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样的问话,谁又顾得上计较陈太忠的傲慢?听听人家说了什么——一个省移动公司的总工,格局太小!
“陈主任你批评得对,”张沛林足足愣了有半分钟,再看看四周人震惊的眼神,才能确定自己听到的话没错,说不得赶紧站起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当然不会苛责陈太忠,说什么我站起来了你怎么还坐着,他现在满脑门子的心思都是在琢磨,总工的格局太小,那什么样的格局才算大呢?
饮罢,张局长坐下来稳一稳心神,才看向陈太忠,眼睛眨巴两下,“陈主任,我这格局是小了点,但是有您的提点,现在我决定,坚决改正自己的错误。”
陈太忠和韦明河交换个眼神,都笑了起来,这张局长倒是有眼色,也放得下身段,也算是个伶俐人儿。
“行,既然你有心,我就帮你问问吧,”陈太忠笑了一阵,才淡淡地发话,“不过这种事情,它也不是能打包票的,该配合的时候,你记得配合一下。”
“那没问题,没问题,”张沛林笑着点头,“以后,陈主任你就看我的表现吧。”
接下来,大家就不提这个话题了,都说那么明白了,还提什么?倒是在分手的时候,陈太忠悄悄地同韦明河感慨一句,“我发现,这体制里的人,其实都差不多的哈。”
“生瓜蛋子也有!”韦主任估计是想起了上午的遭遇,悻悻地回答他一句,不过下一刻就笑着点点头,“其实都差不多的,能走到张沛林这位置的,怎么能有简单的主儿?区别就是在他有没有那个机会。”
“在你的忽悠下,他抓住了那个机会,”陈太忠一直觉得自己被算计了,所以有点愤愤不平,“其实像他这种素质的,满大街都是,起码,我以前那街道办的书记,办事也不会比他差。”
“世界上最容易做的行业就是当官,最不容易的也是当官,”韦明河笑着拍一拍他的肩膀,“你老弟高中毕业两年就是副处了,你敢说你刚开始的时候,就什么都懂?”
拿他跟我比?你真是闲得无聊,陈太忠笑一笑,也不做声,韦主任知道他心气高,看不上张沛林,于是又笑一笑,“当然,太忠你前程远大,他肯定赶不上你。”
话是这么说,不过韦明河对他的傲慢颇不以为然——你现在跳得欢,再过二十年,你也未必就能走到移动老总的那个位置,这年头的事情还真的不好说呢。
“那也未必,”陈太忠摇摇头,心说谁知道我这官儿还能做多久呢,说不得扯开了话题,“希望这家伙能不辜负你的期望吧,有些人,过河就拆桥的……到时候失望的可不是我,你知道,我是被你讹诈了。”
“他不敢,再给他个胆子也不敢,”韦明河笑着摇头,心里却说,这家伙怨气还真大,一直念叨个没完了,“就算黄汉祥出面,咱俩还不是得跟许纯良打个招呼?”
“那倒是,”陈太忠笑着点头,所谓的办事只能找一个人,那指的是力主推荐者,但是有了这个人之后,其他相关环节也要打点到,否则的话太容易出问题了——当然,眼下的许绍辉就从主使人降为了“相关环节”,责任小了很多,关说起来难度也随之降低。
“这就对了嘛,”韦明河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咱捧上去他容易,拽下他来更容易,行局一把手哪里是那么好当的?没有人背后支持他的话,都用不着咱出手,有的是人折腾他。”
“看来你打这移动的主意很久了啊,”陈太忠瞪他一眼,“怪不得憋着劲儿地拉我下水,不过……这种事你有把握吗?”
“不瞒你说,我本来是想在青江搞的,只是青江有人惦记上这一块儿了,”韦明河大大方方地看着他,“正好张沛林找上门来,那就在天南搞吧……大家合伙赚几个零花钱嘛。”
“那钱怕是能把你埋了,”陈太忠觉得这帮人说话也太那啥了,手伸这么长还说只是零花钱,“我说,你干脆调到天南算了。”
“以前还可能可以,现在怕就未必了,”韦明河笑着看他一眼,眼神颇有一点古怪,“要不,你说我调到碧空好不好?”
