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风说起李毅光这段因果,固然是为了转移开话题,同时也是想向陈太忠暗示一点别的什么东西。
这段故事,那家父子俩早就猜到缘故了,虽然那老书记实在有点不敢相信,高胜利为了豪赌自己儿子的前途,居然就硬生生地拿下了一个准高管局局长——小高做事也有点太那啥了吧?换了当年我做书记的时候,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
可是偏偏地,这个传言被高胜利本人亲口证实了,“早就听说这家伙养不熟,当初我还怀疑,他对不起老书记您的传言未必属实呢,现在我可真相信了,我就让他待岗一阵试了试,结果那混蛋就四处写匿名信,打小报告毁我。”
因为有匿名信举报高胜利,陈太忠甚至找到了蒙艺说情,反倒惹得蒙书记出手力挺高胜利,这段公案前文说过,就不再说了。
陈太忠跟那帕里保持着极密切的个人关系,还是普通人都不知道的那种,对李毅光一事的前因后果知道得极为详细,不过眼下高云风郑重其事地将因果摆出来,倒也是第一遭。
不过他略略琢磨一下,就反应过来高公子的真实用意了,严自励要走了,蒙书记新的大秘书待定,高家在那家身上下了注,当然就想得到相应的回报。
“好像现在在蒙老大身边的,是一个我不太熟悉的人,”陈太忠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前一阵他给蒙艺打电话还有去十四号的时候,跟着蒙老板的是个陌生人,而老蒙也就那么装糊涂,没给他做引见——那厮居然说严秘书生病了。
“嗯,那个人叫张沛,原来就是蒙老大的秘书,”高云风知道得比他还要多,不过这也难怪,省委书记换秘书,谁会不重视?也就是陈某人这种粗人,自以为跟蒙家关系硬而无视这种动向。
“严自励现在在带他,大概过不久任命到了就该走了,”高公子分析得头头是道,“我现在是在担心老那啊,你说他本来是可以胜任严自励这个位置的,级别也刚刚好……行了,到地方了,下车吧。”
高云风安排的地方还是交通宾馆,交通厅的新厅长正是以前的常务副厅长崔洪涛,由此可见,蒙书记这次挺高胜利,挺得还是非常彻底的。
高胜利做厅长的时候,就非常强势,大家都说崔洪涛是高厅长的嫡系人马,如若不然,高厅定然容不得这个人。
然而高胜利自己心里清楚,小崔此人,说是他的人尚可,但那主要是因为不敢跟他扛膀子,要说是铁杆还差了些许,这年头人心隔肚皮,他若一旦失势,小崔会给他一张什么脸就难说了。
这就是一些琐事了,暂且不表,反正外面的人都知道,崔洪涛是高胜利的人,蒙艺这次提了高厅长上去,这个厅长的位子,本来是有得一争的——蒙艺你满意了,可是杜毅之流的也得有点收获才对吧?
这种情况下,崔洪涛能问鼎这个位子,说明蒙老板对高胜利的支持力度不小,当然,或许也是杜毅等人有什么想法,这些都是难说,反正常务副厅长升任厅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虽然是交通厅这样一等一的大厅。
高厅长升任副省长才十来天,一来没找到什么合适的落脚点,二来也是不想上任初始就太显跋扈,所以眼下有点私人应酬和接待,也多安排在交通厅,当然,崔厅长肯定是不胜荣幸的。
就连高云风一下车,都有不少人热情洋溢地跟副省长公子打招呼,根本看不出来高厅长已经调离交通厅了,“小高今天有空?”“过个年,云风你胖了一点啊……”
在这些人面前,高云风表现得还是相当稳重的,不过这也是必然的了,以前他老爹是厅长,他就能嚣张一点点,但是他老爹现在是副省长了,他连嚣张的欲望都没有了——因为不值得,没必要了。
由于时间尚早,两人先进宾馆开个套间,坐下来继续说事,陈太忠本不欲再说那帕里的事情了,谁想高云风却揪住不放,“那个张沛凭什么就做了蒙老大的秘书?太忠你帮老那想一想办法嘛。”
切,不过就是过度一下的秘书而已,你还真以为他就一直做下去了?陈太忠心里明白得很,蒙老板离开之前要安置的秘书是严自励,那已经安置了,这个张沛,不是蒙老板要带走的,就是会丢下不管,至于说那帕里——那是必然要跟蒙艺走的。
只是,有些事情在外人看起来,真的有点难以理解,但是说穿了是很简单的,遗憾的是,他没办法解释,只得随意地笑一笑,“反正不管怎么说,那老书记是要领你老爷子的情的,你还操心什么?”
