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澜回到庙会找到了站在庙会人最多最显眼的地方乖巧等待着她的芸萝之后,心满意足的拎着受了点惊吓的姑娘回客栈去了。网值得您收藏……
其实谢安澜最初也不确定带着芸萝去京城到底好不好,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在陆家就算受点欺负至少不会有什么大危险,但是她和陆离却显然都不是喜欢安分守己过日子的人。出发前,谢安澜也跟芸萝起过这个,甚至提过可以将他送到东城去跟那几个姑娘作伴,芸萝却怎么都不肯。于是谢安澜也只好教她一些保命之道了,比如遇到今晚这种情况就别想着怎么来救她或者帮忙了。救她这个不点再费劲也是多搭进去一块罢了,快点跑到一个人多又安全的地方去才是要紧。幸好芸萝虽然,却很听话让谢安澜也稍微安心了一些。
回到客栈,陆离同样也是刚刚回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类似于郁气散尽的感觉。
一行人又在西江停留了两才重新启程,这两都没有再看到穆家兄妹俩。无论是陆离还是谢安澜都没有多问什么,两后,老元赶着马车带着芸萝和她们的行礼以及耍赖不肯走的谢啸月从陆路慢悠悠地驶向了京城上雍的方向,而陆离却带着谢安澜和陆英从西江城外的码头上了船准备一路顺流而下。
西江码头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码头外面的湖边上停泊着数十艘大大的船。这里是整个西江最大的码头,同样也是整个东陵国西部水路的源头,其热闹繁盛自然不是别处可比的。跟着陆离上了停在江边的一艘客船,谢安澜有些惊讶地问道:“这船上就只有我们?”
这艘船比起江边别的船并不算大,但是却十分的干净别致。船舷上刻画着精致的云纹图案,甲板上有几个船夫模样的男子在忙碌着准备,却也都是穿着十分干净整洁,与那些常年在江上讨生活的人全然不同。
“陆公子,陆夫人。”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笑道:“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公子命在下送两位到安明府,若有侍候不周,公子可不会放过属下。”
谢安澜微微挑眉侧首去看陆离:这才两,你又从哪儿勾搭了钱多人傻的纨绔?
陆离根本不理她,淡淡点头道:“有劳薛管事。”又侧首对谢安澜介绍道:“这位是流云会西江分会的管事,薛印。”
“薛先生。”谢安澜含笑点头招呼道。
饶是薛印见过的世面不少,也被这样的容光艳色晃得眼花了一下,连忙摆手笑道:“我老薛是个粗人,陆夫人叫我老薛就是了。”
谢安澜淡淡一笑,没有话。
船工上来禀告道:“管事,要开船了。”
薛印点头,对两人笑道:“两位请先进船舱里休息,咱们就要动身了。”
“有劳。”
进了船舱,陆英留在外面守着门口。谢安澜悠闲地打量着眼前显然很费心装点了一番的船舱问道:“这流云会又是什么鬼啊?”
陆离坐下来,道:“流云会不是什么鬼,是东陵名列前三的商户组织,整个陵江都是他们的势力。”
谢安澜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那不就大概类似于漕帮之类的存在么?或许还要更大一点?
“流云会的人这么大方?”谢安澜有些不信。
陆离抬眼看她,给了她一个冷笑,“你觉得可能么?”
“那你是怎么忽悠人家的?”谢安澜更加好奇了,能当上什么分会主事的总不会是个傻子吧,陆四少是怎么让那位公子愿意如此热情的招呼陆离这个明显没什么身家背景的读书人的?而且看那薛印的态度,已经不是热情可以相容了,简直称得上是殷勤。
陆离道:“我答应帮他对付流云会的会首。”
“噗!”上好的普洱喷了一地,谢安澜连连咳嗽还不忘举起手来朝着陆离竖大拇指。
陆离挑眉看着她并不话,谢安澜将茶杯放回桌上推得远远地,方才道:“真是厉害啊我的爷,四爷…请问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书生?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刚得罪了金陵首富穆家的嫡女和公子?你记不记得陆家还有一群人把你当成眼中钉?所以到了京城你也别指望上雍陆家和你那位侧妃嫡姐会对你友善。而现在,你又要准备去招惹那个什么流云会会首?”
