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名顶替之人既然敢如此行事,要么有恃无恐,要么自作聪明,杨玄感虽然决定戏耍一下对方,但也提防着对方狗急跳墙,所以带着人手,就等一会揭穿对方真面目后一举拿下。
既然是要戏耍,那么一上来就破可就真的无趣,杨玄感决定先给自己伪造一个身份,然后逗弄那胆大包之人,一步步将其谎话拆穿。
骗子既然敢冒名顶替,那么有可能对杨家的情况比较熟悉,所以那么他伪造的身份必须和‘杨玄感’的亲疏关系不远不近。
若关系近了,对方一听就知道见面后必然被识破,很可能就直接翻墙逃跑,若关系远了,对方可以拒绝见面。
不远不近的关系,那就是堂兄弟或者表兄弟,杨玄感出身弘农杨氏,有许多堂兄弟,他本打算假冒认其中一名,但想了想还是决定改。
堂兄弟的关系还是近了一些,容易引起那骗子的警觉,所以他决定从母族这边入手,杨玄感母亲出身名门望族荥阳郑氏,他自然有几个表兄弟。
这几位表兄和他杨家往来不是很多,而骗子极有可能熟悉杨家的情况,那么听是罕有来往的表兄弟求见,想来会壮着胆子出来演戏,那么就是一个引蛇出洞的极好办法。
杨玄感想了一个表弟的名字决定暂时冒认,不过他在见着郡丞前,却让一个心思活络的随从来冒认,他简单交代了几句,转身退出了厅堂。
他可不想亲身犯险,被狗急跳墙的骗子挟持,到时候丢脸且不多,还有性命之忧,所以杨玄感决定在厅外布置,一会将这伙骗子全部抓起来。
驿丞派人找到已经住下的‘杨玄感’通报好消息,其表弟‘郑虔’恰好投宿驿站,想和他见上一面。
冒名‘杨玄感’的刘居士,用完晚膳之后正在休息,他身上伤口正在愈合,加上体力消耗较大,所以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得知这一消息之后有些错愕。
正所谓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他冒名顶替,担心的就是被正主识破,但这种事情的概率太低,所以刘居士和子以及宇文化及才决定冒险。
如今刚在驿站住下,就来了个‘杨玄感’的表弟‘郑虔’,事情如此之巧,让刘居士的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
扮作他从弟的宇文化及,还有扮作他随从的宇文乾铿,此时都住在隔壁,所以刘居士自己风尘仆仆先洗个澡再见客,让驿卒出去复命。
他转到隔壁,和子、宇文化及商议一下对策。
当年杨坚受禅建立隋国,杨玄感之父杨素、刘居士之父刘昶、宇文化及之父宇文述都成了隋臣,所以杨玄感、刘居士、宇文化及之间关系不密切,却是时长见面而且还是比较熟悉的。
刘居士知道杨玄感的母亲郑氏出身荥阳郑氏,所以杨玄感有姓郑的表弟没什么奇怪,他当年在长安时,大概知道杨家的情况,所以此次冒名顶替,也有一些底气。
杨素一家与其妻族的往来似乎不是很频繁,杨玄感的表弟似乎不止一个,所以这个‘郑虔’未必对杨玄感的样貌记得很清楚,那么见见面也许会有惊无险。
可万一对方真记得,到时候穿帮了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杨素如今人嫌狗嫌,远房亲戚避之不及,那郑虔若知道实情,必然装作不知道,以我之见此人平日里和杨家的往来未必很多,对杨素一家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故而想来攀攀关系。”
“那么我可以出去一见?”
