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上旬,从邺城返回山南的使团,和朝廷派往山南宣旨的使,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抵达安州州治安6,使带来了许多好消息,让山南州郡官员雀跃不已。
去年的大战,立功将士需要朝廷封赏,该提拔的提拔,该封爵的封爵,立功的往上升迁,空出的位置给别人补进来,正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有升迁、有封妻荫子的盼头那为国效力才有积极性。
山南州郡实际上是山南道大行台宇文亮做主,去年立下的功劳,对应的奖赏自然不可能真就拖到今年才,但毕竟有了朝廷的旨意,有的封赏才名正言顺。
尤其是封爵,还得子用过印的圣旨才做得数,仪同以上官员晋升也得有那玉玺盖印才是真金白银,还有各州刺史职务变更,大行台做了主先行安排,但事后还得拟定名单上报,请朝廷正式确认。
除了官职、封爵之类的好消息,回程的使团还带来了朝廷调拨的大量马匹,既有军马也有挽马,虽然只是头一批,后续马匹还要分批调来,但也让山南将士兴奋不已。
山南之地没有好的养马场,并非产马地,先前和朝廷道路隔绝,无论军民所用马匹只能自行繁衍,数量上不去不,质量也差。
连年征战,战马多有损耗,也亏得打了胜仗,还能从缴获里补充,但长此以往总不是个事,如今朝廷调拨大批马匹,可谓解了燃眉之急。
与此同时还有大批食盐,山南同样不产食盐,须得外地输送,先前是靠着盐商走私,才能堪堪满足山南州郡需求,而朝廷此次调来盐、马匹,让各地军民向往朝廷之心又强了许多。
众多好消息之下,黄州总管府下辖巴州也是一片欢腾,立功将士引来了朝廷的正式封赏,而作为正使前往邺城的巴州刺史、西阳郡公宇文温,在邺城公私两便,自掏腰包买了许多东西运回巴州。
西阳郡公府,大门外停着一队马车,刚抵达不久的刘掌柜正和府邸管家李三九交谈,刘掌柜此次随大队人马回巴州,负责一路押送西阳郡公所买的货物和马匹,如今千里跋涉月余,终于平安到达西阳城。
“夫人和家眷们都在庄园,先把郎主给夫人们备下的礼物送去,其他的等清点完了再一并向夫人汇报吧。”李三九道,见着刘掌柜风尘仆仆的样子,他颇为关心的问:“刘掌柜这一路上辛苦了。”
“哪里哪里,份内之事罢了。”刘掌柜摆了摆手,他想了想补充道:“李管家,许别驾和郝治中要买的书,是单独装车的,如今要先送去州衙么?”
“派人送去州衙吧,郝别驾应该还没搬出来,许郡守的书就劳烦郝别驾送去了。”
刘掌柜闻言有些愣,李三九见状便简单解释了一下:本月初,大行台已经下令,批准巴州在巴水以东地域分置巴东郡,郡治巴东城(原巴河城),任郡守便是原巴州别驾许绍,而治中郝吴伯接任别驾一职。
“原来如此,使君的没错,我等从邺城回到巴州,就会现大变样了。”
“买回来的种子呢?是单独装车么?直接送到庄园去吧,张管事在那边接收,书就在这里卸车,马匹呢?十五管事接了么?”李三九问道,郎主花重金买回来两千余匹马,可不能出什么纰漏。
“一千一百匹战马,一千二百匹挽马,老保佑,这一路过来没有少一匹,十五管事已经领着人接收,带到牧马场里去了。”
李三九闻言心中稍定,虽然接收马匹之事不归他管,但是郎主可是很看重马匹,山南不产马,而朝廷调拨的马匹又是僧多粥少,所以自家郎主是变着法子弄马。
“李管家,这是使君另外包装的种子,是御花园里的花草,一名白叠,一名虞美人,要先在府里花园试种。”刘掌柜将一个木匣递给李三九,还附有一张纸,为签收所用。
“使君此物珍贵,种子先试种一部分。”刘掌柜忽然压低声音,在李三九耳边低语:“使君吩咐,那一粒种子都不许外流。”
李三九点点头,拿起木匣,确认封条无损之后签收,随即将木匣收入怀中,郎主既然有了吩咐,那他就要坚决执行,见着一串马车上堆得满满的木箱被一个个卸下,又扛进府里,他感慨不已:“这么多数,就是所谓汗牛充栋吧”
府内一处院子,仆人们扛着一个个箱子走来,进入房内放好,满房间都是木箱,张轲和厍狄钧领着几人不停的开箱查验,里面都是一卷卷书,而张轲很快便被一卷书所吸引。
“是华林华林遍略这是第五百一十六卷,江陵可见不到啊!”张轲面露喜色,他细细翻看片刻,几乎是爱不释手。
“果真是《华林遍略》?”厍狄钧闻言一喜,他凑过来在木箱里拿起一卷书,翻看一会后也是笑逐颜开,“家父念念不忘的,就是这《华林遍略》,家中藏书还缺了一百六十余卷”
张轲拿起清单,仔细看了看兴奋地道:“六百二十卷,全了,都全了!”