谢安澜一直觉得自己除了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但是现在她才知道跟陆四少比起来,自己简直规矩的像是从女则女戒这些书里面抠下来的。人家这才叫随心所欲,任意妄为,人家这才叫任性好么。
“我记性不差。”陆离道。
“所以?”谢安澜挑眉,你记性不差,那肯定就是你脑子有病。难道其实穿越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你老人家才是yy升级流的男主角?我是准备要被炮灰的糟糠?当然,你老是重生的。所以…到底谁才是猪脚?这是个问题。
或许是因为船上无聊,陆离难得有兴致跟人详细解释。
靠着椅子平静地看着眼前坐没坐相的女人,陆离开口道:“昨晚我被流云会的人堵了,不答应他你现在就看不到我了。是穆翌和穆怜下的手。”
“咦?原来那两个家伙还会买凶杀人啊?”谢安澜挑眉,“所以我早就跟你过了,身手不行就别在外面到处晃。这个世界很危险啊,少年。”
陆离淡淡瞥了他一眼,道:“跟身手无关,跟势力有关。我手里没人,所以才会遇到这种事情。”
谢安澜托着下巴点头,好吧,有的人信奉身手有的人信奉脑子。她是前者,陆四少显然是后者。
“所以,你是被迫的?”谢安澜挑眉看着陆离,就差在脸上写上大大的不信两个字儿了。
陆离微微摇头,“机缘巧合,顺势而为。”
“我就知道。”谢安澜望着船舱顶上翻了个白眼。
拉着椅子坐到了陆离跟前,枕着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道:“来,看,你是不是跟那个流云会什么会首有仇?”
陆离摇头,“没有。”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和人之间都是因为仇恨才对立的。若是如此,许多事情反而简单了许多。谢安澜惊讶,“所以,这次真的是你要去找人家麻烦?”
陆离平静地侧首望着她,良久方才轻声道:“世上没有永久的朋友。”
“……”所以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你的意思是心情好的话也可以把那位什么公子卖给流云会首吗?你还记得现在正坐着人家的船么?
坐船旅行其实是一件挺无聊的事情,虽然走过的两岸有的地方风景不错,虽然感觉比马车平稳舒服一些。但是在船上待久了却也无聊得很,因为他并不像马车想停就可以停下的,她们带的补寄充足,根本不需要沿途靠岸,于是船就一直在江面上航行。
“哈哈!陆英,你家少爷都没事儿,你这么大块头居然晕船?!”甲板上,谢安澜看着蹲在船头一脸萎靡的陆英,忍不住放声大笑。
陆英抬起头,委屈地望着眼前笑得前俯后仰的女子。晕船也不是他愿意的啊,从在上雍长大,除了来泉州他也从来没有出过门。而且上次来泉州他也是走的陆路,谁知道竟然会晕船。
见他这副可怜巴巴地模样,谢安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再笑他了。侧首看站在另一边船舷边上的薛印问道:“薛管事,你们长年在江上,可有什么法子?”
薛印自然见过不少晕船的人,倒没什么奇怪地笑道:“船工们确实有些土方子,已经让人去熬药了,陆哥等等便是。”
陆英无精打采的道了声多谢,继续捂着自己翻腾的胃趴在船头装死。
看他这样,谢安澜也懒不再嘲笑他了,转身走向坐在床位看书的陆离。别看陆四少生的弱弱,坐在甲板上翻书,身形却是纹丝不动。连船在水中航行必有的起伏波动对他都没有丝毫影响。
故意放轻了脚步走到陆离身后,还没动作低着头的陆离就淡淡开口问道:“有事?”
“无聊!”谢安澜无趣地道。
“夫人好像经常觉得无聊。”陆离抬起头来道。
谢安澜耸耸肩,“因为真的很无聊啊。”这是个何等悲催的时代啊,谢安澜自觉自己其实是个相当懒惰的人,平时也不喜欢折腾,休假的时候除了买买买更多的还是睡睡睡。但是在这个鬼地方,三不作妖就觉得浑身难受啊。
陆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继续低头看书。
谢安澜大怒,从身后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趴到了他背上,“我!我很无聊啊!”
陆离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撞得险些扑下地去,连忙稳住了身形,没好气地道:“谢安澜!”
