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看着天上灿烂的星空,始终不愿意这样去想他——也许是因为他连续几次救过我,也许是因为自己不想拥有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死人脸一路上很少出手,但是就从他几次出手时面对危险无所谓的态度,也能看出来,这个人深不可测。我甚至很难想象,如果连他这样的人都对抗不了一股势力,要偷偷摸摸进行,那股势力会强大到何种地步!
我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层雾,前面影影绰绰的,看不大清楚。我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前面还是白茫茫的,像是突然降下一场浓雾,把这块地方全给遮住了。我吓了一跳,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看不见了?我使劲儿揉着眼,怕是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边往前小心摸索着,边小声呼唤刀疤脸他们。
磕磕绊绊地走了没多远,旁边有人抓住我,低声喝道:“别动!”是刀疤脸的声音。我忙问他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到东西了。刀疤脸说,没事,是雾。妈了个巴子的,哪来的这么浓的鬼雾?我也有点儿吃惊,什么雾能来得这么快?刚才还是朗朗的晴天,像是突然从地下渗出来一样,铺天盖地,甚至让人连一米外的东西都看不见了。刀疤脸显然有经验多了,让我蹲在地上——这雾气飘浮在空中,越往下越少。我试着蹲下身体,发现确实是这样,贴近地面处几乎没有多少雾气,能看到远处几团亮光,应该是火堆。刀疤脸催着我赶紧去火堆那儿,说他们在沼泽中遇到过几次这样的鬼雾。这鬼雾很邪门,吃人不吐骨头,人一旦被白雾罩住,那就活不了啦!我想起宋姨说过,草原上飘着一种怪雾,被怪雾笼罩住的羊群整个都会消失掉。想到这里,我打了一个寒战,赶紧猫着腰,跟着刀疤脸迅速转移到了火堆处。在回去的路上,我还想去叫一下谢教授。刀疤脸却冷笑,说就是谢教授教我们的办法,在地上蹲着走。放心吧,就算是咱们都死绝了,老梆子都会活得好好的!
火堆旁,兄弟们也都陆续回来了。我看着谢教授和死人脸也猫着腰回来了,才安下心。那白雾果然怕火,火堆旁的白雾明显稀薄很多,朦朦胧胧能看清楚周围十几米雾气中的情况。这些白雾看起来很古怪,不像是平时看到的白雾,反而像是一种有生命的东西,结成了一堵厚厚的白雾墙。白雾越积越厚,在附近游荡了一会儿后,竟然朝着我们这边的火堆慢慢推移过来。
我觉得这白雾有点儿不对劲儿,一般来说,雾气虽然潮湿,但是也没有这样怕火的,这些白雾更像是有生命的东西。这是怎么回事?我看了看死人脸,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火堆,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谢教授眉头紧锁,死死盯着这些白雾,仿佛在担心什么事情。我小声问谢教授,这些白雾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教授摇了摇头,突然捡起地上一支挺大的巨鹰小腿,朝着白雾扔了过去。耙子一向看不惯谢教授这种知识分子,这时就奚落着,说谢教授真是书读多了,把脑子给读残了。这白雾吃点儿破布就成了,哪能还吃肉?!大伙儿捧腹大笑,但是笑了没几声,却一下子停住了。那鹰腿本来是好好的,现在正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迅速变小,最后变成了几块骨头,散落到地上。耙子吓得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他娘的,出邪啦!”谢教授死死盯着那几块白骨头,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叫道:“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赶紧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教授说,我们其实都被骗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白雾,而是虫子!“虫子?”刀疤脸不明白了。“对,是虫子,非常非常多的虫子。”谢教授解释,“你们看,这些白雾并不冷,还怕火。这并不是白雾的特性,而是生物,特别是飞虫的特性。这些白雾其实是由非常多的白色飞虫——起码有亿万只白色飞虫——组成的虫墙。这些飞虫非常微小,小到人眼几乎看不到,数目又特别多,聚集的密度也特别大,它们聚集在一起时看起来就像是一堵浓浓的白雾墙。”
