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修明的主意无疑是要黄钺、金鼎当机立断凭武力杀官造反。
我们家代代是耕读传家的良民子弟,如今沦落到也当强盗,走落草的黑路?
黄钺、金鼎打受父母长辈忠君爱国勤习文武卖于帝王家重振祖上荣耀的祖训教导,被严格管教,长这么大虽然也干过不少混蛋事,但真恶的事确实没干过,身为地主家的孩子,和官府作对,当肆意烧杀抢掠的凶恶强盗这种事,他们在这方面的念头都没有过。
但眼前的危急,也只有这一途径才能及时解救父母脱离死亡。
金鼎家忠心耿耿的一个护院一挥刀,怒声道:“少爷,反就反了吧。老爷夫人的性命耽误不得呀。”
其他护院感主家的恩义也纷纷嚷嚷起来,表示愿意舍命追随。
那就赶紧干吧。
多耽误一刻,父母和数代追随的忠仆们就多一份危险,现在指不定正承受怎样的酷刑呢。
黄钺一想到父亲正患病在身,经不得丝毫折腾,哪抗得住刑罚逼供,心中越焦急,红眼怒道:“狗官污吏若敢把我爹娘折腾个好歹,我必杀他满门。”
二人瞬间下了决心,恨不能立马飞到县城抢出亲人,但再一看身边仅仅十几个护院,虽然本事都不错,也敢拼,可就凭这点实力强闯县城只怕不成。
河间府是一线边境地区,时时面临辽寇威胁。因而,不是上县的县城也配有县尉带数量不等的官兵。
本县可是有近二百官兵的,刀枪精良,弓箭盾弩齐备,加上捕快衙役和熟悉战事的民壮……
啧。
若是进县城肆意屠杀搅闹一番,凭本事也许能靠突袭快杀入又在包围前快强闯离去。
可这是要救人,要攻击县衙或抢大牢。
带着不通武艺的父母家人病号仆从男女老少,想及时杀出逃走。这种可能性太低了。弄不好不但枉送了父母的性命,让栽脏陷害的狗官拿到真凭实据,罪恶变成合理合法,自己和这些忠心耿耿的护院也全得死在县城。狗官污吏却照样活得好好的,害人反能立功受奖……
这就是百姓遇到披官皮扯公务大旗耍权害人的悲哀。
哎呀,这可怎么办?
二人束手无策,急得青筋绷起,眼似喷火。
道士戴修明长叹一声道:“罢,罢,罢。往日贫道多受你们两家钱粮衣食照顾,这悠然栖身的道观也是得你们爹娘相助才能建成。如今你们有难。贫道不能不帮,也豁出去了,一起杀官当强盗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当即和两道童简单收拾了行囊,带着黄金两家人急奔到翠云山,找的正是吉安的山寨。
原来,翠云山寨主牛庚当初落难,在逃避官府追捕过程中受重伤,逃到一处山野藏匿却失血昏迷待死,被外出云游路过的戴修明偶然遇到及时医治救了一命,结下一份缘分。
此际要闯县城杀官救人,需要有力的相助,戴修明能求助的只有牛庚这伙山贼了。
他心里也没底。
也不知当初那点缘分交情好不好使。
这种冒险攻打县城,招惹官府重视,极可能引来围剿的事,重利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能愿意?
