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短篇)张宝同
在沉寂的暮霭弥漫在山间时,他们来到了一条铁索桥前。这座桥仿佛使他们看到了希望和光明。信心不由地为之一振。铁索桥上铺着一些木板,下面是很深的溪水深沟。走在上面,桥身晃荡得很厉害,就像空中荡起的秋千。陈怡害怕会被剧烈晃动的索桥甩在了溪水深沟,就吓得站在桥上不敢走动。赵季平一手扶着旁边的铁索,一手拉着陈怡一步一步地过桥。过了铁索桥,一条路就把他们引向一片平缓的山谷地带。山谷间有一大片种着大麦的土地。大麦在地里长得稀稀啦啦。大麦已经成熟,但还没有被人收割。麦地的旁边有一间残破的屋坐落在昏暗冷清的暮色中。屋旁边有几棵很大的核桃树。这让他们有种亲切如归的感觉。
赵季平激动地跑到麦地边上,对着大山高声喊道,“我们回来了!”然后,就抱着陈怡哭了起来。
陈怡也激动起来,看着赵季平在哭,她也流起了泪,,“我们终于走出来了。”
赵季平用手擦了擦泪水,,“有一段时间,我都绝望了,觉得我们完了,可是,我们总算走出来了。”
陈怡破涕为笑着,“我把你当成了心中的英雄,没想到你也会感到绝望。”
赵季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是人,和你一样,不过我是男人。”
陈怡认真地点了点头,,“不管怎样,你永远是我的心中的英雄。”
他们相拥了一会,就坐在麦地边,揪着麦穗,搓去外壳,把麦粒放在嘴里嚼着吃着。等色快黑下来时,才一起朝那间暮色的屋走去。
屋的门是用一根生锈的铁丝挂上的。他们扭开铁丝,进到了屋。屋内很黑,散发着难闻的霉气。赵季平点亮打火机,微弱的亮光照亮了屋子。屋里有一张用木板架起的床,床上堆着一床又破又烂的很厚的被子。床边有一个铁锅和几个满是尘土的碗。铁锅的旁边还有一些土豆。
陈怡拿起几个土豆,,“我们有吃的了。”她那高兴的样子仿佛她手上拿的不是土豆,而是宝石。
土豆长出了很长的芽。这种长芽的土豆是有毒的,不能吃。可是,他们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哪还顾得上那么许多。
赵季平把床边的一盏油灯点着,顿时屋里就亮了起来。陈怡让赵季平生火,自己就用铁锅端起一些土豆到门前的溪水边去洗。山谷的上空,月亮正明,繁星满,清亮的溪水声像夜曲一样淙淙悦耳,非常地美妙。整个山谷间像梦一样地神秘安祥。溪水清凉宜人,让人可以闻到清爽的气味。等她把土豆洗完,回到屋里,赵季平已经把火生着了。火苗闪着诱人的红光,把屋照得通明。他们用几个石块把铁锅一掷,开始煮着土豆。
赵季平在陈怡撩起裙子坐下时,看到她膝上的伤口还被湿布包扎着,就帮她揭了下来,由于伤口会浓,沾在手帕上,揭起来很疼。赵季平就心翼翼地把手帕揭了下来,拿到外面的溪水边冼浄,放在火堆旁烤着。
不一会,铁锅里的水开了,热气中飘着美味的香气。他们太饿了,所以,没等土豆煮熟就开始吃了起来。陈怡平时不喜欢吃土豆,可现在却觉得美味可口,清香无比。而赵季平边吃着土豆,边透着绚丽的火光注视着陈怡。他觉得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并不像他画中所表现的那样只会忧郁伤感和胆怯,而是一个有着火一般的激情与梦想。他觉得他的那幅画应当重画。
由于饿得太久,赵季平怕一下吃得过饱会撑坏肚子,就放下了筷子。陈怡觉得还没吃饱,听赵季平一,只好把锅端在了一边。吃过饭,赵季平用烤干的手帕和布条包住陈怡的伤口,就叫她上床睡觉。陈怡嫌被子太脏,不肯脱衣服。赵季平床上和被子上有跳蚤和虱子,而且早上淋湿的衣服还没干,穿着睡会很不舒服。为了不使陈怡难为情,他走出了屋子。等他进来时,陈怡已经躺在被子里,脱下的衣物放在一个木墩上。看他过来,陈怡就快活地在被子里转了下身子,,“舒服极了,简直跟神仙一样。”
赵季平把自己和陈怡的衣物搭在余火上,慢慢地烤着,然后就睡在了床的另一边。可陈怡睡了一会,就对他,“你过来,我想跟你话。”他就起身躺在了她的身边,让她马上感到了一种暖烘烘的感觉。她侧过身子,好奇地问他,“你怎么知道用那种办法能把羚牛吓跑?”