“他要能当了天南第一秘,这人情才算大,你说是不是?”高云风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可见人心真是没尽。
不知道云风知道那帕里会跟着蒙艺去碧空,又会是怎么样一种心情?只为一个可能的大秘,硬生生折了一个准副厅的前途,玩笑开得有点大啊,陈太忠心中这份感慨,真的是无以言表——李毅光怕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估计丫这辈子都要记住忘恩负义的代价了。
“崔洪涛和李毅光搭过班子,你说你老爸升上去了,回头老崔会不会再用李毅光?”他随口问了一句。
“下去就下去了,再升哪有那么简单的?而且他背后坏我爸,也有人知道呢,这种白眼狼谁还敢再用?”高云风笑着摇一摇头,他对此事看得极为清楚。
“交通厅的中层干部比你能想像得到的要多的多,副厅和副厅待遇就四十几个呢,他再也没可能起来了……就算我爸和蒙老大同时调到外省,也不会再有人用他了。”
你这是说着说着又绕回去了?陈太忠有点无语,看来今天云风这试探,还要继续下去啊……
后来他才知道,高云风并没有就此事向那帕里打问,可见丫也不是一个不知道轻重的主儿,相对而言,他和对方的关系更可靠一点,当然,陈某人心里也不无些许的得意:这也就是哥们儿嘴巴紧,虽然别人都恨得牙痒了,但是,这毕竟是个不错的口碑不是?
事实上,陈太忠也没有向蒙艺打问此事,虽然他很想说老蒙你堂堂的省委书记了,怎么能做事这么不稳重?怎奈,他不能辜负了别人对他的信任不是?
当天晚上,他应付得很是辛苦,不过还好,陈某人现在说话加转移话题的技术已经相当纯熟了,而他本人又是出了名的“二愣子”脾气,高公子虽然觉得他有敷衍的嫌疑,却也没有点破,最后反倒是被他灌了一个酩酊大醉。
第二天,陈太忠就想回素波了,谁想那帕里又来找他,一见那处长,陈主任就想起了昨天,少不得打问一句,“现在关于蒙老大要离开的传言,是不是很厉害?”
“没有啊,”那帕里愕然地摇摇头,愣了一下才笑着回答,“这种传言从来断不了,我听得多了,不过既然没有有板有眼的说法,那就不用理会……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是高云风昨天问我的,”嘴紧也是要看对象的,陈太忠知道跟那帕里说这个没问题,说不得将昨天的事情捡了点要紧的说出来,“真是说风就是雨啊。”
“他那是关心则乱,”那处长静静地听他说完,微微一笑,浑然不以为意,当然,这也是他自身有着落了,才会看得如此淡然,“不过我倒是挺奇怪,为什么老板不把严主任放到交通厅呢?这可是一个一等一的大厅。”
他现在的称呼中,已经将“蒙老板”或者“蒙老大”改为“老板”二字了,称严自励也带了正式的称谓,可见他已经逐渐地找到了某些感觉。
“这个我就不好说了,”陈太忠笑着摇一摇头,旋即他又想起了自己听说过的某些说法,“我听别人说,交通厅厅长上副省也很不容易?”
“这个倒没错,”那帕里点一点头,以他对国内官场的了解,当然知道这个说法,像交通厅这种地方实在是太肥也太敏感了,一般做到正职就是官场生涯的顶端了,再上一步很难,也容易出事——像林业厅、水利厅这样厅局的正职,上进反倒还要容易一点。
高胜利算是一个意外,但这跟以前有人挺他有很大的关系,等运作到差不多的时候,大家也能勉强接受这个事实了,反正高厅长屁股也比较干净,不怕争取上进机会。
正是因为如此,有人抢他的副省长也算正常,因为他上进的脚步并不是势不可挡……总之,这些就是题外话了,陈太忠这么一问,也不过就是猜测严自励的发展而已,“那这么来说的话,严大秘去林业厅,也未必就是坏事了?”
“那都是老板要考虑的事情了,”那帕里笑着摇一摇头,“对了,王启斌和郭宁生又掐起来了,他跟你说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