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猛地发现,自己若不是想去做正义使者的话,那么心情就不会太糟糕,反正打他的那厮,颈椎错位了,而发布命令的胖子,也被他在防暴大队里殴打。
散妩雅得到了保护,而断指年轻人也会得到相应的赔偿——跟他有关的人和事,以及他要罩着某人的承诺,都已经兑现或者即将兑现,那他还纠结什么呢?
哥们儿就算是神仙,也庇护不了所有的人和事,更何况这里是碧空,是松峰,是松峰人的松峰,是蒙艺的松峰,别人不操心,关我这天南人什么事儿呢?
想明白自己是在狗拿耗子,陈太忠的心里就平衡多了,这人活着,可不就是活个心情吗?而且仔细想一想,他也认为这种事若不是将自己卷了进去,而他又急需转移目标的话,他根本就不会去管!
所谓正义感,是针对邪恶而言的,没有邪恶哪里来的正义?然而邪恶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某些人能因此获利。
说穿了,这是一个正义感得不到鼓励,甚至会被耻笑的年代,而与此同时,主持正义不但难以被人理解,成本也有点高。
不怕说一句极端的话,就算此事发生在凤凰,只要没有涉及到跟他有关的人,也没亲朋故旧来求助的话,他都找不出贸然伸手的理由——平白无故得罪人,那不是冒傻气吗?
我能在我的责权范围内主持正义,就不错了,陈太忠仔细盘算一下,凤凰科委、招商办乃至于驻欧办,不但内部没什么冤屈,外延范围也是很公正公平的,既然我是称职的,那么,别人的死活管我鸟事?
想通了这个道理,他也懒得跟这些人计较了,于是转身走向接待室,散妩雅和扛大摄影机的两人在那里。
防暴大队是杨关带过去的,所以这二位并没有受到什么刁难,但是很显然,这么将人放走了也不合适,毕竟这两人拍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该怎么处理大家要协商一下。
陈太忠也不怕这些人捣乱,这俩被请进来了,但是夹着手包偷拍的那个,却是把设备给他了,就算那两个录像被毁了,他手里也还有。
事实上,杨关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有了“不止两台机子”的说法——这件事捂是捂不住的,是否会捅出来,决定权根本不在他们手上。
陈太忠走进接待室的时候,看到散总和另一个摄影师坐在那里,DV和录像带都在手边,两人面前还摆着茶水和干果,朱枯枝坐在两人面前,怒视着一个矮胖子,至于偷拍的摄影师,则是两手插兜,貌似很无辜地站在那里。
见他进来,朱局长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个八度,“王大队,这事儿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劝你啊,有这时间还是去市局做检讨吧,你的人不但跟分局的人动手了,还把市局的两个干警打了……很威风啊。”
“朱局您看这怎么说的呢?”矮胖子干笑一声,“我一向在区里办公,这帮兔崽子搞成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市局那边有领导去了。”
“散总……还有你,走吧,”陈太忠站在门口招一招手,既然不打算再叫真了,他就要招呼走人了。
“啧,”矮胖的王队长扭头回望,见到他先是微微地一怔,旋即脸上就堆起了笑容,“这位朋友,麻烦你稍等一下好吗?”
他的话说得倒是挺客气的,不过显然这是身在矮檐下,由不得不客气了,然而陈太忠心里有火,哪里有兴趣理他?说不得哼一声,“做我朋友,凭你也配?”
王队长听他这么说,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的笑容就越发地明显了,“别生气嘛,今天这事儿啊,纯粹就是个误会……喂,散总,您等等再走啊。”
“DV和带子给我,”陈太忠一伸手,接过了那两样东西,转身向外走,王队长见状,兜屁股就追了过来,“喂喂,你知道你把这东西拿走是什么性质吗?”
陈太忠头都懒得回,带着人就走向了帕萨特,那赵大队长一直在院里逡巡着,眼见此人要带着带子走了,也着急了,走上前招呼一声,“兄弟,给个面子,你跟杨主任打个招呼再走,成不成?”
“行了,让他走吧,”那帕里在他身后叹口气,轻轻地摆一摆手,太忠好不容易毛顺了一点,你就不要再刺激他了。
赵大队长刚才听杨主任介绍了,这位是蒙老板的秘书,眼见这位爷发话了,哪里还敢再说什么,说不得将身子让开了,可是那王大队长一见不干了,身子一纵就扑到了帕萨特的前脸上,大声嚷嚷起来,“这带子多少钱,我买行不行啊?麻烦您给我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啊。”
陈太忠冷冷地看他一眼,也不说话,接着侧头看一眼赵大队长,大队见到他这般模样,说不得撇一撇嘴,手一招喊过两个防暴队员来,“来,把这个人给我拖开,他挡道了。”
看着车前那张微胖的脸被人拽开,散妩雅轻叹一声,挂档起步,“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又何必那么放纵下面人呢?”
车才开到防暴大队的院门口,一个人站在那里摆手,示意停车,地中海发型和满脸的横肉,正是王鋆富王总。
“停一下,”陈太忠吩咐一声,推门下车,笑眯眯地发问了,“王总你还没走啊?”
“我的车还没提出来,”王鋆富苦恼地叹口气,又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成总,您是能人啊,帮着说一说吧?”
“哦,你去找他吧,”陈太忠一指院里站着的那帕里,“他姓那,就说你也是车被扣的,他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那谢谢您了,”王鋆富看到姓那的年轻人冲自己这边微微点头,一时间大喜,“那咱们的合作,什么时候细谈一下?”
“没有合作了,凤凰那边的漆包线你要是敢出问题,我会来找你的,”陈太忠笑一笑,顺手又拍一拍他的肩头,“记住了,做为生意人,不要随便换手机号。”
“凤凰的漆包线?”看着缓缓离开的帕萨特,王总的眉头微微一皱,旋即眼睛一亮,捂着嘴巴倒吸一口凉气,“不就是晚发了两天,至于这样嘛……”
在第二天中午,陈太忠离开了松峰,就在他即将登机的时候,听说了一个消息,省民政厅厅长刘拴魁去找蒙书记做工作汇报,说起了松峰市烈士陵园门口成为风月场所集散地,有辱烈士在天英灵,而且不听从厅里的劝阻。
“拆了,你亲自监督,”蒙老板自有老板的气度,轻描淡写地吩咐一句,“你考虑一下,民政局那边该怎么处置?处分副职,或者正职去省委党校学习深造一年……不管怎么说,拿个处理方案给我。”
这就是对刘拴魁的回报了,刘厅长紧跟省委的意愿,这个同志的态度是端正的,也能积极地同歪风邪气做斗争,省里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市局局长去党校学习一年,等回来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挂起来等分配了,蒙艺的态度很明确,这个民政局局长不听你刘拴魁的话,那就搞下来——当然,你要是觉得人家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者是不想惹人太多而想保他,我也给你这个面子,反正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刘厅长可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刀光一闪就直奔正职而去,我又不是没给你机会——谁让你眼里只有松峰市没有厅里呢?居然连暂时停业整顿的面子都不给。
反正这就是官场中不够谨慎的典范了,陈太忠是甩手走人不管了,不过,在他到达北京第三天,接到了杨关打来的电话,说是省里通报了发生在西城区执法大队的事情,要求广大干部引以为戒,就连分管城建的副区长都吃了一个严重警告。
“这是最基本的反应了,老蒙要是连这点头都不露,也真的就没个省委书记的样子了,”他接这个电话的时候,许纯良正好在他身边,听闻此事是这么个处理结果,说不得笑着点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