“呜呜,夫君,人家很无聊嘛。”下巴枕在他肩膀上,谢安澜嘤嘤道。
陆离叹了口气,抬手拍拍她的脑袋道,“别闹,明就下船。”
“咦?”谢安澜立刻抬起头来,有些好奇地看向他,“我们才启程两啊。”安明府应该没那么快到吧?
陆离道:“在嘉州暂停一下,我答应帮云慕青办事。”
谢安澜来了兴致,放开了陆离走到他跟前直接坐在了船舷上,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陆离一只手轻抚着手中的书册,淡淡道:“前任流云会首过世之后,云慕青就被苏梦寒发配到西江来了。距离西江最近的嘉州分会的主事者一直跟云家不对付。这一年经常暗中刁难云家的生意,意图暗中蚕食云家和西江分会。”
谢安澜一只手撑着下巴,“那个…苏梦寒不知道么?”
陆离唇边勾起一抹淡笑,“苏梦寒与上雍穆家大公子并称东陵商界双璧,你他知不知道?”
谢安澜打了个响指,道:“所以,其实是苏梦寒想要吞并整个流云会,这个嘉州分会的主事只是他手中的棋子?”
陆离微微点头,“原本…流云会是有机会超越穆家的,但是穆家是一个整体,流云会却是很多家商户组成的一个联盟。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同心协力,等到流云会的实力渐强,就难免会有人生出一些别的心思了。所以,流云会最近十年几乎都是踏步不前,苏家原本是流云会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是自从苏梦寒上位之后,苏家实力就一日千里,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谢安澜偏着头,“这么…这个苏梦寒真的很厉害啊。”
陆离点头,表示同意。
“你有把握对付苏梦寒?”谢安澜问道。
陆离摇头,“现在没有。”
“嗯?”
陆离道:“夫人误会了,我只答应让苏梦寒短时间内无法伤害云家和云慕青,并没有要跟苏梦寒拼个你死我活。”
谢安澜点头道:“理解理解,苏梦寒现在一根手指头都能捏死你吧。”
“这么也不算错。”陆离大方的承认,他并不是不敢承认自己弱的人。目前的实际情况就是他确实没有实力与拥有流云会绝大多数话语权的苏梦寒硬拼。当然,陆离也并不认为他们有什么必须要拼个你死我活的理由,至少暂时没有。
“你打算怎么做?”谢安澜有些好奇地问道。
陆离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谢安澜翻了个白眼,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朝着水面倒了下去,下一刻就消失在了船舷上。
“谢安澜!”陆离变色微变,立刻起身。却又在下一刻顿住了要冲过去的脚步,漫步走到船边往下看,果然看到谢安澜整个人就挂在船身外面笑吟吟地望着他。陆离冷笑一声,抬起手中的书就去敲谢安澜扒着船身的手,“夫人既然喜欢,就下去吧。”
谢安澜连忙放手,身子利落的一个翻身移到了另一边,然后一跃跳上了船来,“陆离!你这个黑心的混蛋!”
