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亮谷中,兰儿坐在床上直到天明,也没有听见隔壁寒生回来,他去了哪儿呢?
清晨,红松林里笼罩着湿润凉爽的雾气,兰儿走出了茅屋,先沿着林间小路走向老祖的那间小木屋。老祖不在屋内,刘今墨和小翠花的墓前也未见,两个婴儿仍在熟睡着。
“爹爹,寒生一夜未归,不知去了哪里。”兰儿心中委实放心不下,焦急的问吴楚山人。
“孩子,别急,爹爹去耶老和湘西老叟那儿去瞧瞧。”吴楚山人安慰女儿道。
中午时分,人们聚集到了山人的茅屋里。
湘西老叟和小影婆婆端坐在凳子上,老叟自打出山后搞了几套时兴的服装,今天穿的是一套藏蓝色的中山装,满头披肩的白发,里面没有贴身内衣,前襟纽扣的缝隙中不经意间伸出了一些白色的胸毛,感觉不伦不类。
耶老蹲在地上闷不做声,后背上扒着老翠花,自从小翠花殉情死去以后,她的面容明显的苍老了许多。
兰儿的怀里搂抱着两个婴儿,眼眶有些红肿。
吴楚山人环视了一下大家,面色忧郁的说道:“大家谷内都已经找遍了,还是不见寒生和老祖的踪迹,我刚才卜了一卦,是为水天需卦,上六阴爻阴位动。需卦,乃是坎上乾下,为水在天下要落到地上,需跏躇期待之表象。卦辞曰:上六,入于穴,有不速之客三人来,敬之终吉。”
“什么意思嘛?”耶老不耐烦的嘟囔道。
“诗云:夜色鸟雀待林中,林中有鹰不放松。无心无意亦为怒,一场恶斗非真空。此卦是说,寒生和老祖已经离开了蓝月亮谷,‘需,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他们去了远方,尽管我们不知道寒生干什么去了,但是他们终究会化险为夷,我们只有等待,如同卦辞中所说‘入于穴’。”吴楚山人解释说道。
“不速之客三人来,什么人?”湘西老叟自语道。
“这是寒生将会可能遇到的,唉,敬之终吉啊。”吴楚山人眼睛望着屋外远方的山峦,幽幽的说道。
茅屋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金道长匆匆走进屋来道:“寒生出谷去了,是丹增老喇嘛告诉我的。”
“他做什么去了?”兰儿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谷外来了日本人。”金道长神情严肃的说道。
金道长将丹增老喇嘛昨晚与寒生见面的情况大致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那两只能复述人语的神鸦再次出谷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日本人来到蓝月亮谷外做什么?”吴楚山人疑惑的说道。
金道长沉吟片刻道:“日本人是来找贫道的,村上武夫和犬伏师都栽了,他们定是不甘心,一路追踪而来的。”
湘西老叟腾的站起身来,愠怒道:“待老夫前去看看。”
“慢,”金道长连忙拦住老叟,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不找到贫道是不肯罢休的,还是由贫道出谷打探一下吧,顺便找到寒生。”
“那么老祖呢?丹增喇嘛没有见到她么?”吴楚山人疑问道。
“没有,他说不曾见到老祖。”金道长回答。
“老祖平时是婴儿不离手的,况且还要喂奶,如今突然失踪,定是有某种回不来的原因,我想,她应该是与寒生在一起,可能与昨夜谷外的日本人有关。”吴楚山人推测道。
“丹增喇嘛说,蓝月亮谷的谷口只有在月圆子夜一刻才能出现,寒生同老祖可能是找不到入口了,这样恐怕只有等到下月十五的子时了。贫道现在这就出谷去,如一时回不来的话,你们就安心的等到下次月圆之夜,贫道自会带着寒生和老祖回来的。”金道长说道。
吴楚山人知道金道长乃是白云观住持,全真教的顶尖高手,而且江湖经验老道,他出谷应是最恰当的人选了。