“我觉得可以冒险一试,不然容易让人生疑。”
宇文化及的判断是可以去见面,杨素当年率领隋兵袭击周国子宇文乾铿的车驾,被西阳郡公宇文温坏了好事,杨素还在乱军之中被射瞎一只眼,这件事许多人都知道。
待得隋国灭亡,杨素和其他人一样投降,又成了周国臣子,本来朝廷是要追究杨素当年的‘恶行’,不过后来多方考虑之后,还是对此事略过不提,以示对那些叛国又投降的文武官员既往不咎的态度。
但杨素的仕途也就没什么前景可言了,投降之后爵位当然没了,一直在家里赋闲,直到后来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得以被举荐为玄州刺史。
宇文乾铿看过奏章,知道杨素的任命,也知道他还没有上任,所以沿途驿站未必知道杨素家里的情况。
正是因为如此,宇文乾铿之前才和刘居士、宇文化及商定,要冒用杨素长子杨玄感的名义投宿客栈,现在听有表弟郑虔要见杨玄感,宇文乾铿不知何故觉得心中不安。
刘居士在犹豫见不见,宇文化及觉得可以一见,而宇文乾铿心中的不安越来却强烈,他觉得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巧了,巧得让人不安。
白了这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宇文乾铿强压着不安,仔细想了想,他觉得无论郑虔认不认得‘杨玄感’的面貌,他们都不能见面。
很简单,假的就是假的,刘居士和宇文化及只是大概知道杨玄感家里一些事情,但表亲之间一旦聊起家族隐私,刘居士这个假杨玄感肯定答不出来。
到时候会出什么事可就难了,所以宇文乾铿觉得为防万一,刘居士必须有个缘由,答应见面可实际上无法见面。
“陛下所言甚是,微臣那就那就行个苦肉计!”
刘居士决定在一会出去见客时,‘不心撞到廊柱’导致血流满面并且头晕,那就可以名正言顺卧榻休息,然后将见面之事推到明日,而明日一早,他们就骑马离开溜之大吉。
三人在房中计议已定,正要依此布置,却听院子里脚步声起,有人走了进来,刘居士和宇文化及面色一变,刚要帮助宇文乾铿爬窗,却听得驿丞在外道:
“杨郎君,令尊如今已在驿站,卑职特来通传。”
“啊?啊马上就来”刘居士回答者,心中慌乱不已,若不是胆子还算大,话都要不出来了。
如果表亲见面可以借故推脱,那么父亲要见儿子,儿子就是断手断脚都得爬到父亲面前,冒认为‘杨玄感’的刘居士,此时已经面白如纸,而另外两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杨素作为降臣,身上有水洗不去的污点,认得刘居士和宇文化及,甚至还见过子当面请罪,所以极有可能认出草草化妆的他们。
如今抓了他们必然识破身份,只要带去邺城交给丞相尉迟惇,到时候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此的诱惑面前,谁不会动心?
“陛下!微臣一会无论如何都要挟持杨素,护得陛下周全!”
刘居士低声道,此时的他如同被人逼到绝境的野狗,虽然极度害怕却也极度亢奋,要来个困兽斗,为让宇文乾铿逃出去而奋力一搏。
叫门声起,容不得刘居士多,他应了一声后深吸一口气便去开门,虽然没有佩刀,但腰间别着匕首,一会就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拉开门,刘居士还没看清外面动静,却见一只砂钵大的拳头向自己砸来,他堪堪躲过随即猫着腰一头撞去,将对方撞得仰面摔倒。
院子里没几个人,但刘居士心知大事不妙,拔出腰间匕首,嚎叫着向当中一位中年人冲去,那人他不认得,想来是这几人的首领,所以他要
脑后生风,刘居士被一棍打翻,然后旁人一拥而上将他抓住,如同抓一条癞皮狗般,院门外的杨玄感冷笑一声,指挥手下冲进院子抓人。
方才他仔细想过之后,决定还是直截了当动手,猫戏老鼠虽然好玩,但若不慎让老鼠咬上一口,那可就不妙了,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先把人抓了再。
左右房间里冲出人,那是其他逃难的皇宫侍卫,但事发突然他们来不及拦截,已有数人撞门而入,房里的宇文乾铿三两下就被制服,宇文化及倒是多反抗了会,结果脸上挨了一拳也就蔫了。
他本就不太擅长拳脚功夫,被人挟持了押出房间,见着己方人员被压制,心中惊慌万分,强作镇静的喊着:“凭什么无缘无故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驿丞依旧蒙在鼓里,他见着出了事,急得满头大汗正要话,却被踱着步子进来的杨玄感打断:“王法?尔等几个”
“你这个畜生!!”
