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桑德拉夫人臃肿的圆脸被憋成深深的酱紫色,手里的粗魔杖也被她自己捏得咯咯作响。她多想再唤出一道闪电,把面前这位“嘉娜”小姐劈成两半
可是,对方手里拿的是由圣光姊妹会御座亲自签发的通学令牌,别说是她,就连星芒学院的院长夫人也得恭恭敬敬的对待。
最终,她只能放下魔杖,撇着嘴站到一旁,用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挫败口吻,低声说道：“嘉娜小姐,你可以去参加面试了。”
雷加也不客气,大摇大摆的从卡桑德拉夫人面前通过。
周围的贵族小姐们全都惊愕的望着雷加,谁也没想到这位外表冷艳的人居然有通学令牌护身。
歌莉娅紧咬着嘴唇,目光复杂的望着雷加,似乎既为雷加能够摆脱卡桑德拉夫人高兴,同时又为雷加和自己的身份对比而感到悲哀——她是被圣光仇视的火云王国人,而雷加却拥有御座签发的令牌。
雷加想要安慰歌莉娅几句,告诉她他们还是好朋友,不会因为一块令牌而改变什么——但他忍住没说。毕竟,在卡桑德拉夫人面前,越是表现的跟谁好,反而就越会给人带来灾难。
他冷漠的路过歌莉娅的身边,径直走向第二内堂的大门。
这时,第二内堂的门打开,乔温老师一脸冷漠的走了出来,“下一位跟我进来。”
原本排在前面的贵族小姐站起身来,看了看雷加,又看了看雷加手中的通学令牌,随即抱歉的坐了下来,“我……我还等再下一位吧？”
乔温老师奇怪的瞥了那名贵族小姐一眼,也不多问,转而对雷加说道：“你跟我走。”
说着,扭头转身走入了第二内堂长长的走廊。
雷加踏着阳光斑驳的窗影,不声不响的跟在乔温老师的身后。
“记住,不管你在星芒学院之外是什么身份,手里拿的是通学令牌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到了里面一定要保持礼貌。”乔温老师严厉的提醒道。
雷加轻轻的嗯了一声。
乔温老师突然恼怒的转过头来,“要对我说：是,夫人”
雷加淡淡的看了乔温老师一眼,“如果你在舞会时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我或许会尊敬的喊你一声,不过你并没有履行承诺,我也没必要喊你夫人,乔温老师。”
乔温老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瞥了一眼雷加的相貌,仿佛要把那张冷如冰川的脸铸进自己的记忆当中。
她靠近雷加身体,眼睛刚好在雷加下巴的位置上。“不要以为一枚通学令牌就能保护的了你,你最好期望自己不能考入星芒学院,不然的话,我会让你感到后悔的。”
雷加冷冷一笑,“不,是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当时没有钻暴风侯爵的裤裆,以至于让我永远都瞧不起你。”
乔温愤怒的盯着雷加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继续朝第二内堂走去。
雷加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得罪了乔温,因为在前两天的“偷听”中,他发现乔温只是个带路者,并不参与到实际的考试询问中,自然也就没权力决定学生的分数。
果然,乔温把雷加带入到内堂之后,就回身把门关上,自己坐到门口的位置,一言不发。
门一关好,第二内堂顿时就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老师们就坐的桌子上洒下一圈幽蓝的魔法灯光。他们正在低声交谈着,似乎还在为上一位贵族小姐的表现打分评判。
雷加信步走到光圈的边缘站好,微微行了个屈膝礼,等待着。
跟他预料的稍稍有所不同,房间里除了乔温老师之外,还有九位老师——原本他以为是八位,因为在偷听的过程中,他只听到了八种不同的声调。这第九位老师,要么是今天新加入的,要么就是一直没有说过话的。
不过,这丝毫不好影响到雷加的信心,尤其是当他身处黑暗之中时。
黑暗就像是他的母亲一样,能给予他最大的保护,尤其当站在黑暗与光明的边缘时,他可以感觉身体里有无穷的力量。
过了一小会儿,九位老师不在互相交谈,转过脸来看向雷加。
他们坐在一张巨大的半月形桌子后面。桌椅都被架高了,所以尽管他们是坐着,但还是能以俯视的姿态望着雷加。所有老师的面部表情都很肃穆,她们的年龄从中年到老年不等。
这种俯视,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压迫力,但这种压迫力对于雷加来说,几乎毫无作用。
雷加心中坚如磐石。
