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觐见。
陈睚眦是大步踏进桔宫的,脸上依然是那种目中无人,目空一切的表情,他直接来到了台阶前,先是朝着屋子里的皇帝行了个礼,道声:“儿臣靖安戍边归来,拜见父皇,祝父皇福寿安康。”
然后起身,看着台阶前的一片乱象,皮笑肉不笑地道:“诸位大人,这是演的哪出啊?”
“启禀太子殿下,这古贼……”见了太子,刑部尚书仇若海似乎是硬气了一些,慢慢爬起身指着古月安道。
“大胆,你谁是贼?”谁料到一向传闻和古月安不和的太子殿下居然立刻厉喝道。
“殿下,这古月安昨夜进京……”仇若海还想。
却是再一次被陈睚眦打断道:“好啊,孤正想问问在场诸公呢,怎么孤今日进京还没有听到古先生之盖世大功被京城街头巷尾传颂呢,却居然是见到了诸公想要对古先生出手,诸公此举,至古先生于何地?至我劳苦之十万征北边军将士于何地?至陛下于何地?”
陈睚眦这番言论掷地有声,加上他本就是武功高手,简直就是惊雷一般,直接吓倒了好几个职级卑微的官。
古月安素来不喜欢陈睚眦这个人,现在倒是难得觉得这家伙也还不赖,最主要的是,一想到明明这家伙也恨他入骨,现在却偏偏一定要给他据理力争,表现出一副和古月安肝胆相照的样子,他就觉得好笑。
陈睚眦现在一定也很痛苦吧。
这些大臣们也一定非常痛苦。
他们痛苦,就是古月安的快乐。
“殿……殿下……此言又是……何意?”刑部尚书仇若海无比吃惊地道,完全没有一丝可能像是装出来的。
“就在数日之前,我边军将士大破边人王庭,踏平边地,创开国以来少有之大功勋,结果军情已快马送出数日之久,京城却好像一无所闻,孤还想问问诸位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陈睚眦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这个时候,连他本就有些刻薄的长相,都好像变得威严。
果然,就跟古月安之前想的一样,关于边地的军报被人拦截或者扣下了,而做出这件事的人,极大概率便是他眼前的这群朝廷大员。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结合他进京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其心可诛啊。
“这……这……我们实在不知啊,殿下……”仇若海的表情是茫然的,又有些惶恐的,充分表现出了一个高官在面对一件极其重要,自己却一无所知的事件时的心情。
古月安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也由此对这群朝廷大员改观,他们也并非是一无是处,否则也不可能到这个位置,他们的演技是真的好。
“殿下,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他几个紫服的官员也是一脸不解和惶惑。
“那就该问你们了。”陈睚眦咄咄逼人,不愧睚眦之名。
“啊?此事……此事我们怎知啊?”那几个高官一个个推脱。
“镇北军快马,连出三骑报信,结果一骑连遇坏马,数日还在半途,一骑战报被盗,一骑失踪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战报居然还要孤亲自来送,诸公,此事竟与你们无关吗?”陈睚眦上前一步,杀气勃发。
那些大臣连连退步,倒是没有倒下,只因他们知道陈睚眦虽然跋扈却不至于在朝堂上开杀戒,古月安就不同了,纯粹的疯子,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什么。
“那……也该和兵部尚书有关吧。”仇若海声道。
“兵部尚书人呢?”
“昨夜……死了。”
“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睚眦大笑了起来,“好一个死了,死的好啊,怎么死的?”
“被……被……”仇若海有些不敢指古月安了。
“他们是被我杀死的。”古月安替他了,还是笑意盈盈。
“这么,是古先生恼怒兵部尚书李云敦妨碍了他英名晚了几传世,所以一怒之下就杀了他吗?”陈睚眦反问仇若海。
“也……也许吧。”仇若海唯唯诺诺。
“也、许、吧。”陈睚眦一字一顿,“仇大人,您身为刑部尚书,掌管刑部,就是这么管的吗?”
“这……石应,你来,昨晚李大人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仇若海不出来,干脆直接指了指一个穿绯衣的官员,道。
“是……尚书大人,其实,昨晚调查李大人死因的时候,仵作发现,李大人他……极有可能是自尽……而且他们还在他家里发现了一件东西,我……下官还没来得及交给您。”那绯衣官员更是胆战心惊,着从衣袖里摸出来一个东西。
“你……”仇若海一副要气的吐血的样子,接过了那东西,发现是个文书,打开一看,只看了一眼,便如同被蛇咬了一样,扔在了地上,回身就给了那绯衣官员一个耳光,怒声道,“石应,你糊涂啊!此等重要之物证,你怎么不早点给我看,差点害本官酿成大错啊!”
