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皇帝一怕领兵大将造反,二怕强邻蛮军来灭国。
女真贼事件引出沧北一批卖国贼,这让赵佶大为惊恐。
他梦见看不清装饰模样,却可以断定是北方蛮子,拿捏逼迫收买勾结了沧北将领官员,里应外合突破边防,铁甲骠骑如潮水般迅猛南下,自己尚在美梦中,快马弯刀已包围东京,京华盛世转眼成烟云。
赵佶根深蒂固的安于现状乌龟思想,自然不会采取以攻代守的积极战略,考虑的是怎么加强防御,深感光靠北京大名府为缓冲远远不够,加强沧州军力就成了心事。
他对女真野人造辽国的反,不以为然。
女真才几个人?撮尔蛮也能翻?
他不想操心战事,大宋这样下去就很好。对赵廉提议派能臣把沧州瀛州等北边地打造成北伐的基地,不当回事。
他要的是沧州军在蛮军暴起难突破沧北边防凶猛南下时,能有效阻碍牵制,平时保住这片赋税金库。能有支制衡西军的军队更好。
赵廉利用私欲蒙心的梁师成在皇帝耳边吹风,不用提想调任沧州一个字,就如愿以偿成了知州兼防御使,掌握老家的军政大权。
有河北东路军宪监管,军有监军,禁军统领还是皇家的狗,勋贵子弟王欢,政务有新通判、仓曹诸官牵制,赵佶对沧州很放心。
沧州军政诸官都等着看大宋史上最年轻的地方大员,官家的宠臣干将怎么烧头三把火,谁知赵廉走马上任半个多月,没丝毫动静。
沧州兵马副总管王欢不惧赵廉,每当赵廉找他议事就故意嬉皮笑脸插科打诨,明着不大听招呼,试探刁难年轻了十多岁的正管,暗示:别以为你是宠臣,就能随意拿捏本官。和真正的大宋权贵比,你沧赵还什么都不是。好好相处,本官满意了,自会配合,否则,哼。
赵廉似乎拿他没办法,又似乎不当事,从不多一句,更不硬压。
突一日,赵廉招集禁军指挥使以上诸将,带监军太监来福(梁师成出力安排的联络亲信)、通判、仓曹等要员,在左右虞候侍卫长童刚焦挺、推官萧让,及二十侍卫,直奔厢军大营。
正是数九隆冬时节,大雪飘飞。凛冽寒风中的破烂厢军营空荡荡的,积雪一尺,没有当值守卫,不见一个人影。
赵廉在马上扫视了一下,面无表情,催马进入,直奔空荡荡的中军帐坐下,又笑呵呵示意随行诸要员也坐。
诸官不知赵廉要干什么,各怀猜疑。
只有王欢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仍然长在脸上一样无动于衷,见大家都安静老实坐着,还有意笑哈哈道:“这可够冷的。这些狗娘养的怎么也不知道在大帐生火暖暖屋子。看把咱们冻的。”
这种指桑骂槐,骂赵廉没事乱搞害大家受罪,在座诸官没一个傻子,都心里清楚。这无疑是挑衅赵廉权威,当众打赵廉的脸。
赵廉居然笑着接了句:“是够冷的。”
就在王欢眯眼,皮笑肉不笑地哈哈大笑时,赵廉收了笑容,淡淡又了句:“的确是杀人的好气。”
王欢尽管自信赵廉不敢把他怎么样,可心里还是一紧,嗓子如突然被无形恶鬼卡住一样,笑声嘎杀而止,得意的皮笑肉不笑变成尴尬的皮笑肉不笑,神情显得诡异。
其他原本想附合凑趣声援上司的禁军将领,顿时一个个闭紧嘴巴,吊儿郎当的神情一收,悄悄端正了身子,满脸恭谨老实。
大宋以文制武。
文官们新官上任可是有专杀军中重将立威的传统。
死去不太久远的名臣富弼、韩琦等都是这么干的。有大宋卫霍(卫青霍去病)之称的名将狄青当初都差点儿被上任的韩琦砍了祭旗,争来争去,仍不免手下最依重的大将成了立威替死鬼,狄青自己最终还是被文官不断挑动皇帝的猜忌心活活憋吓死了。
赵廉或许一时不能拿王欢怎样,但杀他们这些武夫,别他是宠臣,就算不得圣心倒霉来此,也能眼睛都不眨地挥手就砍了。
你有没有罪,该不该杀,皇帝都不会在意。不遵以文治武就该死。
不知多久没响过的聚将鼓骤然激烈响起。
正盖着破被缩在炕上打哆嗦的厢军们都愣了,穿上所有能御寒的破衣服,拿起不知多久没碰过的刀枪,万分不情愿地出来列队。
厢军主管,团练宋汉臣几乎不到这来,本家兄弟宋本臣平时代管着中军账。此时宋本臣正和几个头头赌钱输得红眼,鼓声打乱了他心思兴致,本就邪火冲顶,这下更盛。
“哪个狗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乱打聚将鼓,反了他还!”