靠在船边,陆离平静地看着她气哼哼离去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暖意。
第二一早,船果然在嘉州码头停了下来。看到人声鼎沸地码头,谢安澜很想泪流满面。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竟然这么喜欢嘈杂的人群。
“夫人,我有事,你留在船上还是去嘉州城里住两?”陆离问道,这意思就是不带她一起玩了。谢安澜轻哼一声,翻着白眼道:“我去城里逛逛。”薛印有些为难地道:“夫人坐咱们的船过来的,只怕不少人都看在眼里了。还是留在船上吧,至少有人保护安全一些。”
谢安澜笑眯眯地道:“薛管事就不怕船被人给凿了?我可不会游水哦。”这当然是假的,虽然狐狸窝的人都不是军人,但是素质却不比特种兵差。重装泅渡都是意思。
“夫人过虑了。”薛管事摇头道:“就算流云会内部有些不睦,但是在嘉州地头上若是被人凿了船,嘉州分会也要吃不了的兜着走。更何况…我们都下船了,对方也不会为了夫人去凿船的。”
谢安澜摆摆手道:“还是算了,坐了两船整个人都要蔫了,我出去转转。”
“那在下派人跟着夫人?”薛印道。
谢安澜摇头,“不必。”
薛印还想劝劝,旁边的陆离却开口道:“薛管事,就依夫人吧。”
薛印有些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这两位看起来感情还不错啊,但是这陆公子对夫人的安全也太不上心了。却在瞥见谢安澜懒洋洋地站在一边似笑非笑的绝色容颜时心中一凛。得,行走江湖最需要戒备的三大类人:老人,孩,女人。当然现在他觉得还要加上一个:书生。这两位…可不正是书生和女人么?有陆公子这样的夫君,这位陆夫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一般人。他还是不费这个心了。
得到陆离的同意,谢安澜立刻心情愉快地下船去了,还不忘回身朝着众人挥挥手片刻后闪入了拥挤的人群中不见踪影。
“陆公子,这…真的没问题?”薛印问道。
陆离淡淡道:“会有问题的是别人。”
嘉州不是个大地方,至少比起西江来还不够大。谢安澜倒也不是真的单纯只是闲得无聊出来逛街,还可以顺便为自己的胭脂坊考察一下市场么。结果也让她颇为满意,跟西江一样,嘉州城里也已经开始卖胭脂坊的胭脂了,当然名号还是挂着苓香阁的名字。但是只看一眼谢安澜就能分辨出自己家做的和别家的差别,她们的胭脂在嘉州显然也很受欢迎,走得都是高端路线。
心满意足地咬着冰糖葫芦漫步在嘉州城里的大街上,全然没有理会来来往往的行人们惊艳的目光。
路过一家绸缎庄的时候,谢安澜停下了脚步歪着头对着路口的招牌打量了一会儿,转身走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一个容貌俊秀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从里面走了出来,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走入了街上的人流中。
嘉州名气最大的青楼叫做醉欢楼,不过这个地方却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因为这并不是那些所谓的教坊司下属的官办青楼,也不是那些不入流的私窑娼户,而是一位清倌人所住的地方。整个醉欢楼除了侍候的人,只有一个姑娘。莫是亲近,就算是想要见一面都是难之又难。据,早先嘉州刚上任的一位五品官员,自诩风流才情出众想要一亲芳泽被拒,恼羞成怒之下竟然想要用强。最后被醉欢楼的护卫毫不客气地赶了出去,不到一个月,这位官员就被贬职丢官灰溜溜地离开了嘉州。
这位姑娘,便是如今的嘉州第一名伎——言醉欢。
是伎而非妓,看似仿佛差别不大,实则却是截然不同。
这位言姑娘,据传还是东陵有名的萧艺大家。
无论什么东西,一旦被称为大家了,就会让人觉得高高在上格外的有格调了。比如从陆离的画很不错,许多人都赞赏不已,但是却还没有人会称他为大家。因为他的作品还不够多,名气还不够大,承认他的画坛大佬也还没有。
不管怎么,至少都证明这位姑娘绝不是那些顶着什么才女美人名号的一般名妓可比的。
谢安澜穿着一身暗青色云纹长衫,剑眉星眸,风采翩然。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山水折扇,一遍看着眼前的门楼上贴满了的诗稿赞赏不已。
“虽嘉州是个地方,不过才子倒也不少么。这些都是想要见言姑娘的?”
守在门口的是两个相貌清秀的童,好奇地看了看了看谢安澜道:“这些都是我们姑娘看不上的。”
简言之,就是被拒之门外的。
“一定要写诗么?”谢安澜有些苦恼而真诚地问道。她为什么就忘了将陆离平时写的诗词什么的偷背几句下来呢?
