是化整为零,不能说不慎重了,但是要抓的人跑了,还有不少人挨打了,这下大家就不干了,就不想按普通的聚赌案办理了。
赌博这种案子,真的是可大可小,抓到以后罚没赌资再罚点钱就够了,若是没有苦主申告,说什么因为赌钱而倾家荡产之类的,根本不可能涉及到犯罪,只是违法而已。
反正这帮人赌得大,也有钱,大家试图安个袭警并且意图抢枪的罪名,想的就是不但能顶住人情关说,还要狠狠地榨一笔钱出来——你不想交钱?那成,大家法庭上见吧。
刘局长倒没觉得同事们做得有什么不对,警察也是人,遇到委屈也会发泄,不过,当他接到小涛的电话,知道自己久仰的韦主任也参与进了此事的时候,真的是有点愕然:怎么韦处长也会混到这种场合呢?
当然,他并不想坏了同事们的事,一时就有点不想说,只是转念一想,这岂不是一个接触韦主任的机会?不过,这话我得见了他才说,要不然不但不知道这人的深浅,也显得自己有点不值钱。
谁想,见了面之后,就是惊喜连连,韦主任本身已经很强悍了,身边却是跟了一个更强悍的主,熊猫烟随便送人,还是二十一岁的副处。
一两盒烟也就算了,刘局长在系统里混了差不多二十年,真的太清楚二十一岁的副处意味着什么,心说我这一趟来得还真值,这果然是值得我投资的主儿——当然,这个投资是感情投资,说钱的话他就差得太多了,人家想借钱也不可能想到他头上。
可是,一听说这二位不但袭警了,还有强烈的报复的心思,他还真觉得有点难做了,那个啥……我说二位,你俩难道不知道,这已经是袭警了啊。
不过刘局长干了这么多年警察,不讲理的事情见得多了,也非常清楚这些衙内们的心思,索性是将心一横,爱谁是谁吧,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事情,妈逼的你们不长眼撞上了这位爷,凭什么要浪费我的人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