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的手在手机上摩挲两下,刚要拨号,猛地发现众人都在用戏谑或者怜悯的眼光看着自己,愤愤之下,恶趣味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都想看我倒霉吗?那再多恶心你们一点算了。
于是他“有些为难”地皱着眉头,侧头看一眼马超,收起了手机,“马主任,这个……不是今天要谈的重点,还是先说房地产公司的事情吧?”
“啧,”马超为难地扭头看了一眼蒋君蓉的方向,马主任这为难才是真的为难,当然,这一眼也不无暗示的意思,人家穆大秘都说你作风糜烂了呢,我有什么办法呢?
“这个……有些事情呢,谈清楚比不谈好,早谈要比晚谈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陈主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事实证明,硬汉也不缺乏变通的手段。
陈太忠叹口气,又不情不愿地摸出手机,拨通了号码。
遗憾的是,黄汉祥的手机,居然没有人接听!
年轻的副主任再叹一口气,看看满面得色的蒋君蓉,遗憾地一摊手,“嗯,电话没人接,我说……等一等再说这个问题好吗?”
“好啊,你有的是时间,”蒋君蓉不屑地笑一声,明显的话里有话——相信我,你的问题要是交待不清楚,那你的时间会特别特别地富裕。
“蒋主任,纪检监察工作中,好像不得随意拨打手机的,”穆海波又面无表情地发话了,这次他学乖了,不去跟那只疯狗计较了,那样实在太失身份了。
穆大秘年纪不大,养气功夫却是极深,明明心里已经出离愤怒了,面上却是极为平淡,说实话,他今天过来,本来的目的只是表示一个支持蒋主任的姿态,并没有想着一定要将陈太忠如何如何,蒋省长现在在天南的布局,他还是相当清楚的——尽量少树敌人。
可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不是?眼见着陈某人在纪检部门跟其谈话的时候,还带了两个女人招摇过市,穆海波真的是要多不顺眼就有多不顺眼了,更何况那厮一开口就是脏话连篇?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到最后穆处长不得不改变初衷,站出来帮蒋君蓉说话了——没办法,是个人就知道他是来帮着撑场面的,陈某人这是在打他的脸呢。
穆海波也是出身于官宦世家,耳濡目染之下,了解的东西远胜旁人,他非常清楚,对于这种官不大却又手眼通天的家伙,要么就不去招惹,要是真的掐了起来,下手一定要快要狠,最好在对方掀出底牌之前就痛下重手,一举将对方打落深渊。
等到对方的后台知晓,再出头发话的时候,也不好改变木已成舟的局面,就算能捞得此人出来,最起码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同时又恶心了人出了气——眼前亏这说法,并不是打架斗殴这种市井行为的专用语,官场里同样有市场。
所以,他对小蒋纠结于枝节末梢很不以为然,眼下见大家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话题,说不得就出声指点一句。
穆处长这是要我下狠手了!马主任常年做的就是整人的工作,当然明白这话的意思,一时间就有点犹豫,看一看穆海波,又看一看陈太忠,“陈主任,穆处长的话……你听到了?”
“算了,手机给我保管吧,”蒋君蓉却是出乎意料地发话了,她笑吟吟地看着陈太忠,“陈主任,你这个人我还是满欣赏的,我也不会查你的隐私,你相信不?”
蒋主任这话,倒是出于真心,自从跟陈太忠结怨之日起,她对他打的主意就是收服,这次的目标也是如此——如若不然,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违背老爹的意愿去逼迫曾学德。
对蒋君蓉来说,世界上再没有把杰出的男人踩在脚下更令人愉快的事情了,至于说将人打倒或者整垮,反倒是等而下之的手段了,那样并不能完全地展现她的魅力。
遗憾的是,两人现在的关系,是越来越走向对抗了,蒋主任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不过,她还是愿意给这家伙几次选择的机会。
“这个嘛,”陈太忠沉吟一下,略略不满意地皱一皱眉头,最终还是长长地叹一口气,“唉,人在矮檐下,怎么能不低头……那就给蒋主任吧,不过我把手机关了,卡拿在手里总是可以的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权,这个是毋庸置疑的,反正仅靠着一张SIM卡是无法打电话的,蒋君蓉虽然有点恼火这厮不是很信任自己,不过这个结果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甚至,她在看着陈太忠取出卡的同时,还有心思冲他笑一笑,随口调侃着,“看起来,陈主任的秘密很多啊,不会都是国家机密吧?”