童看着眼前俊秀非凡的少年公子,跟着姑娘两年多了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公子呢。虽然平时跟姑娘交往的都是王孙公子,才子俊杰,但是这位的相貌还是…让人觉得惊为人啊。
“一定要写。”童暗中咬了咬舌尖,苦着脸重重点头道。
谢安澜叹了口气,道:“好吧,借我一副笔墨。”
守门的童奇怪地看了谢安澜一眼,这位公子真的是想要见他们姑娘么?平常来求见的人谁不是早早地自己准备好诗稿,甚至恨不得熏香装锦盒里但求姑娘一看呢。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进去帮她取来了一副笔墨纸砚。
谢安澜捏着笔,苦恼地咬着手指思索了良久,才终于下笔一蹴而就地写下了一首诗。
童接过诗稿就转身进了楼里,谢安澜百无聊奈地又将门楼前贴着的诗稿浏览了一遍。不得不,写诗是需要赋的,而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并不具备这样的赋。所以古往今来读书人不知凡几,能留下诗名的却是少之又少。这里贴出来的诗词,即便是让谢安澜这个半盲来评价,也只得两个字:凑合。至于那连凑合都不行的,估计也没脸来这种地方现眼了。
等到谢安澜点评到第二十首的时候,那个童又匆匆的跑了出来,对谢安澜道:“姑娘请公子进去。”
走进醉欢楼,谢安澜觉得自己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古代的高档娱场所范儿。前世那些什么上人间,什么高级会所简直土的掉渣。醉欢楼门口是一座楼,但是里面却是一个园子。院中山水景致,亭台楼阁,清幽雅致的宛如古代名士所居。无意之间都流露着一种笔墨书香之韵,只会让人想起章高华,诗风流,就连那种不高雅的心思都难以升起。
两个俏丽的丫头在前面带路,谢安澜负手跟在她们身后穿过了幽幽竹林,转过曲折回廊,隐隐听到前面传来幽幽的萧声。
谢安澜并不太擅长器,虽然学过一些品鉴课程,但是要她鉴赏大家曲艺到底还是太过为难了一些。不过她却也必须承认,这是她听过的最动听的萧声了。
不远处的水阁中,四面敞风的水阁四周垂下了素雅却不粗拙的竹帘。透过半垂的帘子谢安澜看到一个女子坐在里面的背影。
“公子请。”到了门口,两个丫头就停了下来。
“多谢。”谢安澜含笑点头道。
低头从丫头掀起的帘子处走了进去,里面的人也正好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第一眼看到言醉欢不得不,谢安澜略微有那么一点失望。
言醉欢成名极早,如今已经年方二十二了。在这个时代,几乎已经算是老了。她长得也并不如何惊艳绝伦。轻眉淡眼,朱唇雪肤,微微上挑的凤眼当着几分淡淡的妩媚,朱唇略薄了一些,看上去让人觉得有些孤傲不好亲近。若只皮相的话,她的容貌即使是在这一世谢安澜见过不多的女子中也算不上最好的。至少,比起泉州府的曹少夫人就还要略逊一筹。当真很难让人相信,这样的女子竟然会是嘉州第一名伎。
但是她的气质却很少见,既是加上谢安澜两世的记忆。
她并不孤傲,谢安澜一进来她就已经朝她点头一笑。菱唇微弯,眼眸含笑,左眼下那颗泪痣顿时更添七分妩媚。她即使是笑着的时候,眼神也是淡淡的,仿佛早已经看尽了世间繁华,红尘悲苦。谢安澜思索了片刻,觉得如果一定要的她,她的气质有那么一点像白狐那个神棍。不过也不全像,白狐是真的看得多,经得多,想得开。而眼前的女子,眼底却隐藏着淡淡的执着和哀愁。
或许正因为如此,才能让那些才子权贵们趋之若鹜。毕竟如果真成了白狐那神棍的德行,才子们想要修身养性不会在家多年两遍经啊,谁要专门来瞻仰不食人间烟火的仙?
“醉欢见过谢公子,不知公子大名?”言醉欢笑道。
谢安澜笑道:“谢无衣,能得醉欢姑娘赐见,三生有幸。”
言醉欢手里还拿着她写的那张诗稿,摇摇头道:“公子今之前,只怕还没听过醉欢这个人罢?”