骂骂咧咧出了屋子,在雪地上随便撒了泡尿,这才抬眼扫视。
这一看,他顿时脖子一缩。
中军帐前有几十匹马,七八辆车轿。
一群身着皮毛劲装的雄壮大汉分列帅帐门两侧,按刀而立,在漫风雪中如凶神恶煞的半兽人,一双双凶恶的眼睛在阴冷扫视着他。
擂鼓的丑陋大汉力量奇大,坚韧的大鼓似乎随时会被他敲破。
敲完,焦挺扔了鼓槌,恶虎般盯了宋本臣一眼,咯吱咯吱踩着厚厚的雪,大步流星进了中军账,和童刚侍立赵廉身后两侧。
赵廉坐在帅位,计算着军鼓响过的时间,十根手指一根根弯曲下来,结果只有一个邪皮倒挂的汉子及时跑了进来。
这家伙进来后,仓皇间居然还敢扫视帐内,待看明白了,才单膝跪在帅案前报名:“人沧州厢军都头宋本臣拜见大人。”
赵廉淡淡道:“站到一边。”
宋本臣面上唯唯,心里并不真怕,退到一边站定,继续偷偷打量。
随后那几个陪宋本臣赌钱的头头也涌进来。
有实权的军头都不在军营,只需要苦力干事或领粮晌时才过来。
赵廉也没呵斥,只叫他们站到门外等着,又吩咐宋本臣:先解散厢军等候命令,安排人找宋团练后在门外静等。
几个头头烤火赌钱,仓促应卯,穿得单薄,在风雪中冻得快死了,宋汉臣等厢军军官才66续续而来,仓促间也个个穿得华贵暖和。
在众官的凝神注视中,赵廉扫视着跪满一地的厢军实权军官,待中军官从团练到节级使臣,一一点清人员,向旁站的萧让一招手。
萧让一点头,从随身包中取出厚厚一叠纸,刻板洪亮的声调响起。
“查,本部厢军团练宋汉臣在任七年零九个月又十三,伙同其弟宋本臣等,营私舞弊,坐吃空响贪夺所部粮响军备视所部为私军奴仆身为一军正将,不管军务,不练军武,把圣上所托军国大事视同儿戏其二子骄横不法,祸害其妻刻薄寡毒贪婪,肆意残害家中奴仆侍婢强夺良商姚君的店铺恶迹累累”
历年一件件罪恶详实,甚至有些数据都精确到一定程度。
在坐诸官无不暗惊,一想赵廉身后的沧赵,和掌握国家机密事的相皇帝宠臣身份,就明白了。人家早有准备。看样子是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雷霆万钧。这是要下狠手哇。
心中有鬼的顿时紧张起来,再也没了自在从容,甚至满不在乎的心态,暗暗猜测赵廉会把事情做到什么程度。
他再是宠臣,再强势,也不敢一次就整治重处尽俺们这些各有靠山的沧州要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