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谁不知沧赵家族的聪慧超人?
人家就是以罕见的智慧才能起家的。
你若是钦差,鬼才信你回来的沧赵怎么愚忠不堪死不知反。敢这么的,得到的只会是朝臣的耻笑与质疑。
当这个钦差,怎么做也不会得好。
去梁山能活着回来,就不清楚自己对朝廷是忠诚清白的。
这种差使没油水,受累冒险却落得一身黑,还极可能送掉脑袋,确实是需要勇担。别开玩笑了,傻子才会干。
级别低的官员,无论是在殿内的,还是排到了殿外皇帝根本瞧不见的,一个个都下意识低了头缩着。
宰相高官们倒是依然腰板挺直,好一副勇于担当的样子,那是他们清楚自己这么大的官,不可能当慰问梁山的钦差。
满朝官员装哑巴乌龟,没人应差。
这是张邦昌早预料到的。
所以奸滑的家伙才抢在白时中前面先对皇帝几句,表现一下,避免在随后的尴尬局面中被皇帝也看作和其他官员一样属于没能力没担当对皇帝也没尽忠报国心的官僚。此时他再缩头不语就不是问题了,皇帝再失望恼怒也不会牵连他头上。
赵佶高高在宝座上举目扫视群臣,却等了半也没人吱声。
他刚平息的怒火瞬间又腾起,而且火更大了,杀机顿生。
又是这样!
每当朝廷有凶险的重任需要官员勇担的时候,满朝文武官员就全缩了,没一个愿意勇敢承受点风险为朕分忧的,可平时却一个个表现得那么慷慨激昂,铁骨铮铮,忠肝义胆,忠君爱国,愿为大宋江山舍生忘死肝脑涂地,好一副才气纵横又铁肩担道义舍我其谁的大无畏君子忠臣高人形象,无论官大官都会在朝堂上踊跃出头发表意见,展示才华忠心和担当,漂亮话特别多。
现在呢,怎么又全缩头成哑巴了?
代子慰问乡下水洼子野地梁山,安抚糊弄住沧赵人别起心造反而已,又不是叫你去镇压梁山去和逆贼谈判送死。
怎么着?做不到安抚这点事?
你们自负能把死人活了的绝世才华呢?
怎么着?畏险怕难不敢去?
你们夸耀的舍生取义忠君爱国血勇担当呢?
……
还没叫你们怎么着呢,你们就这样了,若兵凶战危,朕有危险时,要你们以死担当舍生护架,你们这样的岂能真做到?
难道满朝这么多文武重臣全特么是只知安享荣华富贵,只会夸夸其谈,只顾缩在京城骄奢淫逸的蛀虫?
难道国朝花高薪重恩养的只是一群不知廉耻不忠无义的伪君子奸贼废物?
怪不得朕的大好江山会治理成这个糟糕样!
怪不得堂堂正朔大宋却在下太多人眼里连杀人如麻的域外凶恶海盗匪徒国都不如!
怪不得一向谨守外臣不干涉朝堂内政规则的赵公廉,会怒而忍不住上奏直言太多朝臣尸位素餐治国不忠无能该死该杀。
手下若主要是这么一帮子嘴炮废物官僚,甚至是自私无耻的窃国奸臣,那大宋江山岂能保得住?
朕的宝座岂能坐得安稳长久?