打完那个叫石应的官,仇若海又捡起了地上的那文书,恭恭敬敬地交到了陈睚眦手里,颤声道:“太子殿下恕罪……这的确是战报文书,果然如太子殿下所料,是那兵部尚书李云敦私自扣下战报文书,又加害镇北军将士,古大侠英明神武,查知此事,找他对峙,结果他畏罪自杀!实乃下官调查不力,望太子殿下恕罪!”
“孤可没权力恕你的罪,有什么跟父皇吧。”陈睚眦哪里不知道这个家伙哪怕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挖坑给他跳,只是冷哼了一声却并不去接那战报文书。
仇若海只得转头朝着住着皇帝的宫殿磕头道:“陛下恕罪!臣受人蒙蔽,差点冤枉忠良,愿自去官袍,只求陛下饶臣死罪!”
可是,那屋子里还是沉默如海。
“哦?现在我又清白了是吧?”古月安看着这一出出大戏,实在是不得不感叹这些人为什么不去拿奥斯卡啊。
“不过仇大人是认罪了,刚才却不止仇大人一个人冤枉我啊,我记得,还有很多,很多人啊。”他这么着,眼神扫过去。
老宰相还是不动如山,那几个穿紫服的也最多脸色铁青,倒是那些之前附和的官员,其实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逢场作戏,必须如此,现在却落了口实,都是吓得半死,直接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顿时一片皇上饶命的声音在整个桔宫里飘来荡去,简直好不热闹。
然后,古月安忽然转身了过去,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身后的门,忽然开了。
一直沉默如海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人,此刻正站在门口,却不是那赤城皇帝又是谁?
“真当朕死了是吧?”和古月安从前见的赤城帝不同,少了些温和,多了一丝帝王气,只是站在那里,缓缓了几个字。
全场就鸦雀无声,哪怕是陈睚眦,哪怕是应该可以免跪的老宰相都是跪了下去,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一时间,只有古月安站在那里,鹤立鸡群,倒是让他有些尴尬。
“你跟朕进来。”赤城帝也不开口让他们起来,就对古月安了一句,就转身又进去了。
“谨遵陛下口谕。”古月安装模作样了一会,跟了进去。
宫门瞬间关闭。
屋子里充满了一股浓重的檀香的味道,似乎皇帝的确是一直在清修。
“子没有打搅陛下的清修吧?”古月安一进去,就笑着道。
皇帝坐在一张便椅上,看着他,瞪了瞪眼,道:“已经打搅了。”
这时他倒是恢复了一些从前的亲和,没了刚刚那种帝王气。
“陛下……安好吧?”古月安又问了一句。
“哼,算你子还有点良心,知道来关心朕,你觉得朕有事吗?”皇帝自然知道古月安是什么意思,笑骂道。
古月安单看皇帝脸色,是不错,整个人也和从前不同,心中的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在边地做的不错,没有让朕失望。”皇帝隔了一会又道。
“陛下……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古月安想了想,问道。
“朕是皇帝,若是外面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朕还是皇帝吗?”赤城帝反问。
这句话从前古月安听了,只会点头,现在心中却有了一点怀疑,但他没有把这种怀疑出来。
“吧,想要什么赏?”皇帝了,顿了一下,又道,“起来,你这功劳还真不好赏,放从前,阵斩敌国皇帝,那是足以封异姓王的,你想当王爷吗?”
“子连官都不想做,更何况王爷了,陛下饶了我吧,若是真要赏赐,就赏子回家睡上三三夜的大觉吧。”古月安可不想当什么异姓王,他忽然发现自己应该立刻离开京城,否则风雨将至,他必然不能置身事外。
“你真不要?”皇帝眼神灼灼地看着他。
“不要。”古月安摇头。
“那你答应朕一件事情。”皇帝忽然。
“陛下,您不赏我就罢了,为什么还反过来跟我讨东西?”古月安苦笑,若是要他加入这京城的腥风血雨,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这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朕。”皇帝忽然无比严肃。
“陛下请吧。”古月安也只能认真。
“将来……朕是将来,无论朕的哪个儿子当了皇帝……在你还没有踏足下大宗师之境前,绝对不能杀他。”皇帝,缓缓,了一个,极其古怪,古怪到了极点的要求。
“陛下这是在笑……”古月安觉得无比荒诞,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杀皇帝。
“答应朕!”赤城帝却是蓦然低吼。
“好吧。”
临走之前。
皇帝忽然问古月安:“你知道朕前几去祭,看到了什么吗?”
“什么?”
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