碧空省?陈太忠听得就是一个激灵,眼珠一转,下意识地看看那几位,发现徐卫东、张沛林和小涛站得远远的,也是在聊天,眼睛却时不时地瞟过来一下,显然,人家知道两位领导在私下交流什么。
“要去碧空就去吧,”陈太忠这才收回目光,笑着一摊手,“这是你的事儿,你问我干什么?”
“问你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韦主任又笑一笑,还是那副古怪的模样,“你看你那紧张样儿吧,现在差不多点儿的人都知道了。”
“哦?那你都知道些什么?”陈太忠心里好奇,心说这帮衙内们的消息还真的灵光,“知道不知道谁要过去?”
“我还想问你呢,”韦明河摇头,“我就知道……算了,卫东,你们先走吧,我跟太忠还有点事情要说呢。”
敢情徐卫东他们等得有点着急了,时不时地瞟两眼过来,陈主任对这种无声的催促根本无视,领导谈话呢,你们催什么催?倒是韦主任觉得有点不忍——或者说,他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合适大喇喇站在门口说吧?
于是,两个人又转回丰运园,重定一个包间细细地聊,不过这一次,陈太忠的收获并不大,敢情韦明河也只知道,蒙艺要去碧空省当书记,而接替天南省委书记一职的,十有八九是杜毅。
“这个省长肯定是调过来的,”陈太忠挠一挠头发话,这不是嘴严不严的问题,主要是不想在明河面前显得过于无知,要不多跌份儿啊?“老许这次上不去。”
“这我也知道,”韦明河白他一眼,做为一个超级衙内,说起这种省级大员的调动情况,他绝对不愿意输给陈太忠一头,“范晓军也不可能,蒙艺走了就算给黄家面子了……咦?你居然跟黄家和蒙老板都很熟?”
“多稀罕呢?这是哥们儿我的人格魅力,”陈太忠笑着摇头,心中却是不无得意,“你倒是说说……有谁可能去当省长?”
“听说……”韦明河挠一挠头,苦思冥想了一阵,才迟疑着发话,“听说天涯有个姓蒋的书记,在你们天南干过,他可能会回去干省长。”
“蒋世方?不是吧?”陈太忠听得顿时张大了眼睛,“他……他当省长?”
“反正这个好像没定下来,”韦明河一摊手,很无辜地看着他,“蒙艺要走这是铁的啦,杜毅能不能上那还是两说呢,关于老杜走了以后,这省长的位子……肯定就更不确切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这倒也是哈,陈太忠对这个解释很认同,不过下一刻,他就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完蛋,要真的是老蒋回来,唉……他女儿蒋君蓉可是看我很不顺眼啊。”
“他女儿在天南?”韦明河看他一眼,又是怪怪的样子,好像是想笑又偏偏要忍住的那种,“我说……是不是人家看上你这青年俊杰了,你嫌人家不好看?”
“不是,那女人倒还算漂亮,不过我见不得她,”陈太忠摇一摇头,有心说一说蒋主任不但是素波官场第一美女,而且还风骚异常,但是转念一想,这话题有点不够稳重,终于按捺下了那份心思,“反正说起她来,素波市的人知道的不少。”
“那就是你打人家主意了,结果人家不肯理你,是吧?”韦明河是越猜越邪行了,到最后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完了,你要被报复了。”
这个逻辑是没错的,以陈太忠的行情,蒋君蓉若是丑陋异常,两人没准还真有结合的可能,若是蒋君蓉比较漂亮,那在外人眼里,可是轮不上他打主意了——比如说在尚彩霞眼里,蒙勤勤跟陈太忠就不可能。
“报复个毛,好像我怕他似的,”陈太忠哼一声,“其实,我对蒋世方留下的老人,还是很尊重的……”
好像要证明他说的话一样,他才说完,手机就响了,来电话的是范如霜,“小陈,我跟你说一声,上午的时候,邓健东去东城区委了,检查组织工作。”
“检查组织工作?”陈太忠琢磨一下,反应过来了,省委组织部要从下面调人上来,总得有个让别人看得过去的理由吧?“他对王启斌怎么评价?”
“评价……还算可以吧,也没有过分拔高,”范如霜在电话里细细解释,“这种事只是个铺垫,不能太张扬了,有了这个铺垫就能调动了,要是调子太高,反而会让人觉出点什么。”
反正有了这个评价,郭宁生想刁难王启斌就费劲了,就算王部长调不走,省委组织部长的脸也不是那么好打的!陈太忠挂了电话,心里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