欣慰的是牛庚听恩人来了,立马下山亲自迎接,盛情款待,一听相求,没犹豫就答应了。
兄弟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另一寨主冷宁也立即响应。
已成为本寨大寨主的吉安得信,和吴得真过来一看,原来求助的是打过一仗的那两良善地主家,听了两家遭遇,不禁想起自己的悲惨往事,恨恨骂到:“当真是下贪官污吏横行。大宋怕是要完蛋了。”
当即谋划攻打县城救人。
先派人潜入县城摸准情况,得知黄父已死。两家人都关在大牢。捕快正四处打听黄钺、金鼎去向,准备捉拿归案。
黄钺一听老父死了,家人正在牢中受欺辱折磨,心中大痛。
黄金两家是邻村,身份相当,传统相似,属于一类人,平时有事都是相互援应,交情良好。两家孩子从到大常到对家玩耍习武,混吃混喝,受到对方父母的关爱,也有感情。
金鼎骤闻和善的黄父居然已经死了,也震惊难过,自己的父亲也被打残废,母亲受折磨,和黄钺同样怒火中烧,杀机鼎沸,到了这时候,什么顾虑也没有了,一心只想救人报仇雪恨。
当,冷宁、牛庚和熟悉县城的黄钺、金鼎带数十精干手下,化装混入县城。
冷宁、牛庚带人分散围到县衙,暴起难,杀入衙中,逢人便砍,遇人便杀,搅乱县城,吸引官兵等的注意力。
吉安、吴得真率领大部队装成柴夫车脚夫等百姓,暗藏利刃,散在四处城门附近,听到城中乱起,守城门的衙役官兵有的忙着跟长官去衙门救急,有的忙着关城门,乱轰轰一片,趁机强冲县城,杀入城门,把措手不及的官兵杀得死伤一地,余者崩溃乱窜。
山贼从四门追着官兵衙役就势杀入县城,遇到本县县尉咋咋乎乎带兵赶来拦截。吉安、吴得真岂会惧他,带喽罗凶狠冲上。
双方混战。
县尉也倒霉,趁府县两级新官上任,花钱通了路子才混上这个官,还没滋润几个月,送礼的钱还远远没捞回本呢,就遇到山贼攻城抢掠,不抵吉安本领,战不几合就被砍翻在地,原打算情况不妙转身就跑的保身之道也落了空。
县尉一死。官兵哪肯卖命死拼,纷纷弃械而逃,急急脱掉兵服混做百姓潜藏各家。白瞎了那些精良刀枪箭弩等武器。
边境民风强悍。
县城百姓年年都要协防守城抵抗辽寇的,又家家联保联防,这关头为保护自家,也能鼓起勇气反抗山贼抢掠,但拿起棍棒杀猪刀等武器正要参战时,却听到山贼大呼:此来只为杀狗官刁吏恶霸,与旁人无涉。
再看山贼确实只杀只抢本县百姓也痛恨不已的那些恶人,民壮们也就放弃进攻坚守家门。
黄金二人和手下埋伏在大牢附近,城乱一起,引得牢卒惊慌失措,不少的牢子弃职守奔向家中想保护财产或和家人藏匿起来。他们伺机抢入进去,第一时间救出父母……
知县和李押司等人陷害了黄金两家,刮分了金银,轻易横财,正美滋滋盘算着追捕两家的儿子斩草除根,然后安心卖掉两家最值钱的宅院和田地,漂亮地完成财立威算计,却被山贼汹涌杀入家门,妻儿老全部当面被砍头,受贿贪污搜刮的钱财被抢掠一空,吓得屎尿齐流,又心痛好不容易弄来的钱财转眼损失得干净,随即被山贼狞笑着拦腰斩断,惨哼着,上半身乱爬,横死当场,也不知有没有后悔过。
山贼祸害百姓,在官府眼里不算什么,但杀官抢掠城池,直接危及到官员自身安全和朝廷统治,这就是造反了,性质变了,官府重视起来,会着机围剿镇压。吉安他们也准备迎战。
但翠云山山寨运气不错。
这时候,西边的田虎正调兵遣将冲州夺府,准备划地称王。翠云山属于河北西路,本地官府也在田虎的兵锋威胁之内,官员们正被田虎军势如破竹的攻势吓得胆寒,忙着对付随时可能杀过来的强大凶悍的田虎叛军都心有余气不足,哪有心思管河间府一个县城被破这种事。
河间府王知府得报自己安排的知县被杀,县城的钱粮武器等被抢个干净,倒是怒骂山贼好胆。
他镇守边境,手下就有数万兵马,边军经能臣张近治理,底子在,还是比较敢战能打的,非内地烂军可比。王知府又兼着高阳关路观察史的兵权,有实力剿灭翠云山贼。
但,这节骨眼上,他却得知亲家安庆王从他这走私出关的那上万张神臂弩并没有到了辽国燕王的手里,而是在燕京附近莫名其妙失踪了。
王知府大惊失色,深恐这秘密是被宋人得知捅到皇帝那去,****惶恐不安忧心如焚,没心思,也没敢擅自越境派兵到邻近府辖区剿贼。
吉安、吴得真、冷宁、牛庚,和新加入的黄钺、金鼎一伙轻易得到安稳度过此次难关。
但吉安、吴得真都是官府出身,深知官场做事规则。
他们也清楚此地不是长久停留之地。官府腾出心思,早晚必会派重兵围剿。
离开这处落脚地再转移到哪生存,众人一时没个主意。
实在不行,他们也准备干脆投奔田虎跟着造反得了。反正田虎势力大,看样子也许真就能杀出一片地,另立朝廷。跟着干,指不定还能混个开国功臣。
这也算条好出路,不辱没一身本事。
这次明知沧北治理得严明,仍然前来抢掠,只是想取巧抢到马匹钱财壮大实力,到时候无论是对抗官兵围剿,还是投靠田虎,都有本钱。
听完遭遇,宁老太君深深叹口气,对赵岳道:“乖孙儿啊,祖母觉得他们的是真的。”
“这年头尚能坚持节操不贪脏枉法的官员,太难得了。”
这自然是赞美昔日捕快头子吉安、吴得真高洁的职守操行了。
老奶奶又:“耕读传家也曾是咱家一辈辈想追求的。黄金两家也是积善之家,不应该再遭受不公。这两孩子孝顺父母,肯舍命救双亲和仆从,也是好孩子。”
“至于其他人沦落为贼,也是世道逼的,就算行过凶,也算情有可原吧。”
“唉!连医人道士这种出家人也不得清静行善。真是造孽呀!”
