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们先去了地下室,在韦斯特教授实验室底下的排污管道中看到了——也是伊弗任·利托菲尔德看见的——一条人类的右大腿、一只从膝盖和脚踝处截断的左小腿和一具盆骨或腹腔,上面还连带着基本完好的男性生殖器和一段6英寸的直肠。
在一楼实验室的冶炼炉里,警察们从炉灰中扒拉出了几颗假牙和若干骨头碎片等等。
星期六,搜查继续进行。这一天,也是在一楼实验室,从摆放在西南墙角的一只茶叶箱(teac)里发现了更多的人体断肢——铺在表层的矿石标本和鞣皮底下藏了一副胸腔。其中空处插一条左大腿,左胸下端有一处仿佛被利器戳穿的洞状伤口。
依当时在场的各位专家学者们的看法,这些人体残余同属于一个年龄50至60岁、身高18米左右、形体强健、腿部肌肉尤其发达的高个子男人。
后来还有社会上的传言说,哈佛医学院的捷夫·威曼教授用那些散碎的骨头拼出了死者手背上的“伤疤(scar)”,与派克曼博士的至亲好友们曾经熟睹的无异。又有说,派克曼夫人依丽莎从那副腹腔上认出了阴茎和后臀的两处特征标记,云云。虽然无从考察其真伪,但至少对于这后一种说法,不少人以为不过是些闲来无事者信口杜撰出的荤段子。
总之,媒体和公众很快便认同了警方的结论,相信他们终于找到了乔治·派克曼博士。
约翰·韦斯特教授被捕的消息是稍后传出的。据《波士顿日志》报道:
星期五当晚,几名警察来到约翰·韦斯特教授在剑桥的住宅,当时教授正在家中与朋友们欢聚。韦斯特教授被告知,警方准备马上对医学院展开新一轮的搜查,需要他在场,以便于开门开箱等。然后就被带上了驶往波士顿的马车。
整个过程中,韦斯特教授没有半点的犹豫或惊慌,他镇定自然一如往常,和警察们谈论乔治·派克曼博士的失踪,以及当时流传的各种相关消息。
直到马车在市立监狱门口停下后,警察们才通知韦斯特教授,他已因涉嫌谋杀派克曼博士而被依法拘捕。
这一突如其来的宣布令韦斯特教授大吃一惊,一时间,他似乎完全不知所措。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恢复,韦斯特教授已经又被带上了马车押解到医学院。在那里,在场的官员们注意观察了韦斯特教授在看到那些人体残骸时的表现和反应。而后,他被再度送回监狱。
现存的资料中几乎没有任何关于伊弗任·利托菲尔德生平家世的记载,只有些只言片语提到他祖籍新罕布什尔州,十多年前来到波士顿。但有关约翰·韦斯特和乔治·派克曼的就多了。
韦斯特和派克曼两家都是当地的世家,他们家族的第一位成员在这里落脚时,美国还是英属殖民地,波士顿还正在从渔村向集镇转型。其后,两家的祖上都曾出过达官显贵、巨商富贾,诸如州长、哈佛大学校长等等,出过不止一个哈佛毕业生。
1793年5月20日,约翰·崴特·韦斯特出生时,他的父亲瑞德福·韦斯特是一位成功而富有的药商。约翰14岁就读哈佛大学医学院,18岁获学士学位,22岁获医学博士学位,并于同年,1815年远渡重洋,赴当时医学最发达的伦敦实习,和后来成为英国著名诗人的约翰·肯特一起,在盖斯医学院附属医院为外科手术医师辛普森·弗斯特当副手。
实习完毕,约翰·韦斯特随当时的医学界权威波耶教授遍游英伦三岛,后在返回美利坚途中路经亚速尔群岛时堕入情网,与驻该岛美国领事的女儿一见如故。她便是后来的韦斯特夫人赫丽叶·亨克琳。
韦斯特夫妇于1823年举行婚礼,尔后,约翰·韦斯特接手了格尔翰医师在波士顿的诊所,但业务开展得并不似年轻的医学博士想象的那样顺利,所以从一开始,经济上的窘迫就像幽灵一般如影随形。多年后,韦斯特教授从列维利街监狱写给友人乔恩·洛威尔的信中有这样一段陈述:
事实上,我对于金钱的价值知之甚少。我父亲从来就只给予我极少的零花钱,而且不允许我过问或插手他的生意,当然毫无疑问,他老人家是出于好意。自从结婚后住在波士顿,我从父亲那里得到的只有每年500美元,房租亦包含其中。我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债务,但一直坚信,我的诊所能挣钱。
父亲去世时,我只得到了本应属于我的财产的一半,而且其中不包括乔尔斯江大桥的部分——我必须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他把不动产全部留给了我的孩子们。在我的有生之年,我只能享用每年的进项。如果有孩子结婚,则那笔进项便属于我和未婚的孩子们。
由于听信了他人——非我家族中人的怂恿,我极其愚蠢地在剑桥置下了巨大而昂贵的豪宅,并花高价打造园林,购买书籍和家具等。此后数年,我屡屡负债,几乎无力支撑我的产业。当初买房子买地时,人家都对我说,这一带的房地产十分抢手,不出几年,我只消卖掉我手中地产的一部分,便可以赚回大笔的钱,从而摆脱所有的债务。结果呢,却是差不多全盘输光。
这栋位于哈佛路上的豪宅后来在1837年被债权人拍卖,韦斯特一家便以“租至买”的形式搬进了哈佛广场附近花园街22号约纳斯·崴萨先生的房子。“租至买”是一种长期租赁合同,双方预先讲定等房客缴纳的房租费总额相当于该房产的价值时,房子便归房客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