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在王四随护下漫步进入秦会的住所,放眼看到满院子持刀横枪恶狠狠盯着自己的山贼,身陷森森杀机中,不害怕是假的。
他的腿软,但来前算计个周详,料定秦会只要不是了疯就不会真要他的命,这才心神安稳不少,脸上装出笑,显得镇定自若,高声招呼道:“秦寨主,可宋江久在山寨打扰,今日特来辞行。你不会因为可想给山上兄弟们找条更安全更有前途的出路,结果赢得弟兄们的信任,不少人要随宋某离开这里,去兵强马壮又富足便利的二龙山共聚大义,而敌视宋江吧?”
我是蛇角岭所有人的救命大恩人,并且给你们找到更好出路,更有恩,你若想杀我,那就是你做人太不讲究,太没有道义人品了。这样的人,相信山寨的人稍有点脑子也不会愿意追随。
杀了我,你只会倒霉,下场不会比我好。谅你不敢动粗。
宋江一念到此,越有信心,勇气也足了,神情安然地站在院子中,料定秦会必出面。
秦会坐在家中,面前是午餐,有一大盘喷香野味也有酒,还算丰盛,却没心情吃喝一口,心里只想杀了瓦解了蛇角岭势力的宋江,却顾虑重重。
他又不是傻子,很清楚借这机会杀了宋江的可怕后果,只为泄把怒火仇恨出口恶劣气,不想同归于尽,就不能任性冲动,因而迟迟无法下这个决心果断挥手下令斩杀。
他听到宋江喊话,心中一阵气闷,怒火上窜,却更加犹豫不决。
宋江拿为山寨弟兄们找出路前途为借口,无理变有理,引得军心更加动摇,还追随自己的手下,许多人必定心生想法,不再仇视宋江,这如何能硬动手?
只怕一声令下,宋江没杀成,自己这边先人心崩溃背叛,再加上如何向结义三兄弟交待?
搞不好就是众叛亲离,成了孤家寡人。
他咬牙切齿,无意之中把当初闹强盗军时抢来的金酒杯捏成了金饼,另一手把宝剑握紧了又缓缓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心里如此反复较量着杀与妥协低头两种念头也是两种结果。
过了许久,他重重吐口气,仰轻叹一声,终于缓缓起身,步伐沉重地走出屋子,一双眼睛凶狠地盯了院子中微笑而立的宋江好一会儿,宋江始终一脸谦和而笑,他又重重吐口气,闷声道:“宋押司既来了,就请屋中坐坐吧。”
宋江看到秦会露面就心知这一冒险的较量,是自己已经胜了大半,下面只要挥好了,这条毒蛟悍将就是自己的得力干将了。
对自己蛊惑拉拢人的本事,宋江是极有信心的。
他谦逊一抱拳,“可冒昧,秦寨主大人大量。叨扰了。”
人生若能重来,秦会当初宁肯放弃招揽人手,打死也不会让宋江上山,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再后悔莫及也无法挽回一切改变眼下的难受之极糟糕现状。
不过,宋江身为胜利者,身上却毫无胜利者的自得傲慢之气,仍是如当初在山下所见的那样谦卑从容宽和,这让秦会羞恼愤恨的心好受了不少,对这个相貌太普通的黑矮子不觉多了点敬佩之意。
这个个子能得呼保义及时雨的响亮大名,只怕身无缚鸡之力,却能威震绿林,果然不是凡凡,只这份心胸气度就很了不起。
秦会清楚,若是双方形势对调,胜利者换成是自己,肯定不会对弱者失败者保持住谦卑,不盛气凌人咄咄逼人,甚至以暴力相逼,这已经不错了。
他深吸口气,平缓了一下不宁的心绪,淡漠道:“押司就别再虚假客套了。请吧。”
完,他转身先进了屋。
要他站在门口迎接宋江,这万万做不到。他无法压下心中的窝囊气。
宋江若真有胆子进屋,不怕他一怒拔剑杀人,那就进来试试。
宋江此时底气更足,心中有那么点顾虑,但坚定信心,谦和地向院子里的秦会亲信抱拳一罗圈,仁和笑道:“众位弟兄,请相信宋江所为一切都是为了满山寨的弟兄们好。蛇角岭实在不是长久生存之地。宋江敢对誓,绝无半点坑害秦寨主之心,若有虚言,打雷劈。”
完,让身边唯一的人王四留在院子里,他拽开大步独自进了屋子。
他的这番话和表现的意愿与勇气,让满院子近百叛军汉子都不禁心有触动,多多少少都生出些敬意甚至是喜欢。
屋子里,秦会傲然而坐,手按宝剑,冷漠地盯着进来的宋江,似乎随时会暴起杀人。
宋江眼皮子跳了跳,但随即就镇定下来,满面微笑地抱拳一礼,不请自坐。
在沉闷压抑的气氛中,双方僵坐了一会儿,秦会不开口。宋江也淡然而笑不开口。
终于,考静坐与耐性,秦会熬不过宋江,先开了口。
“宋押司,你手下救了我山寨。秦某感激不尽,好心邀请你上山一尽地主之谊和感谢。你为何却趁着我山寨的感激之情使手段挖走我的弟兄,瓦解我山寨?”