“张参军,厍狄参军,还请先验书,数目对了,再看不迟。”旁边一人提醒着,他是府里护卫,跟着刘掌柜从邺城回来,如今正在交接所购书籍,要是入库时出了什么纰漏,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对对,先入库,先入库。”
张轲和厍狄钧点点头,今日要之务就是把一车车从邺城买回的书核对入库,反正书都在,稍后再看也行,宇文温买这些书回来,就是要让人看的。
张轲之妹张氏,是梁国皇帝萧岿的皇后,张皇后的女儿萧九娘,如今是宇文温的侧室,去年张轲历经磨难回到梁国,张皇后得知女儿远在巴州,便派了两名宫女与张轲一起来到巴州,作为娘家人照顾萧九娘。
两名宫女如今已在萧九娘身边服侍,而做舅舅的张轲则在西阳郡公府邸侧院住下,又被宇文温任命为巴州的田曹参军,此次宇文温去邺城,临行前做了安排,张轲和兵曹参军厍狄钧负责‘验货’。
张轲出身书香世家,而厍狄钧为其父厍狄士文从督促,亦好读书,这两位参军算是巴州城里学问比较高的读书人,所以被宇文温请来帮忙。
“张参军,厍狄参军,书都搬进来了,请慢慢查验。”
看着满屋子的木箱,又看看院内另外两间屋子,张轲揉了揉太阳穴,厍狄钧叹了口气,轻声道:“这就是汗牛充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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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阳城东,巴水东畔巴东城,数辆马车在一处宅院停下,已升任别驾的郝吴伯下车后与迎来的许绍寒暄着:“许郡守,别来无恙啊?”
“上官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许绍笑道,他如今是郡官,而郝吴伯是州佐官,故而有此戏言。
“呐,宇文使君买回来的书,刚送到州衙我就亲自押过来,这么多书,真是汗牛充栋啊。”郝吴伯指着身后那几辆车道,“你列的书单里要买的书都全了,还多了一套,猜猜会是什么?”
许绍闻言沉吟片刻,随即试探着开口问道:“总不能是《华林遍略》吧?”
“就是《华林遍略》了,六百二十卷,一卷不少!”
“当真,在哪辆车上?”许绍面露喜色,《华林遍略》为南朝萧武帝萧衍命人编撰,为类书的一部重要著作,成书之后风靡南北,奈何三十多年前侯景之乱时官藏损毁颇多,而市面上的手抄书极难凑齐全套六百二十卷。
“嗯,在州衙呢,先借我看几日,等佣书的抄完了便还你。”
“六百二十卷你要抄到何时啊!”
“十二个人抄,少也得半个月吧。”
“你家不是有么?把缺的那几卷拿出来抄就行了,其他的还我!”