我还是有点儿不理解,问:“要是这些白雾是小飞虫,它们怎么能把鹰爪子变成骨头架子呢?”谢教授说:“我估计吧,这些小飞虫应该像白蚁一样,能喷射出一种腐蚀性很高的酸,酸液能将人的肌肉溶解成营养液,它们就靠吸食这种营养液生存。数以亿计的飞虫瞬间能喷射出大量的强酸,能制造出非常可怕的腐蚀性,也许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能把一个人化成枯骨。”我大吃一惊,难怪宋姨说大草原中有一种白雾,人兽一旦走到雾中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都是被这些小虫子给吃掉了。谢教授摇摇头,说:“你说的那种情况还要复杂一些。因为这些虫子虽然能将人的血肉溶解掉,却并不能溶解人的骨骼。大草原发生的人畜消失事件,不仅是人畜的血肉消失,甚至连骨骼都消失了,是完完全全地消失。”
谢教授也有些不解,按说这么多的白虫子聚集在这里,每天要消耗大量的营养液。这里是大雪山的腹地,人兽罕至,怎么可能养活得了它们呢?我想起这里满地的人兽骨骼,提出了一个观点:巨鹰将许多不必要的猎物,比如一些小兽等带到这里来,或许并不是为了它自己,而是为了喂养这些古怪的白虫子。
谢教授摇了摇头,说应该不会。生物界中确实有寄生共存现象,一种生物为了更好地生存,选择为其他生物提供食物等帮助。但是巨鹰应该不会,第一,它已经处于食物链的顶端,就算藏马熊来了,它也丝毫不惧,不需要鬼雾的保护;第二,这些鬼虫数量巨大,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喂养够的,恐怕要花去巨鹰的全部精力才能够喂饱它们。他沉吟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说:“除非……除非……”我问:“除非什么?”谢教授说:“除非这些巨鹰是被人给驯化的,它们把巢穴建在这里,就是为了喂养这些鬼虫子。”我又问:“它们喂这些鬼虫子又想做什么呢?”谢教授苦笑着:“确实没有理由,所以我也一直想不明白。”
这时候,那面厚厚的白雾墙朝着我们缓缓压了过来,仿佛要将我们包围在里面。刀疤脸叫道:“坏了,老先生,这些小虫子应该尝到烤鹰腿味道不错,这回要把咱们兄弟给烤着吃啦!”金丝眼镜下令,让大家把帐篷都拆了,扔到火堆里,把篝火烧得旺旺的,好把这白雾逼走。帐篷被一个个投入到了篝火中,火苗一下子蹿出几米高,噼里啪啦响。偶尔有火星儿爆开,溅到白雾中,白雾就突然薄一块,然后整体退后一些,像是非常惧怕火焰。
刀疤脸故意捡了一个烧着的布条,朝着白雾扔过去。白雾轰一下散开一大块,露出了一个大口子。刀疤脸哈哈大笑:“嘿,这鬼雾倒像个怕羞的娘儿们,一见火就害怕啊!”其他人也学着刀疤脸,朝着白雾不断扔着布条,把白雾墙一步步逼远。
那白雾开始分散开来,一大块一大块围绕着我们游移着。刀疤脸叫道:“妈了个巴子的,这些死虫子还想跟老子玩游击战!好吧,看老子怎么收拾它!”他指挥人用刀子挑着着火的布条,朝白雾抡着,很快将周围大块大块的白雾驱散了,然后它们又重新聚集成了一堵白墙。刀疤脸这招虽然管用,但是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我们目前在山顶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手里也就有这几顶帐篷可以烧,要是帐篷烧完了,我们可就只能以身喂虫子了。
金丝眼镜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让刀疤脸将火灭小点儿,将燃料全部聚集在一起,争取多坚持一会儿。这些白虫子来得快,走得也快,大家要一直坚持到它们自动散去。
没想到,那些白虫子见我们的篝火小了,在那儿盘旋了一会儿,竟然变换了阵型,不再是一面巨大的城墙,而是组成一个巨大的球体,朝着我们缓缓压过来。
谢教授脸色变了,说:“坏了,它们在学白蚁冲火!”
我们忙问他,啥是白蚁冲火。谢教授说,生活在亚马孙丛林的白蚁群,要是遭遇了森林大火,就会抱成一个巨大的白蚁团,朝着外面滚出去。白蚁团滚在大火上,外面一层的白蚁会被烧死,但是在最里面的白蚁却会幸存下来。这些鬼虫子看来也懂这个,现在是要孤注一掷,和我们拼命了。
刀疤脸脸色也变了,嘴巴里却还骂骂咧咧的,说这年头到哪儿说理去,连狗日的鬼虫子都懂兵法了,难道它们是从黄埔军校毕业的吗?妈了个巴子的!