赵佶愤恨地碎碎念。
太失望了。
心境好不苍凉惊骇发苦,直气得赵佶满血上涌,脸色发紫,浑身颤抖,太阳穴突突直跳,遮脸的皇冠珠冕摇晃碰撞得哗哗响,幸好他没有高血压、心脏病之类的受不得刺激的病,否则怕是能当场憋死激动死。
站在前面的宰相和文武高官们偷眼瞅见皇帝双眼如喷火满身的杀机暴射,无不惊惧,但却咬牙挺身子站那就是不出头话。
他们都清楚,皇帝再怒也不可能不分青红皂白把他们问罪全宰了或罢免了。皇帝离不得他们站班执掌维护大宋江山。
而在这个时候,谁敢跳出来向皇帝建议献策发话怎么对付梁山,让赵公廉知道了,谁就会成为赵公廉仇视的对象
梁山若反了,
那,敢出风头的官员满门必然会成为梁山的首要刺杀绑架什么的目标,抓做了造反祭旗的牺牲品也不稀奇。
梁山若没问题没反,
那,皇帝窃喜着还得依靠和重用赵公廉镇守边疆,在找到能取代赵公廉作用的这段时期,为了安抚糊弄住眼下江山着实缺不得的这位侯爷,必定会委屈那位出风头的官员,让赵公廉出口气心里舒坦了好安稳继续效忠。
这一委屈怕就委屈掉了脑袋,葬送了前程和满门老。
总之,这时候在大殿上出风头,皇帝一时满意你的忠敬之心,可后面的结果却怎么着也不会好了。
尤其可怕的是:
赵公廉那宝贝弟弟可是个胆大之极的凶横纨绔,据绰号蛮霸王的,肯定要祸乱京城凶狠报复敢出头害沧赵家族的人。
你可别那纨绔子没那能力。
如今的京城刚清除了人口构成中的巨大隐患,但地面上的利益纷争迭起,动荡未息,人心纷乱,谁也不知京城居民心中想着什么,谁也不知看着本分老实的百姓中藏着什么险恶,官府控制地面乏力,新编镇京禁军又恶棍歹徒多多,混乱不堪,正在大力整顿,维稳京城的能力空前薄弱,京城有太多空子可钻,几乎到处是破绽漏洞。
没见规矩森严的王公贵族达官贵人家的奴婢都能趁机逃走太多?
怎么防也防不住啊。
连皇帝是为削减国家开支,要以身作则与下共度国难,实际上是听信了陶大仙的话,为戒欲静心修道和减少身边的美色诱惑而稀奇地开恩大度放出宫的数千宫女,包括赏赐官员家的美色,也能在不知不觉中一并很快逃个干净。
就这样的京城控制力,梁山若派人进京寻仇,铁了心报复,不惜同归于尽,除了皇宫,谁家能防得风雨不透抗得住打击?
谁敢拍着胸脯我就弄沧赵了,我就当沧赵家族的眼中钉了,但我家保证就是能没事?
你满门还能始终缩家里不出门?
缩家里又怎样?
人家不能杀上门搞连窝端?
谁家能养着不惧攻击的众多护院高手?
别招不来,养不起,就算这都不是问题,可是,皇帝不放心呐,也不会允许大臣家养着那么多而强大的武装实力。
皇帝还怕你勾结外贼图谋不轨玩刺王杀架甚至伺机造反夺权呢。
皇室秘谍司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盯着这种事的。
你家若有那么强大的武装实力,不等沧赵上门寻仇,皇帝得先敲打你。
没见当时的牛逼文成侯府也绝不敢养较多人手,满府连厨娘在内也只二十几个人看家?
你想安稳当官就不能触犯皇室祖传的禁忌。
俗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有千日做贼的,还能千日防贼?
人哪会不懈怠不出错?
一有漏洞,赵公廉那位无知无畏的莽撞弟弟的报复机会就来了……
敢出风头的官员只怕就得稀里糊涂付出血的代价。
大臣们这时候才猛然惊觉:即使沧赵家族遭难破家了,可沧赵人骁勇善战忠义无畏长久形成的威慑力仍是照样让人畏惧。如今,这家人不得皇帝宠幸维护却威势更盛,更成了满朝不敢正缨其锋的可怕存在。没有人敢不忌惮。
以前总觉得权力在手就什么也不用怕,只要摸准皇帝心思,顺着皇帝心意的大势去做,就尽可结伙恃众以权力关系网耍阴谋诡计欺负和抢掠刮分沧赵切身利益,如今才恍然发现在握的大权未必好使,至少团伙官员多、政治势力大,顺圣意,加权力与玩得精熟的官场规则,统统照样挡不住怒极愤恨报复上门的沧赵人。
人家就是有这个硬势力和胆气。
此前的侯府出售事件就是血的教训。
兔子急了还咬人呐。
沧赵不是逆来顺受的兔子,那是头插着智慧翅膀的猛虎,手下又尽是些对主子忠义勇悍不怕死敢怼皇威的义从。
一想到这些,宰相大臣们不禁心里一寒,只感觉脖子后直冒凉风。
他们打定了主意,在赵公廉没用了之前决不出风头当了沧赵的死对头,如此就更不肯站出来勇敢为帝分忧了。
赵佶左等右等,却就是没人吭声,这火更烧得猛了。
他阴森森扫视着众臣,终于忍不住开口发作了,语气冰寒地喝问:“众卿怎么都不话?难道无人愿代朕去慰问梁山?”