“缺一百八十多卷呢,家父派人在建康书肆寻了许久都凑不齐。反正都是抄,索性抄够一套了,你现在也忙,半个月后再看吧。”
两人边走边谈进入许绍的新府邸,他们自从到巴州赴任之后,就一直住在州衙,如今许绍担任新置的巴东郡郡守,便搬来已更名巴东城的巴河城,而郝吴伯也已在西阳城置下宅院,准备搬出州衙。
自从宇文温就任巴州刺史,将近两年过去,情况起了明显变化:巴州的州秩提升,并要分置一郡。这件在年初便开始酝酿的事情,如今随着大行台的命令下达而变成现实。
按周国制度,一州户数过万但不满两万者,为正七命州,巴州原本户数过万但不及两万,后来迁入陈国武昌郡数千户百姓,虎林军将士及水军又有许多家人来投定居,如今的巴州户数已过两万。
州内户数过两万,为八命州,刺史品秩由正七命升为八命,其州佐官长史、司马、司录、别驾等品秩提升一级,并于巴水东岸分置巴东郡,郡治巴东城(原巴河城)。
任巴东郡守,为原巴州别驾许绍,巴河郡下辖户接近四千但不及五千,按照周国制度,巴河郡为正五命郡,郡守许绍品秩正五命。
郡佐官有郡丞(正二命)、郡主薄(二命)等,除了郡丞为刺史任命,主薄与郡佐官均由郡守提拔,而许绍如今正式作为父母官,教化一郡百姓了。
巴东郡管辖巴水以东地域,又在巴水上游东岸筑城,是为上巴河城,安置百姓以及迁移而来的山民,郡兵则由解甲归田的虎林军士兵及巴东城(巴河城)居民组成,负责守城护民。
巴东郡还有新居民,那就是归降的陈军俘虏。
去年累计有数千陈军将士被俘至江北巴州,这些俘虏大多是征召来的百姓,他们在巴州做了一年多的苦力,但命运并不是做苦力直到累死。
巴州刺史宇文温定下一个规矩,让表现出色的可以有两个选择:回家或者在巴州分田地然后定居下来。
今年六月,三台河北岸河堤修筑完毕,按照赏罚条例,有九百余名陈军俘虏有机会做那选择题,最后有五百余人留了下来,成为周国的百姓,在巴州巴河郡定居下来。
他们如愿以偿的分到了土地、房子,凭着这一条件,媒婆们再度蜂拥上门,为周边百姓待嫁的女儿牵线搭桥。
一批苦力脱离苦海,又有新的苦力补充进来,茫茫大别山脉之中,袭扰弋阳郡的罪魁祸田云山依旧‘逍遥法外’,各方义兵穷追不舍,其战果就是源源不断运来大批青壮。
这些青壮之中,有的是‘附逆’山寨的寨民,所以要做苦力‘赎罪’,而有的则是害怕义兵‘误会’,在山寨寨主带领下向官府投诚,愿意出山定居。
前一种人,全部转去修建水利当苦力,而后一种则是另当别论,为州郡官府安置定居,开荒种地缴纳租调,做周国的良民。
“不到两年的时间,巴州就多了一万余户百姓,开垦的耕地翻几番,水利沟渠河堤建成,无数荒地即将化作良田,真是让人有些不敢相信啊。”郝吴伯感慨道。
“郝别驾既然如此感慨,不如赋诗一,下官必然随笔。”许绍笑道,郝吴伯已经升任州别驾一职,借着州秩提升的东风为正四命别驾,虽不及他的正五命郡守,但毕竟是州官,故而有此玩笑。
“如何,让我来做你的郡丞,也是努力两年,将巴东郡的户数和耕地翻一番。”
“可别,你要是来当郡丞,世伯怕是要怪我误了你的前程。”许绍笑着摇摇头,“巴河城里大都是州兵和虎林军家属,没什么人下绊子,郡衙的事务好办多了。”
“真想不通,竟然有人选择解甲归田,就这点抱负么?”郝吴伯有些无奈,虎林军最近将有一批将士‘退伍’,守着立功受赏所分田地过日子,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富即安,能成什么大器!
“人各有志,使君了,强扭的瓜不甜,反正他们也是在这里定居,若有战事协助守城再合适不过。”
望了望虎林军军营方向,郝吴伯有些担忧的道:“又是退伍,又是抽调骨干,此次变动这么大,也不知虎林军被掏空没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