那巨大的白雾团果然像只皮球一样缓缓滚了过来,刚靠近火堆,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头发被烧焦的味道。大家都被这敢死队一般的鬼虫子给吓怕了,纷纷往后退,有胆小的已经撒腿往后跑了。刀疤脸在那儿狠狠骂着,才拦住了几个人。眼看着虫子已经压过火堆,马上要逼过来,火堆旁边突然嗖地一下腾起了一条高高的火焰。火焰围着火堆转了一个圈,朝着里面迅速蔓延,将白雾整个包在了里面,紧接着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大家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回过头来看,发现死人脸手里拿着一个火把,旁边是一个倒空了的油桶。没想到死人脸早料到了鬼虫子会有这招,所以早在火堆四周挖了一道沟渠。刚才他在沟渠中倒满了柴油,来了个火烧七军,顺利将鬼虫子困死在了火堆里。
大家一片叫好声,纷纷大声赞美死人脸。正说着,从那火堆中突然冲出来一股白雾,一下子将火堆旁最近的一个人笼罩在了里面。那人哀号着,身上的皮肉迅速褪去,很快成为了一具血淋淋的骷髅。
这时候,又出现了那恐怖的一幕,这只骷髅在地上痛苦地抽搐了一会儿,竟然站了起来,然后开始歪歪斜斜地往前走。
谢教授叫起来:“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些鬼虫子在作怪!”他解释着,这些鬼虫子体积特别小,可以钻到人骨骼的各个缝隙中,通过一系列近乎完美的协调,一起牵引着骨骼行动。这样在我们看来,那具骨骼就像是活过来一样,可以来回走动。他惊叹着:“难怪白雾过去,连人的骨头都剩不下,原来那些鬼虫子竟然驾驭着人骨头走掉了!”
我们也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些看似低级的鬼虫子竟然有这么高的智商,它们先吃掉人的皮肉,再将人的骸骨占据,最后成为草原上最诡异神秘的骷髅怪。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些鬼虫绝对不像我们想得那么简单,它们从开始围攻,到后来控制人的骸骨,都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样。看来这些鬼虫子并不简单,它们费了那么大的气力占据人的骸骨,一定有原因。再一想,那个在我们身边活活化成一堆骸骨的兄弟,应该也是被这些鬼虫子给杀死了。
虽然谢教授已经作出了解释,知道是这些鬼虫子在作怪,但是看到来回走路的骷髅,大家还是胆战心惊,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厄运就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这时候,死人脸却突然说了句:“跟上它!”他跟在那具骷髅人身后,往前走。
金丝眼镜给刀疤脸使了个眼色,刀疤脸也抽出大刀,低喝一声,带着兄弟们跟在死人脸身后。
骷髅人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着,我们一行人跟在它的后面。看着那具骷髅人,我不由得产生一个错觉,这具由鬼虫子控制的骷髅人,像是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我不由得浑身发冷,在这样神秘的地方,这些古怪的虫子要带我们去哪里呢?
走了一会儿,骷髅人在前面一处石壁旁停下。石壁已经裂了,张开了一个个大口子。那骷髅人将手伸入大口子中,竟然抽出来一截铁链,那铁链大约有手腕粗细。骷髅人往外抽着,抽了没几下,铁链子就绷住了。
铁链那么粗,底下还不知道有多长,这骷髅人明显力气不够。金丝眼镜小声说了句什么,马上有一个兄弟战战兢兢地跑过去,想帮忙抽铁链。那骷髅人突然不动了,接着从它身体中蹿出一股白烟,径直奔那人过去。随着一阵阵痛苦的惨叫声,那人很快变成了一具骷髅。骷髅很快站了起来,和那个骷髅并肩站在一起,共同拉着那根铁链子,但还是拉不动。
底下的兄弟一下子全炸开了,叫道:“操,干他娘的!”刚说完,金丝眼镜上去一枪,将那人打死了,低声道:“抬过去!”