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吓得杨玄感一愣,接下来的话硬是被吓没了,他转头一看,却是父亲板着脸走过来,他不太确定方才那一骂是不是对他而言,赶紧迎上前。
刚想话,却被推开,杨素直接走到被抓的刘居士面前,看了片刻,随意一个大耳刮子抽了上去:“畜生!你为了一个女子,置双亲不顾,竟然要淫奔!”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愣住了,而被打得嘴角出血的刘居士更是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独眼中年人,他以前就认得杨素,如今见着对方骂自己“淫奔”,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自古以来,男女婚姻必须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是由父母决定子女的婚姻大事,通过媒人的居中牵线来完成,否则男女成婚即是非礼非法,称为“淫奔”。
被人骂淫奔是一种羞辱,可刘居士此时此刻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他认得杨素,杨素应该也认得他,此时此刻的刘居士虽然粗略化了妆,但相识之人仔细看了依旧能认出来。
所以杨素骂他“淫奔”是何用意?
“啪!”
杨素又抽了刘居士一个耳光,高声叫骂着:“你这个不孝子,让伯父好找!竟然躲到这里来!”
驿丞和驿卒见着如此情景,瞬间便明白了:原来是杨使君的侄子淫奔,冒名顶替在驿站投宿,结果被正主撞见。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原以为这位是杨使君的长子,结果杨使君领着人过来了,以为对方是骗吃骗喝的骗子,结果还真是杨使君的亲人。
哎哟,为了个女子竟然淫奔,真是个不孝子啊!
形势转变得太快,几乎所有人都不知所措,被人抓着的宇文化及率先反应过来,他和刘居士虽然粗略化了妆,但在相熟之人面前,很容易被认出来,而杨素是认得他和刘居士的,既然如此话,那么
一线生机就在眼前,宇文化及奋力哭喊:“伯父,我等知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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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际遇起伏不定,杨素对此深有同感,他出身弘农杨氏,祖上累世为官,祖父杨暄为元魏将领,没于六镇之乱,父亲杨敷颠沛流离辗转到西魏为官,有段时间杨家家境窘迫,可随后时来运转。
年轻的杨素,被晋王宇文护辟为记室,加礼曹、大都督,颇受重用,正是前途无量之际,皇帝宇文邕刺杀宇文护,晋王一系人马被连根拔除。
杨素侥幸保得性命,但依旧遭到牵连,前途无望,而父亲杨敷与齐军交战时阵亡,朝廷连正常的追封都没有,他据理力争,差点被皇帝砍头。
所幸宇文邕听得进道理,对杨素另眼相看,逐渐加以重用,杨素的境遇由此渐渐好转。
谁知周国平齐之后没多久,宇文邕驾崩,新君继位,对先帝重用的人要么杀要么闲置,他的前途又是一片黯淡,到得昏君驾崩,时局纷乱,辅政丞相杨坚改朝换代,杨素就成了隋臣。
那年,他奉命领兵突袭太行山以东,差点就活捉周国子宇文乾铿,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还被人射瞎一只眼。
蹉跎数年,隋国灭亡,他虽然投降,但差点因为这件事被问罪,虽然最后有惊无险,但仕途无望,一年多来饱受各种冷眼及嘲笑。
多方打点之下,好不容易走通门路,才求得一官半职,到北地玄州当刺史。
杨素向来心高气傲,他觉得自己的才华当世可属一流,所以不甘心就这么终老一生,而今日出城时被人故意羞辱,更让他气愤难平。
对方知道他是新任刺史,也知道他的身份,但就是因为知道他有巨大的污点,所以借机为难。
之所以故意羞辱、为难他就是为了索贿,杨素知道自己如今人憎狗嫌,只能自认倒霉,但这不代表打掉牙和血吞。
总有一日,我要让你们后悔!
房外,杨玄感领人守着,杨素一人走进房内,面颊红肿的刘居士,以及黑了一边眼眶的宇文化及站立坐榻左右,坐在榻上的宇文乾铿,愣愣看着面前的独眼杨素。
杨素事前觉得冒名顶替的人恐怕问题不,果不其然竟是出逃的子,他毫不犹豫的跪地磕头:“罪臣杨素,愿为陛下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