老奶奶没再什么。赵岳却明白祖母的意思。
这时候他也想起来了,翠云山六贼似乎都是书中田虎的部将。尤其是黄钺、金鼎这两耀眼的名字,他印象深刻,敢断定。
他也断定黄金二人的是真的,但还是追问一句:“你们还没有投靠田虎?”
黄钺、金鼎从老奶奶的话语中已可确认赵岳的身份,也听出了希望,紧绷的神经一松,闻言一齐摇头道:“人岂敢欺骗公子?”
赵岳点头,瞅瞅得到松祖母表扬认可脸色好看不少的吉安、吴得真一眼,想了想道:“我知你们是肝胆英雄。也知你们对朝廷彻底寒了心,不想和官府、官员沾边。”
“这么吧。当你们这种强盗是没出路的,或早或晚被灭的份,死路一条,何谈大冤昭雪,深恨得报,苍显公平报应?
田虎、王庆之流也不过是笼子里一时闹腾得欢的等死之辈,皆是残民之贼,不得人心,不是良主。你们若是指望他们,跟了也不会有好结果,我向你保证你们到时候会失望后悔。”
“我祖母慈悲,见不得好人受难。我想帮你们一次。提供一个你满山寨活命有前途的机会。”
“先去我家。
但既不用获罪充军或再为大宋朝廷效力,也不用在我家隐姓埋名为仆为奴。到底怎么安排你们,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晓,而且保证大家都愿意。你们好好考虑一下。”
吴得真耿直些,冷哼一声道:“我等皆是受官府迫害蒙冤之人,身负深仇大恨,有一口气也要想方设法报仇雪恨。想不到堂堂文成侯、正气凛下的沧赵,也绝口不敢提为我们鸣冤昭雪。就别什么替我们考虑的话了。我们已经是杀官造反的强盗逆贼,今日落你之手,不惧一死。”
赵岳笑嗯了一声,“是英雄,血是热的,即使掉地狱里也要杀退诸魔爬上来。有这杀心斗志就好。但你们这状况是不会有机会在蜀中报仇的。相信你们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何不换个思路,抱点希望,走另一条路?你们不试试听我一次,怎么就知道报仇雪恨未必有多难呢?”
吉安、吴得真到底是离沧州遥远的蜀中人,听闻过沧赵的事迹和品行,却没有真正接触了解认证的机会,对朝廷实在寒心,对官员和官宦家族的无耻阴狠霸道看到听到的实在太多,不大信得过沧赵传闻,对赵岳的劝不敢轻信,心里也抵触不想接受。
白了,他们就想痛快狠杀当官的,抢其钱财,辱其妻女,享受那种泄的快乐,活得一时是一时,总之再不受官员欺骗利用玩弄,挺直腰杆到死。怎么死,什么时候死,随老安排。
黄钺、金鼎是瀛州府人,虽然没来过沧州,也没接触过沧赵人,但两州相邻,他们听过太多沧赵的仁慈守信敢为能为事迹,又渴望保命护住父母家人,愿意接受这个机会。
金鼎道:“吉大哥,吴大哥。老太君是我们同乡,其事迹品行在当年沧赵尚未迹时已经在瀛州府流传,无可质疑。我娘就常老太君是大宋女人的榜样。我信得过公子。也请二位哥哥和弟投靠沧赵,一试结果。若不如意,大不了还是一死。”
黄钺也劝道:“非是弟贪生怕死。实是老母尚在,且我爹遭难,我娘再经不得打击。我要活下去照顾我娘,也要有命报答二位哥哥和翠云山满寨兄弟相助的恩义。我相信沧赵信誉,也请二位哥哥给自己一个机会,给此次跟来做事的弟兄们一个机会。他们也有大仇未报,不少的也有老要养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