谢安澜有些惊讶,挑眉道:“醉欢姑娘名震嘉州,在下却是初来乍到,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言醉欢莞尔一笑,“公子请坐。”
宾主落座,有几个容貌秀丽的丫头立刻奉上了美酒佳肴。谢安澜端起酒杯闻了闻,忍不住赞道:“好酒。”
言醉欢也笑道:“醉欢楼别无长物,唯有最美的酒,最好的菜。”
“还有最动人的曲。”谢安澜笑道。
言醉欢笑道:“岂敢妄自称尊。公子既然赏脸,醉欢自当为公子奏一曲,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多谢,洗耳恭听。”谢安澜举杯道。
言醉欢取过放在身边案上的碧玉萧,轻轻擦拭了一下,才放到唇边吹奏起来。一缕萧音从她唇边流出,萧音呜咽犹如雪夜寒风,却让谢安澜原本带着几分玩笑的心情立刻安静了下来。
向前靠着身前的矮几,谢安澜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摩挲着手中的酒杯听着萧声。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很多很多…
谢安澜是孤儿,从在孤儿院长大。但是她比一般的孩子漂亮,聪明,有心机,所以她平平安安长到了十五岁。自学成才的学会了打架,就在她在思索是要继续努力考大学奔向光明未来还是直接去混黑道成为一代极道女大佬的时候遇到了狐狸窝的饲养员——俗称老大,狐狸头儿。饲养员认为她骨骼清奇,赋异禀,邀请她加入狐狸预备队,被她毫不犹豫地喷了出去——姐是要成为老大的人,谁要去当什么预备狐狸啊?
然后逃跑未遂,被抓回去狠狠地抽了一顿,饿了三之后浑身无力犹如一摊烂泥的她被扔进了深山老林的某个秘密基地。
然后那一,她认识了几个跟她一样狼狈的蔫头耷脑的狐狸幼崽。
一年后,五只狐狸从那个鬼地方爬了出来,从此发誓成为一辈子的好盟友。目标——咬死饲养员,弄死老狐狸!自己当家做主人!
萧声骤停,谢安澜抬起头来看向对面已经慢慢放下了玉萧的女子。
“还请公子指教。”言醉欢笑道。
谢安澜眨了眨眼睛,抚额思索了片刻,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正是之前谢安澜写给言醉欢的诗词,抄袭古人诗词自然是不光彩的事情,但是这种时候…咳咳,谁让她亲爹妈连个赋技能都舍不得给她点亮呢。
言醉欢也是一愣,望着谢安澜良久方才轻叹了口气道:“此曲…正是谢公子的诗。没想到,公子年纪轻轻竟然能有如此感悟。”
谢安澜羞涩地低头,“呃,其实这是我不经意从别处听来的,在下不善诗词,还望姑娘见谅。”
见她如此,言醉欢倒是忍不住笑了。眼前的少年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确实很难想象会写出这样的诗来。不过他会当场坦白,倒是有些出乎言醉欢的意料。摇头笑道:“那我更该谢公子了,若非公子醉欢也不能见到如此佳句。”
谢安澜道:“虽是佳句,却未免太过…嗯,凡是还是看开一些的好。”最关键是,这首诗的作者元稹那家伙本身就是随便写写的啊,所以你就随便听听就是了,千万别当真啊。
言醉欢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再聊这个,伸手为谢安澜倒了杯酒换了个话题。
不得不,言醉欢是个非常会话的人,无论是什么人跟她聊都会非常愉快。而且她的见闻似乎也非同一般的广阔,也让谢安澜了解了许多东陵乃至这个世间的情况。言醉欢只当谢安澜是哪个权贵家出来的公子,受尽宠爱不懂世事的那种幺子。神色间也舒缓轻松了许多,对于一个青楼女子来,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欲念,只是单纯的想要聊话的少年,显然是很可爱的。
两人正聊得投机,外面传来了一些嘈杂声,谢安澜微微皱眉扭头去看言醉欢。言醉欢却并不意外,只是眼眸中闪过一丝厌烦,显然这并不是什么突然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
“言姑娘,有什么事情么?”谢安澜问道。
言醉欢歉疚地笑了笑道:“今坏了无衣的兴致,真是抱歉的很。不知你可还会在嘉州停留?若有空改日再来,醉欢必定倒履相迎。”
谢安澜笑道:“大约还要停留两日吧,今和言姑娘话我也很是欢喜。下次若是路过嘉州一定前来拜见姑娘。”
言醉欢起身,“我送无衣出去。”
走出水阁,一个管事嬷嬷模样的中年妇人匆匆而来,脸色焦急,“姑娘,不好了。那位…那位高公子又来了!”