赵季平,“我实际上也不知道,我只是听别人过羚牛最怕鬣狗,就大着胆子试了试。没想到,还真是管用。”
陈怡听着,就把脸贴在他的胸上,感激着,“你是在用生命冒险来保护我。”
赵季平抚了抚她的脸颊,,“我是男人,总不能在危险时候躲在一边。”
陈怡点了点头,不禁有些动情,就搂着他的脖子吻着他。
她知道他的话是热切真诚的。他的目光已向她做出了表示。而这一些都在把她引向一种更深更浓的倾心和迷恋中。她被他珍爱地注视着和抚摸着,就觉得浑身有一种奇妙的暖流在涌动。
油灯吹灭后,月光就从窗外洒了进来。听着溪水绕着山间发出的细碎困倦的响声,陈怡觉得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好像正在一个充满着温情与浪漫的屋里,捧着一部感人至深的爱情,感悟着生活和生命的真实意义。赵季平在她身边深长而均匀地呼吸着,呼吸中透着一种深沉与鲜活的气息。她知道他有一种一往无前的坚毅与执著,并能把这种坚毅与执著浸入在生命与爱的热切与追求中。这正是她对他一往情深的所在。正是他把她带进到这个充满着险峻与浪漫的地中,让她感受着生命的壮丽与新奇。这些年来,她的生活一直是在没有激情与新奇的贫乏与失落中度过的,没有浪漫的情调,没有清新的感觉,也没有一个懂得真情实爱的男人的奇妙感应。对此,她一直有种茫然与失落的感觉,并常在悲哀与感怀的心灵中默诵着泰戈尔的那首诗:
我迷了路,
我飘流着,
我寻求那得不到的东西,
我得到我所没有寻求的东西。
是的,她一直都在生活中走失着,但人在走失的时候,才更能看清人生的目的,也许他就是命运派来带她走向回归的人。想到这,她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把自己心中这种强烈的感受传达给他。
她用手把他弄醒,,“我想问句话。”
“你。”他应了一声。
“出山之后,你带我远走高飞好吗?”她。
“为啥?”他睁开了眼睛,很认真地问道。
“我不想重复过去的生活。”她恳切地。
“你的生活安稳平静,怎么能随便改变?”他中肯地劝着她,“而我几乎常年累月在外面漂流。你会很快厌倦的。”因为他的妻子就是这样离开他的。
“我可以陪你出外,你写生作画,我写散文。”陈怡固执地。
赵季平想了想,就告诫着,“野外生活很苦,而且有时还很危险,比如这次我们就差点丢了性命。我想你应该知道。”
陈怡把脸贴在他的耳边,不以为然地,“这样的生活才有苦乐,才有激情,只要和你在一起,再苦再险,我都情愿。”
赵季平沉默许久,,“让我考虑考虑。”
陈怡刚想睡,就觉得身上咬得厉害,用手一摸,肩背上起了一片疙瘩。她让赵季平点着油灯,往床上一照,当即就见几个跳蚤蹦着跳着就不见了。陈怡一见跳蚤就感到浑身发痒。赵季平却蛮不在乎地,“睡吧,等它们吃饱了,咬够了,就不会再咬了。”着,就把她拉进了被子里,吹来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