“你这么做,你的江湖道义在哪里?你的呼保义、及时雨就是这个做派?”
宋江,你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玩得高明而已,有什么真本事能长久赢得人心?有什么资格领导我?
宋江并不回答这个。
争辩这个,掰扯不清的,只会越解释越黑,让双方关系激化。
论起来,秦会没按好心才邀请上山。但宋江的行为也确实不地道,鸠占雀巢摆不到大台面。
但,大道理,谈判,玩政治,十个毒角蛟也不是宋江的对手。
宋江咳嗽一声,瞧瞧满桌子酒菜,缓缓伸手拿起茶壶,亲自给秦会的茶杯满上,又自取了个茶杯给自己倒,但只倒了一点就停止了。
他瞅瞅茶水,轻叹口气,又取了酒壶给秦会的酒杯满上,又取杯给自己倒,也是倒了一点就停止了,瞅着浑浊的酒又是一声叹惜,然后指指桌上的菜,缓缓道:“以将军之能,何至于吃喝这等劣质酒菜茶水?”
“蛇角岭如此偏僻荒凉,存不得众多兵马,危险重重,随时有覆灭之灾,取生活所需也诸多不便,可实不知有什么好留恋的?”
秦会看宋江如此谦卑,他的神色缓和了点,却冷声道:“家再破,也是自己的家好。”
二龙山再好,那不是老子了算的地盘。
宋江并不否认,这次把自己的酒杯满上,起身拿起,弯腰道:“无论如何也是可的不是。宋江在此向将军赔酒以表谢罪诚意。”
着一仰脖子把浑浊的劣酒喝光。
喝完眦眦牙。
这酒也太次了,酸不拉叽的,滋味实在不咋地,以宋江不计较饮食的粗口也难以下咽。
秦会并不领情,没陪喝表示宽容谅解,仍冷酷地盯着宋江。
宋江不以为意,再次不请自坐,径直道:“可也不冠冕堂皇,将军认为是虚言假义的话。我想问问将军,你可有志向?”
秦会一皱眉,心:“老子当然有志向。老子想当大将军,想封妻荫子马上封侯,想一世有权有势有威风享尽荣华富贵。祖上有光。儿孙也能得恩泽,富贵荣华不尽。可这贼世道哪是我这等有本事没关系没靠山的草根人物能混出名堂的?成了强盗山贼了,再有志向有个屁用?无非是走一步算一步,活一快活一,随机求生求变。想再多再美好,也没用。”
他没有吱声,只是不由自主叹口气,目光由冷酷变得有些暗淡茫然落寞。
宋江察言观色,瞧得仔细而明白。
他一笑道:“秦将军何必沮丧叹惜?”