“好吧,金道长,我们就在谷中静候佳音,告诉老祖,两个婴儿有我和兰儿照顾,请她放心。”吴楚山人拱手说道。
“贫道告辞。”金道长转身离去了。
“兰儿,沈才华和老祖的女儿就由你来带了,看看小家伙是不是饿了,煮点稀饭给她吃。”吴楚山人吩咐道。
“妈妈。”皱皮女婴噙着眼泪小声说着。
沈才华拉着皱皮女婴的小手走出了门外,两个人光着小屁股信步在松林里闲逛,前面就是耶老的小木屋。
两人悄悄地来到了耶老的鸡窝旁,那只芦花老母鸡正在孵蛋,看见了两个婴儿,警惕的展开翅膀护住了腹部下面的鸡蛋。沈才华摇晃着脑袋,瞧了瞧四下里无人,然后望着皱皮女婴微微一笑,舔了舔嘴唇。
皱皮女婴心有灵犀,点了点头,两人“呼”的一下猛扑了过去,老母鸡吓得“咯咯”直叫,用喙拼命的来啄他们,但仍是不敌,两个婴儿迅速的各自拿了几个鸡蛋逃掉了。
松林深处,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兴高采烈的坐在了红松树下,各自磕开了一枚鸡蛋,小嘴凑上去嘬了起来。不一会儿,地上就只剩下一枚了,沈才华大方的推给了皱皮女婴。
“咦……”皱皮女婴轻呼了一声,原来这枚蛋正是耶老用蜡封住的那颗特意加工过的蛋。
“天杀的,谁偷走了老衲的金丁香药蛋啊……”远处的小木屋传来了耶老忿怒的叫喊声。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闻言相视一笑,爬起身来便朝着松林深处跑去。皱皮女婴跑了几步,又折回身来抓起地上的那枚鸡蛋,然后扯着沈才华的手,两人蹦蹦跳跳的跑进了红松林的深处。
蓝月亮谷中的松林里到处都生长着各色各样的菌类,有褐色的松茸菌、油亮亮的牛肝菌,还有金黄色的伞盖鸡蛋菌等等,小松鼠蹲在松树杈上,瞪着惊奇的小眼睛望着这两个光屁股的小孩,地上是柔软的松针,成片的金黄耀眼的驴蹄草丛中冒出一只穿山甲来,正探着头在寻找着蚁穴。
两个婴儿越走越远,一直走到了松林的尽头。
眼前出现了一道山涧,谷底是蜿蜒曲折的溪流,淡蓝色的溪水清澈无比,里面游动着一些泛着银白色的小鱼。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并肩坐在了绽放着野花的绿草地上,冬日的阳光温暖又柔和,湛蓝的天空有一只喜马拉雅山鹰在翱翔着,一切都那么自然与静谧。
皱皮女婴用指甲轻轻的抠去鸡蛋壳上的封蜡,眯起眼睛从小孔洞朝里面望去,发现与其它的蛋有所不同,里面是一种粘稠的淡黄色液体,并且透着一股若隐若无的腥臭味儿。她张开两排小利齿咬破了蛋壳,发现蛋壳内并没有爱吃的蛋黄,探出小舌头舔了舔,味道也是甚差,于是准备一扔了之。
突然,沈才华的身体“呼”的一下窜了起来,撞翻了皱皮女婴手中的破碎的蛋壳,整个黏液扣淋在了女婴的脸上,她急忙以手揩拭,抹的哪儿都是。
此刻,沈才华已经扑进了草丛深处,从里面拖出一只体型巨大的灰色野兔来,皱皮女婴大喜,立即爬起身跑过去,协助沈才华放翻野兔肥壮的身子,舔了舔嘴唇,认准其颈动脉就准备要下口。
沈才华闪开在侧,让皱皮女婴先吸血,自己则谦让的在旁边看着。
就在这时,盘旋在天空中的那只喜马拉雅山鹰也锁定了目标,无声无息的扑了下来。
沈才华只觉疾风突至,光线一暗,山鹰的两只钢钳般的力爪已经抓进了野兔后背的脊骨内,然后振翅飞升。
沈才华大怒,一把揪住野兔的两条后腿拼命的往下拽,皱皮女婴缓过神儿来,也扑上前攥住兔子的前腿,到口的美味岂能让老鹰夺走?同时女婴对着这只抢劫的山鹰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发出恐吓的“哧哧”声……
喜马拉雅山鹰根本没把这两个婴儿放在眼里,拍动着两只巨大的翅膀,朝上飞升而去,而沈才华和皱皮女婴也横竖一条心,死死的抓牢了野兔腿不松手。
身形庞大的喜马拉雅山鹰抓着野兔,带着两个婴儿竟然一同飞上了湛蓝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