我一下子愣住了,金丝眼镜竟然让人将这具尸体扔给鬼虫,让鬼虫也将他变成骷髅人,好增强拉动铁链的力量。
剩下的兄弟们面面相觑,在那儿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过去后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骷髅人。
金丝眼镜冷冷地掏出手枪,看着大家说:“骷髅人已经够了,但是我不介意再多一个。”
他盯着刀疤脸,刀疤脸满脸通红地看着他,并没有起身。人群中一阵骚动,还是站出来几个人,联手将那具尸体架起来,远远抛向那边,很快又多了一具骷髅人。
三具骷髅人的力量明显大了许多,它们将铁链子缓缓拉了上来。铁链子吱呀吱呀响着,在地上盘成了一堆,突然又绷直了。
我还在看着,金丝眼镜低低说了声:“对不住了,兄弟!”我只觉得后脑处猛然一疼,回过头去,只见金丝眼镜冷冷地看着我,手中倒提着一把刀。我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恍惚中听见刀疤脸大声喊着,朝我这边冲了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醒了过来。周围是一片黑暗,我不知道在哪里,只觉得后脑突突地疼,脑子像是被搅过一样,昏昏沉沉的。喉咙里还有一股腥甜味,我坐在地上吐了几口,感觉好多了。
黑暗中很静,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周围有没有其他人。我想起在昏倒之前,金丝眼镜明明是想敲晕我,然后让虫子吃掉我,控制住我的骨架牵动铁链,我怎么又来到了这里?
虽然金丝眼镜可能对我不利,但是我没有选择。被困在这鬼地方,还不如去喂虫子爽快。我扯开喉咙喊了几声,先喊死人脸,再喊刀疤脸,最后也不管谁了,就在那儿拼命叫着有没有人。喊了一会儿,口干舌燥,也没有半点儿回应,累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候,就听见黑暗中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老……白?”
开始我吓了一跳,再仔细听听,好像是有人在叫我。那声音很微弱,像是受了伤,就叫了那么一声就停下了。我忙叫着:“谁?!有人吗?有人吗?!”我小心摸索着朝前走,走了没多远,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往下摸了摸,那轮廓分明是个人!我使劲儿摇摇他,丝毫不动,再仔细一摸,身子都冰冷僵硬了,看来这人已经死去很久了。
我吓得连连后退,又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摔在一个人身上。我以为又是一具尸体,吓得叫起来。没想到那人被我一压,却咳嗽了一声,接着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小白……”这像是谢教授的声音,我忙摸过去,叫着:“谢教授?!”那人剧烈咳嗽着,在黑暗中缓缓坐了起来,果然是谢教授。谢教授身上还有一支手电筒,他递给我,让我省着用。我赶紧打开,在黑暗中待了这么久,实在太过压抑,要是再没有点儿光亮,估计我神经都要崩溃了。我用手电照了照,周围空荡荡的。手电照不了多远,只能模糊看到远处巨大石壁的轮廓,估计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朝里面照了照,手电筒的光柱消失不见了,看来里面应该还挺大。再往地上照照,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都是跟我们一起上山的兄弟。我小心地挨个看了看,他们全都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为了省电,我关上了手电。在黑暗中干坐着,旁边都是死人,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我只好不断地和谢教授说话。谢教授不知道受了什么伤,说话有些费劲,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告诉我刚才发生的事情。他说:“唉,我们都错了,这里还有一支队伍……”“还有一支队伍?”我弄不明白了。谢教授说:“说起来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当时你被金丝眼镜打倒了,他要把你扔给鬼虫,谁都拦不住。好在刀疤脸死活护着你,差点儿跟金丝眼镜动了刀子。其他人有护着金丝眼镜的,也有替刀疤脸求情的。这时候……这时候,唉,突然山洞里传来一阵什么声音,像是笛子的声音,然后山洞自己就裂开了,接着那帮鬼虫像疯了一样冲向金丝眼镜他们,当时就死了几个人。大家没有选择,只好往山洞里跳,跳下去就遭到了人的伏击。当时死了好几个人,我也被人一棒子敲在脑袋上,晕了过去……”我更加惊讶了:“那不对呀,我、我怎么没事?”谢教授苦笑着:“事情就邪乎在这里……当时刀疤脸见鬼虫过来,以为跑不掉了,想要拉着你跳崖。没想到那些鬼虫只攻击其他人,根本不攻击你……后来刀疤脸拖着你进了山洞,之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我使劲儿挠了挠头,也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教授沉默了一会儿,说:“小白,我觉得事情可能和你有关系。你不觉得奇怪吗?那些鬼虫子为什么偏偏守在这里?为什么又要驱使骷髅人去拉开锁链?”我惊道:“你是说,它们是被人控制的?”谢教授叹息着:“恐怕真被我说中了,这些巨鹰、鬼虫可能都是被什么人控制的。”我惊道:“这怎么可能,有什么人能控制住它们?”话刚说完,我突然想起黄七爷以前说过,金门后人都有一种特殊本事,就是可以控制虫蚁鸟兽。难道说这些也是金门干的吗?还有,谢教授说刚才听到了一阵神秘的笛声,然后石洞从里面裂开,鬼虫开始攻击众人。我记得黄晓丽当时就是吹奏着一支古怪的笛子,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我着急地问谢教授,那声音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悠长的有些伤感的笛音。谢教授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样的,就是感觉非常神秘。
我沮丧地坐在地上,又想起一件事情,问他:“死人脸哪儿去了?怎么刚才没看见他?”谢教授说:“他又消失在这里了。”我说:“又一次?”谢教授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三十年前,他也在队伍里,上次他也是这样突然消失的。”我一下子激动了,死人脸果然来过这里!我又疑惑了,三十年前?!看他现在的年龄,比我大不了几岁。三十年前他应该还不会走路,怎么可能加入勘探队?