他的声音在构造特殊的大殿中显得极其洪亮,余音回荡,可声息后,大殿却是更安静了,连喘气声都似乎消失了。
大有一片死寂的感觉。
赵佶这个怒啊,眼睛都瞪圆了,肚子里似乎狂燃着一团火,张嘴就能喷出火焰来。
他一拍御案,正要挑个不顺眼的强行点名而出当出气筒甚至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来泄火并震慑群臣,这时,突然在文官队伍的近乎末尾有个清朗的声音高呼一声:“启奏陛下,微臣不才,愿意走梁山一遭传达官家的拳拳圣意。”
早朝早,朝会开始还没多久,此时色还一片黑暗,尽管殿外有灯笼照亮,但光线不好,又隔得远,赵佶怎么瞧也看不清出声敢应差的这位远远排在殿外的好汉官。
总算还有忠敬君王,有担当肯舍身为君王排忧解难的好臣子。
赵佶心里舒坦了点,鄙视地扫视了一眼站在殿内的上百达官贵人,把声音放温和了许多道:“爱卿,进殿上前话。”
“遵旨。”
那人高应一声,闪出队尾,然后恭谨却步伐沉稳满面从容地走上殿来,清朗再拜:“臣御使末言谏官薛弼参见圣人。”
赵佶闪目一瞧,脑子好使,对这个微不足道的年轻言官还真多少有点印象。
此人好象是政和哪一年的进士,人机敏也有才学,此时显出担当,官,担任钦差慰问梁山这等野地倒是应该合适。
赵佶心情大好,声音更温和了:“爱卿平身吧。给朕,你是怎么想的?”
薛弼直起身信心满怀地笑对皇帝道:“不瞒圣上,微臣料定此去梁山必定无险。臣也有些信心能安抚好梁山一众,若无能臣愿意去担负这点差使,免得在梁山水洼子这种乡野地方丢了体面身份,微臣愿往。请圣上下旨令臣去。”
这话都是赵佶爱听,或者是眼下最想听的。
沧赵无不臣之心就好。能安抚住沧赵家那个不着调的纨绔老二不胡为起事的官就是精忠报国的能臣。
实际上,满朝就只有这么一个敢跳出来接差使的,赵佶也别无选择。即使薛弼没把话得那么满那么漂亮,赵佶即使不想用,也得用此人当这个钦差大臣。何况赵佶对薛弼印象不错,认可此人能担当好差使。
皇帝不吝夸奖,称赞薛弼忠敬君王勇于任事是个大大的良臣,当堂许诺若能完成好这趟差使,回来后必有重赏。
折腾得火起差点儿烧了皇宫,侦察梁山的使总算是有了。
顿时朝堂满头的一片乌云闪电皆散。
皇帝不发怒横心杀鸡儆猴收拾哪个倒霉蛋了。
满朝官员,上至宰相,下至品级极低却有资格上朝的言官,都从尴尬紧张中解脱出来,大大松了口气。
但没人感激挺身而出勇担牺牲的薛弼,也没人有心感谢薛弼圆转了众臣不肯舍身报君的丑恶。
重臣都笑看着薛弼,似乎满眼都是对薛弼的欣赏鼓励,心里却不屑:“一个冒险搏皇帝欢心争出头的聪明傻比罢了。”
其他盯着薛弼的官员中则不少的干脆以赤裸裸的眼神嘲笑:“你这厮得了皇帝称赞和承诺先别急着得意。有你哭的时候。”
朝堂上定了使人选和出行日期,转眼,梁山这边就知道了。
赵岳去了老家,并不在梁山,但也立即知道了这事。
薛弼?
赵老二念着这名字,从历史上对照寻找,还真想起点什么。
能想起来这么个寻常官员,主要这人有个很独特处:在历史上,此人和岳飞关系挺近,但却是唯一一个不但没受到岳飞案牵连,反而官照做,前程照有的,安安稳稳在官场混到老死的人物。
史书有栽:初,秦桧居永嘉,弼游其门。弼在湖北除盗,归功于万俟卨。桧诬岳飞下吏,卨以中司鞫狱,飞父子及宪皆死。朱芾、李若虚亦坐尝为飞谋议,夺职,惟弼得免,且为桧用,屡更事任,通籍从官,世以此少之。
也就是此人和秦桧有旧,而且机灵,会来事,在浑浊的官场吃得开。
这样的有正有胆有能,也精变通的人物必定不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