蒋主任当然不知道陈主任手上的翠绿戒指里有的是手机,陈某人对这刻薄话也是笑一笑不做声,心说只要有卡在手,我还怕传不出去消息?哼,且先由你得瑟着。
王汉将那小巧的黑色手机放到蒋君蓉的桌上,蒋主任拿起来冷着脸把玩着,也不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看着冷艳的女主任娴熟地用几只纤细的指尖玩弄着摩托罗拉998,马超和王汉再次交换个眼神,多年养成的默契让两人心照不宣:陈主任和蒋主任之间……有情况!
都说警察的眼睛毒,其实,纪检监察工作人员的眼睛也不差,观察细微之处都是没有问题的,蒋主任是以冷傲著称的,居然很不见外地玩弄着他……的手机,嗯嗯,不知道还玩弄过陈主任别的什么东西没有?
马主任冲王汉微微地垂一下眼皮,幅度不超过半毫米,却是传递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要下狠手了,反正男男女女之间就是那点破事儿,人家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咱们又何必傻不啦叽地被他俩看笑话呢?
王汉的头微微地点了半毫米:收到了,头儿,我说敢情这小子为什么敢在纪检委找他谈话的时候还带着俩女人呢,敢情是为了气蒋主任啊。
“陈太忠,把你了解的情况交待一下吧,”他的语气开始变得略略强硬了些许,这是讨好省长女儿的手段,当然,太强硬他也不敢,毕竟姓陈的是长了一张狗脸的。
“你知道不知道,科委具体的事务我很少插手的?”陈太忠哼一声,斜着眼睛反问他一句,“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忙?”
“请你说重点吧,”马主任哼一声,从一边的手包里摸出个小录音机来,按下了录音键,“你的话会被记录下来,陈主任你自重啊……”
正谈着呢,蒋主任办公室的门“哐”地一声被推开,刘望男走了进来,一旁有个年轻男人试图拉她出去,不想身后伸来一只拳头,砸到了他的肩头,却是两人身后的丁小宁发飙了,“拿开你的脏手!”
“姓丁的,你敢打我的人?”蒋君蓉拍案而起,一时间脸色气得铁青,穆海波也气得站起来重重地一拍桌子,“胡闹,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电话!”刘望男手里托着一个小小的手机,淡淡地看着蒋君蓉,揭开的手机盖表明通话正在进行中,“找你的。”
“找我的?”蒋君蓉讶异地重复一遍,又看一眼她,哼了一声傲慢地扬起下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不屑地伸出了手。
刘望男并没有计较她的傲慢,走上前将手机放在她摊开的掌心,随即转身走开几步。
蒋君蓉下意识地垂一下眼皮,看那来电号码,不成想手机上显示的是“无来电号码”,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沉——这是个什么意思?
她并不知道,天南省时下的移动网络,转移过来的呼叫是不显示来电的,只显示四个字“转移呼叫”,如果接通的话,连这四个字也没有了,就是“无来电号码”。
这是陈太忠来之前准备好的小把戏,既然纪检委要找他谈话,自然是可大可小的事情,为了以防万一,他就将手机设定好了,如果关机的话,呼叫自动转移到丁小宁的手机上。
一旦出现“转移呼叫”四个字,就是个暗号,意思是说我这边出状况了,当然,具体是什么状况,那就不好说了,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如果转移呼叫后来又消失的话,那就证明麻烦大了,毕竟陈某人的电话真的是很多的。
若不是如此,以陈太忠的性格,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地被人劝说关了手机?他刚才的表现,无非是惺惺作态罢了。
当然,将电话转移到丁小宁的手机上,肯定还是因为她的背景是能让很多人忌惮的,也不虞别人找什么麻烦,不过,当小宁同学见到手机上真的出现那四个字的时候,情急之下登时就傻眼了,“望男姐……”
“这个电话要接,”刘望男很干脆地回答,顺手抢过了她的手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