所有的老师都没有开口说话,静默保持了十几次心跳的时间,仿佛在这一时刻,时光停止了流转,一切的一切,都被定格了。
雷加心里清楚的很,这是老师们在检阅第一印象。尽管任何魔法学院的考核都不承认会因“第一印象”而打分,但实际上第一印象确实占了很重要的位置。
漫长的沉默后,坐在半月形左侧位置的中年女子冲雷加招了招手,口气和蔼的问道：“这位小姐,请你走过来点儿,让我们能看着你的眼睛对话。”
雷加控制住步幅,向前迈了一步、两步,停了下来。
“很好,很好。”
那位和蔼的考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雷加轻声的回答道：“嘉娜,夫人。”
他的声音经过掩饰后仍显得有些低沉,但半月形桌子后面的老师只有几人稍稍皱了皱眉头,略感惋惜的样子。
那位和蔼的考官倒没有在意雷加的声音,而是继续问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雷加心头一紧。这本是个最稀松不过的起始问题,之前他在偷听的时候,每次都会听这位和蔼的中年女教师如此提问。基本上,这个问题是起一个缓和紧张的作用,就像聊天一样的,可雷加只顾得背记魔法知识问题,却把最简单的问题忽略掉了。
在面对面望着彼此眼睛的时候,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回答起来竟然相当有难度。
魔法知识是死的,怎么问,就怎么回答,即使答错了,也不过就是学识不够而已,而这位老师提的问题,却是直入内心的,如果有半点虚情假意和刻意隐瞒,一定会被发觉的。
九位老师都在等待着雷加回答。连就坐在最中间的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妪,也抬起头,用矍铄的目光望着雷加。
一瞬间,雷加脑海里掠过许多答案——比如为了家族来学习魔法,比如为了成为圣光姊妹会的女魔法师而学习魔法,比如为了献身圣光而学习魔法,等等等等。
但是这些都是他偷听来的其他贵族小姐的答案,不是他的。如果他任意的使用其中一个,只会让老师们对他的第一印象锐减。
“我……”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考虑了,再拖延下去,只会让事情更糟,他把心一横,坚定的说道：“我是为了我自己才来学习魔法的。”
“哦？”
这绝对是老师们从未听过的答案,那位和蔼可亲的老师似乎觉得很有趣,忍不住继续问道：“大多数人都说学习魔法是为了别人,而你为什么要说是为了自己呢？”
“很多人说我不能学习魔法,而我要证明给她们看。”雷加镇定的回答道
这句话不掺杂任何的欺骗。事实上,圣光姊妹会的律法规定,男人是不能学习魔法的,而雷加确实是想证明给她们看——男人并非先天不足,男人是可以学习并使用魔法的。
那位老师和蔼的点了点头,在面前的本子上勾画了几笔。
她身旁的那位老师紧接着开口问道：“嘉娜小姐,你是否知道,魔法学院是为了继续一个魔法师的教育,而不是从头开始？”
这个问题显然也是惯例询问,雷加忍不住多看了这位老师几眼,好把她严厉的声音跟她的容貌联系在一起。
如果没估计错,这位老师应该是负责冰系魔法知识的老师,还有其他几位老师,是负责火系魔法、电系魔法、毒系魔法、风系魔法的老师。
之前最先开口询问的那位和蔼可亲的老师,应该是负责“魔法咒语语法修辞”的老师,还有两位老师则是负责“初级魔法应用”和“魔法原理”的老师
而至于最中间的那位鹤发老妪,雷加没听过她的声音,自然无法对号入座
简单快速的辨识了一下几位老师后,雷加从容不迫的向那名负责冰系魔法的老师回答道：“我知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夫人。”
第三位老师开口说道：“如果你有什么重要人物的推荐信,你现在就可以拿出来了,好的推荐信,可以帮你加分的。”
她说话带着很浓重的鼻音,雷加一下子就认出她是负责火系魔法的老师。
雷加回答道：“夫人,我的确是有一封推荐信,不过我现在不想拿出来影响老师们对我的评断。”
几名老师互相对视了几眼,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彼此的意见。
看的出来,老师们对雷加的做法很满意。
当然,这也是雷加偷听老师们对考生的总结后,得到的经验教训丨推荐信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只是增加老师们的嘲笑谈资而已,所以,与其现在拿出常茵伯爵的推荐信来,倒不如等考试完了再拿出来。
更何况,雷加也想知道自己对魔法知识的了解程度,究竟算是什么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