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海的表情充满了疑惑,他来不及多想,连忙随着几位下属,小跑着爬上了城门楼,然后,用手掌遮住额头,用力的眺望二里外的李安一行人。
“哎呦,这阵仗着实不小啊!到底是什么来头?”
崔大海一看远处的情况,就感觉到了对方的身份肯定比自己要高很多,那些随行的护卫一看就是装备精良,甚至,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交通工具。
“啧啧,这来头不得了啊!只怕真的是从京城来的。”
发出一声感叹之后,崔大海开始了思索,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是主动过去打招呼,还是装作没看见。
若是主动打招呼的话,肯定是要自己亲自去比较稳妥,而且最好是步行前往,这样才显得更加的虔诚,可到底应该空着手去,还是带着礼物过去呢?
空着手过去会不会被怪罪,而若是带点见面礼的话,该给多少合适呢?给少了不如不给,给多了又会心疼,而且,送礼物也是要看别人喜好的,好色的人就送小娘子,贪财的人就送金子,还好古董的人就送有年头的字画和各种有年代的东西,总之,一定要投其所好才好。
而崔大海都搞不清对方是谁,自然也就不清楚对方的兴趣爱好了,送礼自然也就没有了头绪。
“叔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要过去拜见一下吗?”
崔二开口问道。
这个长得与关二爷有点相似的大汉,虽然武力值不错,可头脑是非常欠缺的,遇到大事从来都拿不定主意,都需要崔大海指点才行,而这在崔大海看来,那就是忠心的表现,是对他足够忠心才会如此的。
不过,此刻崔大海也没了主意,他平常处理县里的各种大事儿的时候,那是非常有主见的,显得非常的得心应手,几乎就没有他搞不到的事情,在接待州郡领导视察方面,做的也比较不错,而此刻他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处理县里大事的时候得心应手,是因为他是德静县的土皇帝,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人能治得了他,至于州郡领导,也都是他熟悉和了解的,每一个领导是什么样的脾气,他都已经搞得一清二楚了,自然也就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们了,只有来自京城的陌生领导,才会让他紧张不已。
“崔二,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既然都到了县城门口了,为什么不进城,派个小兵过来说一声也好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崔大海疑惑的问道。
崔二先是摇了摇头,然后,猜测的说道:“叔父,会不会是因为他们就是来看废城墙的,就没打算来县城啊!”
“是啊!是啊!要不他们为何不来县城,连派个人过来都没有,或许真的没打算来县城,不去管他就是了。”
崔六也积极的跟着说道。
“让你说话了吗?闭嘴。”
崔大海恼怒的呵斥道,连带着崔二也瞪了崔六一眼。
这个崔六人没本事就算了,关键还特别的作死,做决定的事情是要留给领导的,而作为下属只能提供建议,这样才是听话的好下属,才是能让领导满意的好跟班。
也许是被训斥习惯了,崔六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脸上依旧带着讨好的笑意,似乎真的是一点也没有生气似的,其实肯定是会生气的,只是他太没有本事了,所以,就算是心里很生气,表面也要带着微笑,以取悦别人,可若是有一天这个家伙意外得到了权势,必然会狠狠的报复之前羞辱过他的人,也就是世人所说的小人得志。
犹豫再三之后,崔大海还是决定过去看看,不过,不是自己直接过去拜见李安,而是先派崔二过去问问李安的护卫,先了解一些情况,然后,自己再亲自出马,这样才比较的稳妥。
“崔二,你先去问问下面的士兵,搞清楚来人是多大的官儿,来我们德静县干啥来了,快去吧!”
崔大海开口要求道。
崔二应了一声,带着两名随从就过去了。
二里路走过去也没有多远,骑马的话就更快了,很快就到了废长城的脚下,在距离士兵还有三十步的时候下马步行,并把马匹交给两名随从看管,自己独自一个人过去了。
因为并没有携带武器,所以,李安的护卫并不需要警戒,而且一看来人的穿着就知道他是县里的官员,过来自然是了解情况的。
“几位将军,在下是德静县县尉,敢问城墙上的贵人是?”
