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满繁星,西阳城郊敕建观星台,地面些许火光映衬着高台,台顶一个半圆形的建筑内,有数人正用文镜观测象。WwW COM
此镜为黄州总管、邾国公宇文温命工匠打造,长一丈二尺,镜面直径一尺二寸,架在铁架子上,有半圆形可开闭、旋转的木制屋顶遮风挡雨。
文镜镜身上又有一镜,名为“寻星镜”,一名男子将脸凑在文镜底部,用眼睛通过这一宝贝观测星象。
一次只能一个人看,其他人围成一圈,等着依次观测星象,为了避免影响观测效果,这个房间内只点了一个昏暗的油灯。
隔壁房间灯火通明,为遮光已放下窗帘,数人围坐在案前低声讨论着,案上放着许多绘有图形的白纸。
“此图上的星云,呈螺旋状,有旋臂三条…”
刘焯介绍着自己的观测成果,见着其他人听得津津有味,心中不由得沾沾自喜,他来到黄州西阳城后,有了宇文温的大力资助,得以自由自在做学问。
白,在州学开堂授课,闲暇时为求学社校书,晚上到观星台观测星象,每都在忙,不停的忙,数年的时光对刘焯来如白马过隙,度年如日。
黄州州学有藏书量巨大的图书馆,其中有些从未见过的古籍残卷,头一年几乎是个人专用的文镜,而自己校对过的书籍和各种古籍注解又不断出版,刘焯在西阳如鱼得水。
黄州出版的书籍销往南地北,信都刘焯之名也跟着流传各地,“二刘”之一的刘焯,名声可要比数年前更响亮了。
他全家定居西阳,得良田数百亩,宅邸两座,仆人若干,家用不缺,在州学授业又有丰厚的薪酬,收徒还有束脩,为书肆校对书籍亦有酬劳。
每旬邾国公府还有拨款,刘焯不再为生计愁,他如今不敢家财万贯,但日子过得是有滋有味,财是不缺了,剩下的就是要青史留名。
要著书立,要编制一部精准的历法,而得益于前所未有的文镜,他还要绘制出详细的星空图。
满是坑洼的月亮,带着光环的土星,还有那如云如雾的星云,从未在典籍中出现的星象,将由他来一一编制成图册。
这些事情工作量很大,刘焯一个人可没法完成,所以他想到了亲朋故交,而如今在面前的几人,还有隔壁观星的几人,都是应他的邀请来到西阳做客的学者。
观测星空,必须依靠神奇的文镜,而西阳城有下唯二的文镜,邺城钦监的那座文镜,虽然亦是邾国公宇文温所献,但寻常人根本无缘使用。
所以西阳的文镜,是有志文的学者们唯一指望,他们一收到刘焯的书信,便尽可能往西阳赶来。
自古以来,人们就将象和王朝命运联系起来,甚至日食、月食都能引得皇帝率领群臣祭,或者下罪己诏,所以星象学一直为朝廷把持,如有私自学习者很容易被成居心不良,民间人士要深入研习殊为不易。
永嘉之乱后,中原数百年来战乱不断,朝代更替频繁,对于文、星象学的控制没那么严格,民间学者学习文、星象、历法的环境颇为宽松,所以许多文知识渐渐流传开来。
即便如此,黄州的这座观星台却是由黄州总管宇文温上奏朝廷,得皇帝御准之后才开工建造,所谓“敕建”,自然是得到皇帝允许的。
又有朝廷派驻官员管理,严防居心叵测之人借机窥探象,所有在观星台学习、游学之人,必须有官府开具的凭证,证明其来路清白。
所以大周国境之内,除了京师邺城,如今就只有黄州西阳城能正大光明的公开学习文、星象学,城郊的这座观星台,成了各处学者汇集之地。
他们之中并不光是文学者,有的是应刘焯之邀到黄州州学任教,有的是得知黄州州学图书馆藏书丰富所以慕名前来。
而那些文学者人来西阳不光是想看文镜,还因为这里的观星台有大型浑仪和浑象,还有高大的圭表,还有精密的“西阳钟”,这都是别处难得一见之物。
“西阳钟”,作为一种奇特的计时工具,如今已经渐渐为世人所知,黄州总管宇文温每年进献给朝廷的西阳钟,已经在邺城展示过许多次。
和沙漏、漏刻相比,这种西阳钟的驱动力是“摆锤”,不需要水力驱动,用起来十分方便,虽然故障率高了些,但走时十分精确,着实让人惊奇。
对于一般人来,惊奇也就惊奇了,再精准的时间,对大部分人来都没用,可是对于文学者来,这就是一件利器,因为若想编制出一部准确的历法,就需要知道精确的时间。
为了观测日影,为了记录一年内不同节气里太阳走过的轨迹,需要确保观测时都在同一时刻,这就需要精确的时间。
与此同时,要观测日月运行轨迹需要浑仪,要观测象星辰需要浑象,这两种仪器十分复杂制作不易,而西阳的观星台都有。
不但如此,西阳观星台用于测日影的圭表也比别处高大许多,为精确测量日影提供了有力保证。
所谓圭表,由两部分组成,一为自立在平地上的标杆或石柱,汉以后改用铜制,叫做表。
一为正南北方向平放于地面的尺,是用玉或石制成,汉以后也有改用铜制,叫做圭。
圭和表互相垂直组成圭表,根据正午时度量表影的长度,可以推定二十四节气,从表影长短的周期性变化,可以确定一回归年的日数。
古代表一般高度为八尺,汉时一度改为十尺,到了南朝梁时,有过九尺高的高表用来测影,而如今的西阳观星台,用的是高台做表,高度达到了四十尺。
与此同时制作的圭也长达七十余尺,有了这座巨大的圭表,测量起日影来会更精准些,再加上神奇的文镜,西阳观星台对文学者的吸引力是无穷大。
有如此利器在手,测,不再是幻想。
“方才孝冲所问,还得杨司马来答疑,西阳钟结构复杂,是杨司马的杰作。”
刘焯将西阳钟的问题转到在座的杨济那边,时钟的原理他已经弄明白,但要若要详细明,还是得正主来办。
“房先生方才所问,急切之间可不清楚。”杨济侃侃而谈,作为宇文温的“包身工”,他也是很忙的,“先,要知道何为‘擒纵’。”
他拿出一个擒纵器的专用模型,向着在场之人讲解着何为“擒纵”,这是时钟的核心装置,关系着时钟能否正常运行。
众人看着模型,倾听杨济的讲解,房门轻轻推开,一名年约七八岁的男童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杨济手中的擒纵器。
“擒、纵,原来如此,难怪西阳钟能够精确运行。”
“不光如此,观星台的浑仪、浑象,运转时亦用了擒、纵之法,这都是杨司马的奇思构想。”
刘焯到这里,见着门口侍从做了个手势,拍了拍手低声道:“诸位,该去看文镜了。”
众人闻言面露急切之色,依次起身走向隔壁,方才问的房彦谦,走到孩童身边问道:“方才看过了么?”
“看过了!”
男童点点头,兴奋地着:“阿耶,星云真的是螺旋状的啊!”
“不止螺旋状,还有其他的各种形状,日后可要仔细观测。”杨济走到一旁,笑着向这对父子道,“房先生,令郎年幼便已博览群书,可真是教导有方啊。”
有人夸儿子,房彦谦心中自然高兴,当然面上的谦虚还是要的,刘焯走上前来,饶有趣味的问那男童:“郎,在西阳可住得惯?”
男童先望望父亲,见其点点头,便向刘焯行了个礼:“住得惯,阿乔和家父打扰先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