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日,星期三上午十时。安东尼·凯德走进哈瑞吉大旅店,要见洛拉普瑞其男爵。男爵在这里开了一个套房。
经过相当的适合于主人气派的耽搁,安东尼让他们带到上述的套房。男爵正站在炉边地毯上,一副端正、呆板的气派。那个小上尉安卓西,举动方面一样的端正,不过态度微露敌意,也在场。
于是,就举行了一套正式的接见仪式:不寻常的深鞠躬。
卡搭一声,后脚跟一碰,以及其他的礼节。到现在,安东尼对此道已经是很熟悉了。
“请恕我这么早来拜见,男爵。”他热诚地说,同时将帽子和手杖放在桌子上。“其实,我是有一笔买卖要同你谈谈。”
“哈!真的吗?”男爵说。
安卓西上尉现在尚未克服一开头的那种敌意,样子显得很不信任。
“买卖。”安东尼说。“是根据着那个大家所熟悉的‘供给与需求’的原则。你需要什么东西,另外一个人就有。其余必须谈的唯有价钱。”
男爵全神贯注地倾听,但不发一言。
“在一位赫索斯拉夫的贵族与一个英国绅士之间,条件应该是容易定的。“安东尼很快地说。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脸有点儿红。一个英国人是不会轻易地说出这种话的。但是,他在以前和他们接触的场合曾经注意到这样的措辞在男爵的心理上产生多大的效果。果然不错,这话的魔力发生作用了。
“不错。”男爵赞同地说,同时点点头。“一点不错。”
即使安卓西上尉,好像也变得态度有些缓和了,同时也点点头。
“很好。”安东尼说。“那么,我就不再旁敲侧击了。”“什么?你说什么?”男爵打断他的话。“旁敲侧击?我不了解。”
“男爵,那只是比喻的话。用明白的英国话来说,。就是:
你需要货,我们就有。这只船是很好的,但是缺少一个船首装饰的雕像。所谓‘船’,我指的是赫索斯拉夫的保皇党。目。
前,你们的政治计划中少了一位亲王!现在,譬如说——只是譬如说,我能给你们提供一位亲王,如何?”
男爵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一点也不了解你的话。”他说。
“先生,”安卓西上尉说,同时其势凶凶地捻着胡子,“你这话是侮辱人的!”
“一点也没有。”安东尼说。“我只是想帮忙。‘需求与供应’,你明白吗?这是完全公平而且正当的。我们宁缺勿滥,供应的是货真价实的亲王。你们可以看商标。我们如果谈好条件,你们就会发现这是没问题的。我提供你们的是真货——上等货色。”
“我不懂你的话。”男爵又说。“一点也不懂。”
“这实在没关系。”安东尼好意地说。“我只是想让你习惯于这种观念。用庸俗的话说,我有一张王牌。只要把握住好了。你们需要一位亲王。在某种条件之下,我可以现货供应。”
男爵与安卓西都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安东已再拿起帽子和手杖,假装要告辞。
“只要考虑考虑。现在,男爵,此外还有一件事。你今晚上必须到烟囱大厦一安卓西上尉也要来。那里曾发生几件很奇怪的事。我们约好如何?譬如说,九点,在议事厅见,怎么样?谢谢:二位。晚上一定到那里去好不好?”
男爵向前迈一步,以搜索的眼光望着安东尼的脸。
“凯德先生。”他说,样子并非毫不摆架子。“我希望你不是打算同我开玩笑吧?”
安东尼坚定地回看他一眼。
“男爵。”他说,声音里含有奇怪的腔调。“过了今天晚上,我想你就会首先承认这个买卖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他向他们一鞠躬,便走出套房。
他其次要拜访的人在伦敦。他递进名片,求见赫曼·埃沙斯坦先生。
经过一段耽搁,接见安东尼的是一个白面孔、衣着优雅的部下,此人有可爱的态度,和军人的头衔。
“你要见埃沙斯坦先生,是不是?”那年轻人说。“他今天上午恐怕很忙——你知道,董事会议之类的事。有什么事我可以效劳吗?”
