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清媚很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
她在这个少年面前总是有种若有若无的无力感,就好像分明浑身上下全是可以排山倒海的巨力偏偏全部打在了空处一般。
是他,惹起了她早已深埋在心底多年的淡淡愁绪,也是他,让她体会到什么样的才是无法捉摸和猜度的心思。
她一直以为,以她的手段和阅历,这样的一个少年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她也曾有过许多次这样的经历,她甚至认为她这一生最不堪也不屑甚至怨恨但也是最为强大的能力恰恰就是牵引男人的心思。
可是,这少年人虽然有着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真烂漫,却也似乎饱含着着甚至超越她的成熟和阅历,这两种不同的个性搅在一起,总让她看着这个少年的时候,有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她一直想要通过一步步地接触看到这个少年最真实的一面,可他的表现又再一次偏离了她的猜测。
她知道,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产生好奇的时候,这个女人就会渐渐失去全方位思考的能力,注意力会集中到这个男人身上,以至于失去往日正常的判断能力。
在她看来,这是一种渐渐变傻变笨变呆的过程,她从不认为自己会变傻,既然想不透郝俊的心思,索性仍旧一步步继续按着她的计划来,少年人该跳出来的时候就会跳出来。
杜宇泽已经死了,横在她关清媚头上的最大一座山烟消云散,但这并不意味着从此以后,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有时候,她真的想抛开一切念想,到深山老林里去度过余生,与阳光、树木、芳草相伴,她甚至不由自主地会喜欢上这短短一的生活,仅仅是看着可爱的贝贝撒丫子飞奔,她担心地看着生怕她摔倒,海风拂面而过带起的淡淡海腥味,都让她有种莫名的心静和快乐的感觉。
当然,若是没有煞风景的郝俊存在的话,那就是再完美不过了。
郝俊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已经成了关清媚眼中煞风景的人物,是一颗老鼠屎。
远处,林总带着锦绣的一帮子人依旧在指点江山,只是似乎这位林总表现出来的兴趣多少比一开始要更淡漠一些,诸人离去的时候,林总还有意无意地从关清媚和郝俊坐着的石头边上走过,一副十分可惜的叹气模样。
张工恶狠狠地瞪了眼郝俊和关清媚,却并没有上来找麻烦,对于关清媚这样的女人显然唯恐避之不及。
关清媚脸上的不屑神色越发浓了,甚至连郝俊都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寒气,眼见自己的旁敲侧击对她始终没有什么大的作用,干脆就跳下石头,陪着贝贝一起抓螃蟹。
丫头是个倔强的种,继承了郝俊“优良”的基因。
当郝俊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的桶里面已经装了不少的螃蟹,只是个头都比较,估计吃不到什么肉。
郝俊干脆就怂恿丫头抓只大的,他就在一边抱着手看着。
有了郝俊的鼓励和支持,贝贝的胆子果然一下子就变大了许多,开始试图尝试着抓大的螃蟹。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关清媚不禁又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贝贝表现出来的性是她这大半年来没有见过的,想来是因为郝俊的原因,才让贝贝释放了本性吧!
关清媚下意识地撇了撇嘴,吃干醋的关美人,也是别有一番风情呢,只是无人欣赏而已。
随着第一只大螃蟹的成功,贝贝欢欣鼓舞,持续抓的螃蟹的个头越来越大,那晃动的大钳子在她的眼里已然如无物,性一旦被解放,孩子的勇气往往比成年人要强大无数倍。
郝俊有多久没有和贝贝这么快乐的玩耍了,他的心中的确充满了幸福的感觉,唯一的遗憾恐怕就是欧子兰不能陪伴在身边,可是,这一世,老不是给了他机会再来一次,前一世那种快乐之中压制着悲伤的情感将不复存在,这一刻的幸福和温馨,是郝俊无比珍惜的,也有许多要去追求和超越的。
他突然似乎能够遥遥地感应到关清媚身上淡淡地忧伤,仿佛就是一种背道而驰的渐行渐远的感情,朝着两极去了。
郝俊偷偷地将一只螃蟹递给贝贝,冲着丫头一个劲地眨眼睛。
丫头显然明白了郝俊的意思,冲着郝俊嘟着嘴巴,虽然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还是很迅速地从地上抓起一只很很的螃蟹,朝着关清媚飞奔而去。
在郝俊愕然之下,关清媚发出了比之贝贝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尖叫水平,几乎撕裂了远处的海一线。
贝贝显然也被吓得不轻,脸白白的,手里提溜着的螃蟹也不知所踪,不知道什么时候却是意外地攀上了关清媚的身上。
郝俊从未想过关清媚会这么失态,他只是看到她、贝贝以及自己之间鲜明的情绪反差,想要让贝贝去都弄一下关清媚,分享他们的快乐。
只是,快乐没有能够分享,惊吓倒是让一伙人集体都感染了。
郝俊急急忙忙跑上去,若是再迟几步,一直扑腾个不停的关清媚怕是能从石头上倒摔下去。
若是如此,关清媚怕是会记恨上始作俑者的自己!