谢教授没有说话。
我忍不住问他:“谢教授,你们三十年前是不是到过这里?你们怎么出去的?”
谢教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叹息了一下,说:“算了,算了,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也不怕说出来了。不过你要答应我,要是这次能出去,这件事情就算是烂在肚子里,也绝对不能说出去。”我赶紧答应他,保证不说出去。谢教授想了想,再次开口,他说:“现在说起来,上次我们来到这里,差不多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事情虽然过去了很久,但是一闭上眼,我还能回想起当年的每一个细节。那真是一件,唉……真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上次好不容易出去,这次又回来了,看来是回不去了……”
他显然是动了气,大声咳嗽着,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接着说:“那时候,新中国还没成立,我还在大学教书。有一天,来了几个没戴肩章的军人,由校长陪着。他们找到我,让我马上把工作交给别人,然后参加他们的一项活动。那年月活动多,三天两头搞活动,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不敢问,就按照他们说的,收拾了行李,坐上了一辆军用大篷车。坐了几天几夜,最后到了一座喇嘛庙里,那里有一支队伍。队伍很奇怪,有男有女,有严肃的军人,也有奇装异服的民间人士。大家没有相互介绍,就让我跟着他们,一起来了若尔盖草原。若尔盖草原的事情就是这样,你应该也知道了。”我忍不住问:“你们也是靠巨鹰进入山洞的吗?”谢教授说:“这倒不是,他们中有高人在水里撒了一些什么东西,就聚集了好多鱼。大家做了一个木筏子,跟着鱼走,就发现峡谷中隐藏着一条暗河,暗河中有一些特殊的标记。我们跟着标记顺着暗河七拐八拐,就到了大雪山。”
那些高人在水里发现的标记,应该就是死人脸所说的“水书”之类的东西。我又问:“你们去大雪山到底要做什么?”谢教授却一下子激动起来,慌忙说:“这个……这个就不能说了,这个是死都不能说的。”我还不死心,反复追问,还诱惑着谢教授,说他要是说出大雪山中的事情,也许我们就能找到出去的办法了。谢教授却苦笑着说,那件事情要是说出来,才真正是怎么也出不去了呢!这人这么轴,我也没了脾气,在那儿干坐了一会儿,又问他:“那死……金子寒呢?他开始就在那支队伍里吗?”谢教授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苦涩的嗓音说了句:“他不是我们队伍中的人……”我一下愣了:“你不是说他也来过这里吗?”谢教授说:“在我们进入大雪山之前,他就已经在那儿了。我们在大雪山里遇到了危险,死伤惨重。他突然出现,救了我们……”
“啊?!”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三十年前,在谢教授他们进入大雪山之前,死人脸竟然就已经在大雪山中了。这怎么可能呢?!难道他真像我父亲所说的,是一个从深渊大鼎中出来的怪物?!谢教授也苦笑着:“不敢相信吧?其实我也不敢相信,但是事情确实就这样……更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是那个样子,一点儿也没变……”我犹豫地问:“那他……他在大雪山中做什么?”谢教授苦笑着:“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我说:“你们没有问过他吗?”谢教授说:“当然问了,但是他始终没有说过话。开始的时候,我们甚至以为他是哑巴,还专门找了一个女队员去开导他。后来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说话。开始我们以为他是怕生,到最后才知道,他根本是不屑于和我们说话。”听谢教授这么一说,我眼前又浮现出死人脸那标志性的扑克脸,一贯嘲笑的说话口气。这确实符合他的个性。
我再问谢教授,他们当时是怎么回去的,他说的还有一支队伍又是什么意思。谢教授开始还支支吾吾地掩饰,后来干脆什么都不说了,坚持自己不能违背誓言,让我什么也别问。
没办法,我只好再次打开手电筒,想四处看看,能否发现个洞口什么的,好过在这里等死。结果我用手电筒往下一照,脑子里顿时“嗡”地一下,看到地上竟然有两个猩红的大字:老白。
那两个大字是用一滴滴的鲜血组成,紫黑色的鲜血像豆子一般滚落在地上,淋淋漓漓,触目惊心,一直朝前方延伸着,不知道有多远。
是谁在用鲜血指引道路,这条道路又通向哪里?