言醉欢蹙眉,道:“请他回去,我不见客。”
管事嬷嬷为难地道:“咱们了,那高公子他已经来了好几了,姑娘都不见客。今却……”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跟在言醉欢身后的谢安澜,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言醉欢冷冷道:“见什么人不见什么人是我的选择,让他滚罢。送谢公子出去…从侧门走吧。”想了想,言醉欢补充道。
“唉…是。”管事无奈,只得应了。
谢安澜跟言醉欢告辞,转身正要跟着管事离开,不远处就传来了气急败坏地叫声,“那个子!给爷爷我站住!”
谢安澜挑眉,回过头看向远处急匆匆赶过来的“爷爷”。
一个二十四五模样的青年男子,锦衣华服,相貌如何不得而知,因为他脸上的横肉已经将眼睛鼻子挤得快要看不到了。若不是这个时节衣服穿得厚,只怕跑动起来都要看到身上的肉在甩动了。即使如此,他竟然还能跑得动,谢安澜表示佩服。
花了跟谢安澜散步差不多的时间,那一群人总算跑到了跟前。身后还跟着醉欢楼的守卫,只是这些守卫虽然手持棍棒却并不敢立刻动手,显然这胖子身份不一般。
谢安澜握着折扇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
胖子喘着粗气道:“不…不是…”
“哦?不是我啊,那在下告辞。”谢安澜笑道。
那胖子一着急,喘得更厉害了,“混蛋!少爷我、我是…不是你…是、是谁?!”
呼!
谢安澜暗中替他呼了口气,很想告诉他你还是气喘匀了再吧,免得一个不心气儿上不来就挂了。叹了口气,谢安澜笑眯眯地问道:“那么,公子有何指教?”
那胖子打量着他,“我当…是谁呢,让醉欢姑娘破例接客。原来、原来是个白脸!”
谢安澜笑容可掬地望着对面的胖子,姑娘我当你这是赞美。
言醉欢上前一步,冷声道:“高公子,醉欢楼有醉欢楼的规矩,请你出去!”
那胖子身后的狗腿子高声道:“什么规矩?不就是个伎子么?装什么清高?咱们公子有的是钱,只要你将咱们公子伺候好了,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言醉欢脸色一沉,凤眼扫过那胖子看不清面目的脸冷笑道:“本姑娘只赚人的钱!”
“臭娘们,你……”
“住嘴!”那胖子吼断了随从的怒骂,一脚将人踢开。转身对着言醉欢又露出赔笑地模样,“醉欢姑娘,你别生气。我们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但是…但是在下是真的仰慕姑娘啊。在下想要娶姑娘为妻,不知姑娘……”
“少爷!”身后的随从忍不住哀嚎起来,少爷要娶一个伎子为妻?他们回去会被老爷和夫人打死的!
“闭嘴。”胖子不耐烦地翻着白眼道,扭头眼巴巴地望着言醉欢。
言醉欢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个打扰自己多日的胖子竟然会出这种话来。这些年来对她过想要为她赎身,想要共度一生的男人不知凡几,但是想要娶她为妻的人却还是第一个。她是伎子,身属贱籍,即便是声名显赫但是对有名望的人家来还不如家中的丫头身家清白。
“高公子笑了。”
“我没笑啊,我是认真的。”胖子以为言醉欢误会了,立刻着急的表忠心,“真的真的,我是真心的。只要醉欢姑娘同意,我立刻回去让我爹娘来下聘!”
“少爷!”身后的随从已经开始尖叫了。
谢安澜站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看看那胖子心急火燎的模样显然是认真的,最重要的是,这胖子的眼睛里竟然写着十分的真诚。他竟然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来向言醉欢求亲的。
言醉欢对胖子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没有兴趣,拂袖道:“高公子的美意醉欢心领了。言醉欢不过是一介风尘女子,配不得高门大户。高公子请回吧。”
被拒绝了,胖子立刻蔫头耷脑的垂下了头,宛如一只无精打采的大狗。
却在看到旁边玉树临风的谢安澜时又精神百倍起来,“醉欢,你拒绝我是不是因为这个白脸?这个白脸一看就没有什么用,你别被他给骗了!”
唉?
谢安澜眨了眨眼睛,略有些无措地看向那愤怒的胖子。
她这是…被当成情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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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要讨厌这个胖子哈,虽然他有点蠢萌有点二,还可能是猪队友,但是他还是一个很可爱胖子。p:看在他有个很久以后才出场的帅大哥的份上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