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是安静的。
也是不善于表达感情的。
她这辈子唯一两次表达情感
一是死的时候,她在无定纱中朝邪天伸出了手,但这是抓不住心上人的手。
二是活的时候,她羞涩却勇敢地朝邪天敞开了心扉。
最终,她成为了邪天的妻子
却也失去了和邪天并肩而战的资格。
眼见着邪天修为突飞猛进,眼见着邪天上演诸般逆天,她骄傲着,自豪着,但转过身去,却是落寞。
没多少人能发现天衣的落寞,而落寞的天衣,便将所有精力投入到九州界之上,将邪天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直到浩女成了邪天的妻子,天衣的落寞方才暴露。
但即便是浩女,都帮不了天衣什么,没有天道池,天衣就是无法突破道祖,而无法突破道祖
说严重点,连在九天寰宇行走的资格都没有。
这也是邪天本来不想搀和邪帝最终传承,后来却亲赴因果境,踏入钧帝师徒为他谋划了无尽岁月的绝坑之中。
最后邪天死了,却也成功了。
因为他进入传承的最终目标,不是杀公子尚,不是揭穿什么阴谋,更不是想着翻盘
就是想拿到天道池,帮天衣突破平静。
从神明手中拿到天道池的时刻
其实也是天衣心死之际。
即使没过多久,邪天又活了过来
那天道池在天衣心头的地位,也彻底发生了改变从能帮助自己突破大境的道具,变成了让她无法呼吸之重。
她不是傻子,相反非常聪明。
天底下没有任何人是宁愿死本体,活分身的。
古剑锋是万般无奈之下如此
在她看来,邪天何尝不是如此
她看得出邪天本体和分身之间的巨大差距。
即使邪天本体堪堪准帝,分身却已成帝
即使邪天本体看上去没什么特殊,分身却能施展媲美宙棺的混宇之门之力。
因为这些,天道池变得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她想了很久,没有完全想清楚。
但至少她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要对得起天道池。
准确来说,是对得起夫君用性命帮自己得到的天道池。
大开天劫来临之日,便是对得起之时,也是她消弭落寞之际。
最终,她成功了。
重伤濒死的她,因为成功,展开了满足的笑容。
守着天衣的神姬,还在哭。
幽小婵几人双眸红肿,却强忍心疼,努力表达坚强。
这个时候,坚强不再属于她们个人,而是属于她们五位的,属于少主夫人的,属于邪天妻子的。
之前还有心和陆压口舌之争的浩帝,此刻满脸复杂,帝眸中偶尔还会掠过一丝愧疚。
“爹,不怪你。”浩女出声劝慰。
面对女儿,浩帝的面子绷不住了,苦笑道“若非我多嘴,怕是她”
浩女摇摇头“就算爹你不提,这也是她一直想做的,女儿曾以为自己看出来了,却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天衣妹妹的决绝,是无止境的”
浩帝点点头,叹了口气。
他知道女儿的意思。
从大开天劫到青云劫,哪怕是大青云劫,也是浩帝父女能够接受的。
但这就是极限了。
没人会如天衣一般,不知进退地妄想在刚刚成就齐天时,突飞猛进。
“齐天境九劫途啊,不得不说,这是为父见过最快的突破速度”浩帝喟叹一声,遂即嘱咐道,“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这个天衣,要得”
听到父亲夸奖天衣,浩女与有荣焉,嗯了一声,走向陆压。
“公公”
“颢儿啊,这不会是你们商量好的吧”陆压问道。
浩女苦笑“之前颢儿有所猜测,但天衣妹妹素来行事稳重,是以都怪颢儿疏忽,让天衣妹妹犯险。”
“这哪儿是你的错”陆压摇头道,“天衣心性沉稳,但在修行方面和邪天差不多,舍得命。”
“是啊”看了看昏迷中还带着笑的天衣,浩女也诸多感慨,“说起来,天衣妹妹和夫君,才是天生的一对。”
陆压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题,转而嘱咐道“她醒了之后要好好看住她,莫要让她再乱来。”
“乱来”浩女愕然。
“若我所料不差,天衣是想一口气成就准帝的”
丢下一句话,陆压和浩帝离开了九州界,浩女和九州人却完全怔住。
“准帝”
浩女如今就是准帝。
但浩女和天衣是完全不一样的。
浩女是从大帝变成准帝的。
而天衣,是从修行的最低境界一步一步修上来的。
所以浩女是令人敬畏的,天衣,却让武徒等人感受到了最强烈的冲击。
抛开邪天不提
天衣一跃而上,成了九州界修为最高的人。
纵然都是自己人,武徒他们也心生惭愧。
“还以为天衣一直忙于管理九州界,这些年疏于修行”
“厚积薄发啊,一边打理琐事,一边不忘修行,天衣她,受苦了”
“一步齐天九劫途,诸位若是还有一点儿脸皮的话,此刻就该滚去修行了”
“不是修行刻苦与否的问题,而是”
“而是什么,老爹”
老爹看了看天衣,见对方无事,起身扫视武徒等人。
“是心的问题。”
“心”
“天衣一直想的是和邪天并肩作战,你们想的是为邪天死”老爹叹了口气,转身而去,“心不一样,高度就不一样啊”
“这小屁娃还挺有眼力”走出九州界的浩帝,回头瞥了眼曾叫自己老弟的老爹,“什么来头”
陆压表情有些古怪,良久才道“这位老哥”
“老哥”浩帝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他也称呼你老弟”
“呃呵呵,这个无须在意,我只是诶什么叫也亲家公,莫走,莫走啊”
浩帝通过一段疾走,抹去了令人尴尬的话题。
不过刚坐下来,他就皱眉道“连天衣都如此行事,更遑论邪天那小王八蛋,亲家公,邪天到底去哪儿了”
听浩帝叫一声亲家公,陆家舒坦得很,但提及邪天,他就忍不住唏嘘。
“天衣为了邪天,拼死一搏,邪天飞扬他,又何尝不是如此,都是好孩子啊,我愧对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