我刚想告诉谢教授,身子却一僵。这血迹还是新鲜的,明显是刚留下不久。那人一定听到了我和谢教授的对话,但是竟然一声不吭,反而用血留下字迹,明显是不愿意让谢教授知道。
我想了想,决定这件事情还是先瞒着谢教授,随便跟他扯了个谎,说去前面探探路,便小心翼翼地沿着血迹一路追下去。
这样做很危险,首先,我并不能确定这个人是敌是友;其次,这样浓烈的鲜血可能会吸引一些猛兽。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也来不及多想。与其被困死在这里,还不如索性跟着血迹走,说不定能遇到自己人。
我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紧紧握住那把刀子,顺着血迹慢慢走去,同时用手电筒左右照着,希望那个人可以看到。
走了没多远,就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老白?”
我一下子愣住了,想起刚才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后来我找到谢教授,光顾着问东问西,却忽略了这个声音。
老白?这样叫我的只有猴子,难道是猴子给我留下的记号吗?
我再也不担心,赶紧循着声音急走。没走多远,我就看见前面一个黑影,有个人蹲在地上,朝我艰难地招着手。
我激动起来,赶紧跑过去。那人果然是猴子,他浑身是血,用手紧紧捂着肚子。鲜血从他指缝中渗出来,滴滴答答地流在地上。地上有一串鲜红的血点,原来是猴子用鲜血做的标记,指引我一路走过来。
我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猴子到底在这里经历了什么?他为什么不包扎伤口,还要用血给我留下标记?
猴子却毫不在意伤口,也不回应我的问题。相反,他还非常兴奋,笑容显得异常灿烂,让人觉得古怪又悲伤。他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说:“老白,对不起……我又骗了你……”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我的眼泪就下来了。这才是猴子,和我从小玩到大的猴子,我的那个兄弟又回来了!
猴子的伤口显然很疼,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老……白……你终于来了。我……我也终于要完成那件事情了……我很高兴,真的……”猴子脸色潮红,非常激动,他这样更让我感到害怕。我看着他苍白的脸颊,想让他不要说话,赶紧跟我回去。我们有药有装备,能救好他。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他活下去最重要。
猴子却坚决制止了我,他说:“不,不,老白……你不懂的,我生下来就是为了实现这个目的,能活到今天已经算很幸运了……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活得很难受。唯一让我高兴的,就是拥有了你这样一个朋友……”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头也低低地垂了下去,仿佛随时会死去。我让他睁开眼,要他坚持住。我把手电筒塞到他手里,让他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我……我大声喊着谢教授、死人脸、刀疤脸、耙子,甚至还有金丝眼镜,恳求他们过来救人,但是却始终没有人回应我。
猴子又一次睁开了眼睛,艰难地说:“老白,你要活下去……因为……只有你活下去……才能解开黄河这个秘密……”
我的眼泪流下来了,我说:“别说了,别说了……我先救你出去!”我转身要去敲打铁链子,猴子却用那只一直捂住伤口的手死死抓住了我。他的手上全是鲜血,有些已经凝固了,黏糊糊的,有些干燥,又有些滑腻,让我怎么也不敢抽出来。猴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明显很紧张。他压低声音急切地说:“兄弟,你听我说,没有时间了,黄河的秘密就是……”
这时候,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枪响,猴子被子弹打得飞了出去。手电筒高高飞了起来,照亮了他身后——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无底深渊。猴子仰面跌入深渊。手电筒清晰地照亮了他的面孔,他的脸上还带着那种满足的笑容,也带着些不甘,带着些遗憾……我大叫着扑向深渊,只看见手电筒撞在铁链子上,四下里跳动着,照亮了深渊下密密麻麻的铁链子,最后落到下面那个仿佛无穷无尽的虚空中。虚空中,猴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黄晓丽……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