“想我宋江本是区区县城吏,那时即使明知晋升无望,做得再好也没有前途,永远成不了真正的官员,却也从不自卑气馁,无论为公还是闲暇,可都紧守良知侠义,尽量为百姓做点善事,提供些方便,活得心安踏实,期间帮了不少人,也结识了不少英雄好汉,付出的是区区身外之物钱财,花费了宋江无数精力心血,换来的却是无价情义与无边快活。南海北都有信得过的朋友,都有人记挂着可,那感觉真好。”
到这,宋江不禁有些激动,突然想起点事,不禁悠然回忆,道:“文成侯如今下闻名,海内仰望,成为世人楷模。
沧赵以仁德侠义崛起,造福无数人,感动无数人。提起来,但凡有点良知的,下谁不夸一声沧赵是好样的?
就连那凶名满下的沧赵恶霸,却也有很多人夸一声好,赞一声是敢做敢当的真英雄。
其嚣张胡为却并没有真让人反感,反而赢得无数赞誉。因为他从没有做过什么欺压良贱的大恶之事,斗的都是强者,打的都是贪官污吏、权势恶霸公子、残民强盗豪强。无形中庇护帮助的是弱者是百姓。公道自在人心。
可认为,赵二公子并非通常的纨绔败类,也没有真抹黑沧赵家族的脸面,不负家族的仁德家风与教导。我想沧赵长辈过分溺爱,不惜代价的放纵和维护赵二,未必是荒唐可笑。
当年恶霸开创梁山时,可曾经有幸见过一面,至今记得少年的嚣张霸道强势,也清楚记得他随口过的一句话,据也是他家老太君教导文成侯做人为官要遵守的信条:好男儿不在当多大的官,而在做多大的事。
此言在当时的宋江听来,只觉得振聋聩,现在回想也仍有醍醐灌顶之感。从此,这句话就一直成为可的左右铭,励志警醒自己不要看自己,不要因为位卑就甘于沉沦平凡庸俗,也不要因为挫折路不平就沮丧失志放下好男儿的自信与担当。”
“细观文成侯这些年当官所为,宋江能体味到他正是在紧遵做官为做人做事上。文成侯的才华,只怕满大宋人皆要仰望。宋江不才,在这方面万万不敢攀比,但也信守那句名言,誓要做个有大胸襟气魄,努力做点大事的人,如此方不负此生。”
“可因失手杀了那贱妇断了官路,成了逃犯,东躲西藏,有家不能回,有父不能尽孝,失落迷茫过,但振奋了起来,幸运地有了将军如今所见的众多生死弟兄追随。”
“秦寨主,过去的已经永远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你一身本领,比宋江在这肮脏世道的生存能力强百倍,大好年华岂可埋没在这荒野山岭上,以转眼被官兵剿灭的贼寇骂名被世人耻笑?”
“可很想问问你,你就那么留恋这荒野山岭上的一点短暂权威?你就不想有仗义知己热心兄弟相伴安心活着,不想凭生平本领活个轰轰烈烈一场,做些惊动地的大事,让下人都认识你,佩服你,赞一声真个英雄了得?”
秦会被激昂的宋江得呆了。
宋江激动地起身慨然道:“连可都有众多亲密兄弟相伴,有雄心壮志,秦寨主如此英雄,岂可自甘孤独苦闷碌碌无为?”
秦会面露羞愧,眼中却闪烁着渴望。
是个正常人,谁不想有很多暖心的朋友?怎么能不想威风显赫?
宋江趁机开始进入关键点:“请恕可直言。秦寨主觉得自己有能力统领山寨走向能看到光明的路吗?”
到这,他指指桌子上的寻常菜肴和劣质茶水酒水,又:“将军勇武,精通军事,有大将之才,战场厮杀自然光芒四射。但看看山寨就能知道,秦寨主的才能还是体现在军事上。勉为其难做当家人,操心焦虑无一日安生不,一寨之主过的也不过是这样的日子,食无蛋,菜是野菜为主还缺油,想吃个肉,抢不到了还得靠打猎。这茶这酒,大宋人家稍有点家底的也不至于喝如此低劣的。山寨下面的弟兄们的日子更不用了。”
大宋茶叶、酒水名满下,是最不缺的东西。蛇角岭是真正的强盗,只一味破坏不建设,祸害完了周围,过路的也不敢经过,没的抢了,官府抓得严,山寨人远处不能去,空有钱,却得不到区区茶叶和酒家酿的好酒,确实够窘迫丢人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