崔二试探性的问道。
因为不敢造次,所以,他连自己的招牌动作,捋一捋美髯都省略了,他也就是在自己下属和老百姓的面前会时不时的摆弄自己的美髯,在上级的面前是从来不这么做的,他的这个习惯性的动作,也是分场合才会做出的。
护卫没有隐瞒的必要,不过,他们也只是奉命过来保护李安的,至于接下来会不会去县城,那是真的不清楚,就连李安为啥要上废长城他们都不清楚。
崔二也不敢问的太多,至于登上废长城询问李安,那就更加不敢了,他只能立即骑马回去汇报情况。
看着三个骑马的身影过来又离开,李安自然猜到他们是来干啥的,嘴角微微一笑,显得很是淡然。
“夫君只是过来看看废长城,却让德静县的官员紧张的不行,看看城头上多了好些人,还有刚才离开的三人,一看就是德静县的官。”
李寒露开口说道。
李安点头道:“夫人说的没错,这些家伙平时耀武扬威的,见到领导来了都吓得六神无主,到底怕什么呢?干好自己的差事不就行了。”
害怕长官前来视察,这个几乎是所有时代官员的通病了,其实,不止官场如此,在任何行业都是这样的,都害怕上面的人过来检查,以免发现自己做的不好的地方,而且,就算是最为负责的人,也会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前世的时候,李安曾经在很多单位干过,几乎每次上级来检查的时候,下面都会做一些毫无意义的浪费举动,浪费大量的金钱和资源,但却是毫无意义的。
比如在纺织厂的时候,只要听说上级来检查了,那么,便会将织废掉的布匹直接处理掉,而这些瑕疵布匹其实还是可以贩卖的,只不过需要降价处理罢了,但总体来说,还是能够得到一些利益的。
但下面的人却不这么想,他们会觉得过多的瑕疵品会让上级不满的,尽管这些瑕疵品也能卖钱,但同时也能够说明工作做得不够好,否则,怎么会织出这么多的瑕疵品,而直接处理掉的话,上级也不会发现,会觉得你工作干得很好,织出的布匹都是优质的坯布,优质率达到了接近百分之百的程度,而实际上,织造的优质率能有百分之九十九不错了,浪费的材料绝对在百分之十以上,没织完割掉的经线,织出瑕疵布匹割掉的部分,材料选择错误造成成批的损失,机械齿轮更换错误,造成布匹的密度不符合客户的要求,以及管理不善存放临时仓库霉烂掉的部分等等,这些损失加在一起绝对不少,而只要上级来检查,所有的这些损失就都会进行迅速的处理,就连略有瑕疵的坯布,也都会立马扔掉,从而损失很大的一笔钱财,而得到的却是表扬。
餐饮部门的问题就更严重了,因为食物与其它物品有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存在的时间很短,很容易腐烂变质,而只要腐烂变质,这个食物就废掉了,这绝对是一种莫大的损失。
而基层的餐饮工作人员,也是很辛苦的,也会有疲累的时候,一旦身体很是疲累的时候,就会不按操作规程来工作,甚至会出现丢三落四的现象,而食物丢在工作台没有放入冰箱,后果就是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食物已经变质不能用了,这样的损失肯定会经常出现的。
还有的时候,为了能进到价格低廉的食物,会采取大批量的批发策略,而批发的同种食物多了,就难免会使用不完,然后造成一定程度的浪费,但因为单价便宜,所以,即便有三分之一烂掉,对于餐饮部门来说,那也是划算的,但若是上级领导来视察,看到了这种情况,就会觉得这是一种很大浪费,这个部门的小领导和采购蔬菜的人,就要受到严厉的批评了,而他们无论如何解释都没有用。
而对于一线的部门来说,大量批发食材,永远都是最划算的买卖,而且,餐馆的客人不是固定的,每种菜肴每天的需求量都不会相同,若是准备的少了,会造成客人的不满意,而若是准备的多了,就会造成腐烂,但正正好好的采购显然难度太高了,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做得到,为了让客人满意,不至于经常出现客人点的菜没有的情况,只有多进货,这样单价还能更便宜,可腐烂浪费就在所难免了,这本身是没啥大不了的,可只要上级一来检查,这些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儿,是必须要尽快进行掩盖的,以免被上级领导发现。
工地上的情况同样如此,作为基层的建筑工人,工作环境极其恶劣,工作强度不是一般的大,干活还经常性的需要赶进度,在这种情况下,一切都要服从进度,工人也想省点力气,所以,遇到拐角需要半块砖的时候,就会直接把整砖砍碎,而其实地面上已经有很多被砍碎的碎砖块了,直接捡来用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再次把整砖砍碎,但下去捡碎砖的是很累人的事情,工人忙的要死,下去捡东西也很是累人,他们自然不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从而造成了极大的浪费,地面上全都是半块和小半块的砖头,小领导为了工程进度,自然不在意这些浪费,可上面的领导一来,就会看不下去了,所以,只要有上面的领导过来视察,下面的小领导就会立即动员工人,把大量砍碎的砖头挖坑埋起来,以躲避上级的检查,避免被上级批评。
总之,上级和下级所处的位置不同,在意的事情也是不同的,甚至,下级还会有很多的违规举动,害怕被上级发现,所以,躲避检查和迎合上级,一直都是下级积极要做的事情,眼前的崔大海也不例外,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朝廷派大官来查他,他这个人的问题很多,不管从哪个方向去查,都能查到一大堆的问题,而一旦这些问题被查到,他这个县令也就做到头了,不仅如此,他甚至可能还会有牢狱之灾,而这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崔二快速返回县城西门,然后跳下战马就跑到了城门楼上,累的是气喘吁吁的。
还没等崔二把气给喘匀了,崔大海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二郎,情况如何?到底是什么大官来了?”
“呼呼……叔父,是天大的官儿,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是李侍郎,呼呼……”
崔二气喘吁吁的回答道。
“哎呦,这么大的官儿啊!他来干什么的?”
崔大海惊诧之余,忍不住问道。
“不清楚。”
崔二摇了摇头回答道。
“不清楚,那你去干了什么?”
崔大海很是不满意的质问。
崔二一脸委屈的回道:“叔父,李侍郎的护卫就说了这么多,他也什么都不清楚,我怎么能问的出来。”
崔大海既紧张又兴奋,这么大的官儿来了,不论是不是来德静县视察的,他都要主动过去拜见,否则,万一得罪大官的话,随便来县城找点茬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六郎,你去城内多召集一些人手,把附近的老百姓都叫出来,在大街上排成几排,准备迎接李侍郎大驾,你回去收拾县衙,把不该有的东西都给清理出去,还有你赶紧回府,把府上好好的收拾一下,违制的东西全部拉走,要快。”
崔大海一连串下达了好多的命令,让众多属下都紧张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