“我得见他本人。”安东尼说,然后,不经心地加了一句,“我刚由烟囱大厦来。”
一听见他提到烟囱大厦,那年轻人便略为踌躇。
“哦!”他不敢肯定地说。“那么,我去看看。”
“告诉他这件事很重要。”安东尼说。
“有贾德汉侯爵的信吗?”那年轻人问。
“就是那一类的东西。”安东尼说。“但是,我一定要马上见埃沙斯坦先生。”
两分钟之后,安东尼让那人引进一个豪华的内室。使他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些皮面扶手椅的宽大尺寸。
埃沙斯坦先生起身欢迎他。
“我这样冒昧地访问,一定要请你原谅。”安东尼说。
“我知道你是忙人,我要尽量不浪费你的宝贵时间,我只是有一个买卖要向您提出。”
埃沙斯坦念珠似的黑眼睛密切地望望他。
“抽支雪茄吧。”出乎意外地,他这样说,一边拿给他一个打开的雪茄烟盒。
“多谢。”安东尼说。“我可以抽一支。”
他自己取出一支雪茄烟。
“这是关于这笔赫索斯拉夫的买卖。”安东尼接着说,一面接过火柴。他注意到对方坚定的眼睛里有片刻的闪光。迈可亲王的命案想必把计划统统搞垮了。
埃沙斯坦先生的一个眉毛一翘,表示疑问地低声“啊?”
了一声,把他的视线转向天花板。
“油。”安东尼说,同时若有所思地看看那打磨得光光的桌面。“油,了不起的东西!”
他感觉到那财政家微微一惊。
“你开门见山地说,好吗?凯德先生?”
“好,埃沙斯坦先生,我想那些购油的特权如果答应给另外一个公司,你不会高兴吧?”
“你的建议是什么?”对方说,同时直接地望着他。
“一个适当的,有权继承王位的人,态度完全是亲英的人。”
“你哪里找到的?”
“那是我的事。”
听到他这样机智而精明的回答,埃沙斯坦微微一笑。他的眼光变得严厉而且锐利了。
“真货吗?要是开玩笑,我可不能忍受,明白吗?”
“绝对是真货。”
“规规矩矩的?”
“规规矩矩的。”
“我相信你的话。”
“你似乎不需要很多话说服,是吗?”安东尼好奇地望着他。
赫曼·埃沙斯坦笑了。
“假若我没有学会怎样才知道一个人是否是说实话,我就不会在这里了。”他简单地这样说。“你要什么条件?”
“同样的贷款,同样的条件,就是你向迈可亲王提供的那种。”
“你自己呢?”
“目前,什么都不要。只是,我要你今晚上到烟囱大厦来。”
“不。”埃沙斯坦相当坚决地说。“这个我办不到。”
“为什么?”
“我要到外面吃饭——一个相当重要的饭局。”
“恐怕你仍然必须取消那个饭局——为了您自己的缘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东尼对他望了足足一分钟,然后慢慢地说:
“阁下知道吗?他们已经找到那把手枪了,就是打死迈可亲王的那把枪。您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在你的手提箱里。”
“什么!”埃沙斯坦几乎跳了起来。他面有温色地问:“你在说些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我来告诉你吧。”
安东尼很乐意地把那和找到手枪有关的事讲给他听。当他说的时候,对方的脸上呈现出青兮兮的,非常恐怖的色泽。
“但是完全不对。”安东尼说完时,埃沙斯坦尖叫着说。
“我根本没放在那里。关于那件事,我一无所知,那是阴谋。”
“别紧张,”安东尼安慰他说。“假若是这样,你会很容易证明的。”
“证明?我如何能证明?”
“要是我的话,”安东尼温和地说,“我今晚上便到烟囱大厦去。”
埃沙斯坦难以决定地望着他。
“你建议我这样做吗?”
安东尼向前俯耳低语。那财政专家惊奇得向后一倒,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你真的打算……”
“来就知道了。”安东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