不过,关清媚终究是见惯了风浪,很快就镇定下来,只是将那差点钻进裤子里的螃蟹抖落以后,却发现身边的贝贝已经红了眼眶,呆愣愣的。
关清媚哪还有去维持镇定的心情,立刻就急了,忙把贝贝拉进怀里,摸着她的背好一通安慰:“贝贝乖,贝贝乖,妈妈没事,都怪妈妈不好,大惊怪的,吓着贝贝了,是妈妈不好!”
丫头泫然欲泣的模样,郝俊也看得一阵心疼。
关清媚的反应太过夸张,以至于把贝贝和郝俊这两个吓人的反倒给吓住了。
看着脸色同样惨白的关清媚,郝俊的脚步终究还是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安慰的话,却是不知从何起。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始作俑者的郝俊又是尴尬又是羞愧,在关清媚恶狠狠地眼神之下,解释的话语却怎么也不出来。
他从来不认为将心狠手辣这四个字加在关清媚的头上会有什么不恰当,能够在沪城始终徘徊在权贵之间游刃有余的女人,怎么会害怕一只的螃蟹?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还好贝贝颇讲义气,虽然关清媚十分肯定地认为这件事一定是出自郝俊的手笔,以最严厉的目光逼视着少年人,但还是让郝俊以厚实的脸皮给撑了过去。
这么一个插曲,却是将贝贝满满的兴致一下子全部打碎,纵使郝俊可以无视关清媚的凶恶目光,可贝贝可怜的模样还是让他心中满是内疚。
郝俊卖力地拎着贝贝的桶,在乱石堆上抓着螃蟹,很快就将桶全部装满,献殷勤地交给了贝贝。
贝贝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关清媚,生怕这一桶螃蟹再把关清媚吓出个好歹来。
关清媚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贝贝不用在意她,刚刚的惊吓只不过是一个意外而已,她并不是真的害怕螃蟹。
贝贝这才犹犹豫豫地接过桶子。
郝俊分明看到关清媚总是刻意地与塑料桶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范围,显然是心有余悸。
贝贝的兴致依旧不高,如此一来,所有抓捕的活动都转而包在了郝俊的身上。
从练就的身手并不是盖得,无论是下水摸鱼还是钓龙虾抑或是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挖海蛎子,眼看着成果越来越丰硕,贝贝终于在关清媚的鼓励之下,再一次萌生了对这片神奇的地方的兴趣,看着个头贼大,同样舞动着巨大的鲜红的大钳子的龙虾,似乎想要把它们抓起来扔进螃蟹的桶里,让它们一较高下。
食物捕捉的差不多的时候,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郝俊把老顾诸人都叫了过来,准备来一场烧烤晚会。
关清媚还是头一次见到老顾的战友们,他们看起来就和普通的路人无异,当来到郝俊面前的时候,一些人还表现出了朴实男人的无措和拘束。
这让关清媚的脑海里很难勾勒出他们英姿飒爽,面对于数十倍自身数量的黑西装们犹自游刃有余的强势姿态。
都是些默默无言的汉子,手脚却个个麻利,有帮着郝俊处理鱼虾,有帮着搬木炭和烤具,还有准备餐具的,一时之间,这场地之上就热火朝起来。
贝贝和这帮英勇的骑士们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丫头也勤快,东凑凑西凑凑,举着两只手丫子跑的不亦乐乎。老顾和他的战友们都把她当成了公主一般,整个空地上,传来的都是丫头银铃般的笑声,如同。
唯一窘迫的恐怕就只有关清媚了。
郝俊原本是想让关清媚秀一把厨艺的,奈何关清媚碰到螃蟹与鱼就躲得远远地,若是让她来给鱼开膛破肚,恐怕难度系数得有四个九。
郝俊心道烤一下吃食应该没有问题吧,哪知道关清媚刚烤了两下,就把鱼仍在烧烤架子上躲得远远地了。
于是,鱼也烤焦了,她也烟熏火燎地泪流满面,让她掌勺炒几个菜吧,索性是连盐、味精和食糖也傻傻分不清楚,在厨艺一道上,关清媚跟赋二字绝半点瓜葛。
最后还是郝俊颇为好笑地让她躲在一边,看着,学一点厨艺,这才让关清媚脱离了无比尴尬地境地。
她的脸被木炭火熏得黑黑的,还有几道非常清晰的手指印,看着郝俊,抿着嘴唇,竟是不敢直视少年人的目光!
这还是郝俊第一次看到这样一面的关清媚,窘迫之中带着如无措少女一般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