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玉殿里已经退的只剩下两个人了。
宝座上的皇帝。
还有宝座下的胜利者。
大陈三皇子,宁王殿下,陈嘲风。
父子在对视,沉默已经发生了很久。
外面的月色依然明亮,只是月下的人已经不一样了。
“知道朕为什么任由你们胡来吗?”皇帝终于发问。
“因为父皇,心系下。”陈嘲风回答,声音里有无比的敬仰之情,那感情浓烈的,就好像今夜发生的一切,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样。
“不错,因为朕,心系下。”皇帝点头,“朕还没登基前,有人来投奔朕,朕当时一文不名,便问那人,若是朕有朝一日登临绝顶,卿有何求?你猜他什么?”
“儿臣猜不到。”陈嘲风摇头。
“他,在下不求功名,不求闻达,不求金银财宝美人如画,只求殿下有朝一日登顶,可以心系下,后来这个人为朕去死了。”皇帝哈了一声,“真是个蠢人,可就是这个蠢人,他的这句话,朕记了十八年,在这十八年里,朕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没有忘记这句话,朕的年号是赤城,为的就是不要让自己不忘记那颗赤诚之心……”
“老三,你做错了。”
“儿臣惶恐,请父皇责罚。”陈嘲风立刻跪下,垂下了头,领罪。
“你知道你错哪了吗?”皇帝又问。
“儿臣……”
“你结党营私,私下培植势力,和老二斗个你死我活,陷害追杀古月安,甚至让京城大乱,死伤无数,这些……”皇帝摇了摇头,“朕都不怪你,为了皇位,不择手段,很正常,朕当年也做过。”
“但是有一件事,你真的不该做。”他顿了一下,,“你真的不该,为了伤朕,去破坏泰山的柱,朕伤了死了是,柱若是断了,你我都万死莫赎!”
“儿臣知罪。”陈嘲风磕了一个响头。
“罢了。”皇帝随即又摆了摆手,“成王败寇,现在朕快要死了,你也是朕这么多子女里唯一可以用的了,怪你也没用了,但是你该知道你做这件事是有多么不应该,你明白,柱的意义吧?”
“儿臣……略知一二。”陈嘲风低声道。
“略知一二?别谦虚了,你什么都知道,白玉京弃徒公山不惑就在你身边,他若不是不通权谋,当年在争夺剑阁帝子的过程中棋差一招,以他的赋才华,他应该已经是帝了,他当然什么都告诉你了,否则,你们又怎么可能暗算地了朕呢?”皇帝冷笑,但随后语气又平和了下来,“你只剩下七年了,原本,到了两百年之期,不用你出手,朕也会自己去送死,到时候你不仅身登大宝,朕还能为你延期十年,可是你太急了,导致朕哪怕耗尽了大半心血,和身边所有高手的力量,也不过只能再续八年了,现在一年已经过去了,留给你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而且,这一次不仅仅是两百年之期,更是千年之期,是前所未有的地大变,到时候,你撑得住吗?”
“儿臣,定当竭尽全力!”陈嘲风再次叩首。
“朕是要死了,是看不到以后如何了,也没什么可以为你做的了。”皇帝对于儿子的表态没什么反应,只是,“但是有两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朕。”
“父皇请吩咐!”陈嘲风还是毕恭毕敬。
“第一件事,你一定要谨记,心系下四个字,知道吗?”皇帝无比严肃地看着他,“当年太祖开国,多有人,我陈氏得国不正,是借着白氏抵御两百年之血灾之机,霍乱下,才最终得了下,虽然如今已经再没有人敢如此话,可是,这始终是朕心伤,我大陈已经享国两百年,多少富贵荣华我陈氏一族也享尽了,也是该为下做一点事情了,千万不要让后世之人我大陈乃是人族罪人,更不要……”
“儿臣,定然不做亡国之君。”陈嘲风磕第三个响头。
“不,大陈国可灭,人族……不可亡!”皇帝骤然激动了起来,“你懂了吗?”
“儿臣遵旨。”陈嘲风不话了。
“第二件事。”皇帝的眼神从凌厉,忽然变得温情,乃至于带着一点点的哀求,“这件事,是朕求你的。”
“父皇切莫如此话,儿臣惶恐之至。”陈嘲风还是不敢有逾越。
“朕求你……别对古月安,赶尽杀绝。”皇帝出这句话,好像是用劲了所有力气,他的脸色立刻苍白了起来,开始剧烈喘息,“你已经毁了他所有的名声,也毁了他的势力,他已经没办法在阳光里立足了,以后都只能躲在黑暗里了,但是啊,朕知道的,他这样的人,哪怕你对他千般不好,但是国家有难,人族有难,他依旧会挺身而出的,因为他是那种拥有真正赤子之心的人,这也正是朕当初选他的理由,本来……他是选出来辅佐你的,但是……”
“你这个人啊,从就是这样,喜欢一件东西,就一定不允许任何人跟你抢,连抢的可能都不能有……这样……迟早……会害死你的。”
皇帝忽然不话了,整个大殿里倏然安静了下来。
皇帝坐在宝座上,好像是,睡着了。
很久以后,陈嘲风抬起头,看着宝座上的皇帝,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父皇……恐怕,儿臣,不能答应。”
然后他转身,一步步走出了空寂无人的含玉殿,来到了外面的台阶上。
台阶上跪满了文武大臣,他们都在等待着最终时刻的来临。
听到脚步声从大殿里传来,每个人都抬起了头,看向了那个从大殿里走出来的,唯一的幸存者。
沉默。
深长的沉默。
不知道多久以后,也不知道是谁喊出了第一声。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是无数的,声音,这些声音最后汇成了一句话,那就是。
参见陛下。
圆月还在边挂着。
但,新的时代已经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