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韩朝阳干脆把帮师兄点的外卖带上车,赶到台庄村口让忙了大半夜的管稀元先吃。
吃完饭干活,找到施工队租住的仓库。
门口堆满施工用的水泵水管,停满脏兮兮的电瓶车,仓库大门没关,里面亮着灯,十几民工在地铺上呼呼酣睡,汗臭、脚臭和蚊香的味道掺杂在一起,很刺鼻,很难闻。
管稀元收起手电,拍拍用木板钉的桌子:“起来起来,派出所查身份证!”
“快点快点,别睡了。”
“谁是带班的,这里谁负责?”
顾长生、伍等队员跟进来,挨个儿踢民工的脚,叫他们起来。
韩朝阳没跟进仓库,注意力集中在停在门边的一辆红色电动车上,不光是全新的,而且是红色的、女式的踏板,用得是锂电池,巧玲珑,一只手就能提走,停在一排脏兮兮的旧电瓶车边上格外扎眼。
“我们是干活的,查什么身份证。”
“不管你们是干什么的,赶快出示身份证。”
一个工头模样的四十多岁男子,手忙脚乱穿上裤子,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包,掏出身份证一脸不耐烦地:“公安同志,我们做的是政府工程,整个燕东区的河道全是我们疏浚,有什么好查的?”
管稀元一边在巡逻盘查终端上刷身份证,一边冷冷地:“做政府工程就不用配合公安机关盘查,别只是做政府工程,在政府上班的人一样要配合,居住证呢。”
“什么居住证?”
“住在台庄就要办居住证,就要去社区或派出所备案。”
“我们刚来的,刚来没几。而且也住不了几,这边的活儿干完就走!”
“住一也要去备案登记!”
管稀元话音刚落,韩朝阳走了进来,环视着坐在地铺上的一个个民工,厉声问:“外面的红色电动车是谁的?”
工头一愣,旋即看向坐在最里面的一个年轻。
“你的?”韩朝阳走到他身边,紧盯着他双眼问。
年轻心中一凛,一边翻找身份证,一边支支吾吾地:“车……车……车是刚买的,我们老家没这样的车卖,看着好玩就买了,过几回去送给我姐。”
支支吾吾,眼神闪烁,一看就有问题。
没想到大半夜出来能有意外收获,管稀元乐了,走到门边看了一眼,回到韩朝阳身边一把揪起年轻:“在哪儿买的,花多少钱,发票呢?”
“在……在……在向阳路买的,两千多,没发票。”
“跟谁一起去买的?”
“没跟谁,我一个人去的。”年轻偷看了工头一眼,吓得双腿微微颤抖。
“向阳路有卖电动车的吗?”
“有。”
“有是吧,行,先跟我去派出所,亮之后一起去那个卖电动车的店看看,问问老板是不是他卖给你的。”
年轻吓坏了,耷拉着脑袋不敢吱声。
工头早觉得这子可疑,早觉得外面的电动车来路不明,只是碍于全是从老家来的,这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着若无其事。
现在公安找上门,发现电动车可能是臭子偷的,想着不管怎么也是老乡,而且沾亲带故,急忙谄笑道:“公安同志,我是带班的,抽根烟,我们出去。”
“什么?”
“稀元,没事,我在这儿盯着。”韩朝阳使了个眼色,顾长生和伍反应过来,一人攥住年轻一只胳膊,不管三七二一先把他控制住。
搂草打兔子,管稀元越想越好笑。
确认混蛋跑不掉,跟着工头走进院子,推开他递上的烟问:“叶老板,有什么话在里面不能?”
工头刚才看过警察证,苦着脸:“管警官,那车可能……可能来路不明,我们是出来干活儿的,虽然累点脏点一个月也能挣三五千,违法犯罪的事不能干。我回头收拾他,您这儿能不能高抬贵手,给他一个机会,他还,今年才19,不懂事。”
“给他一个机会?”
“我知道这让您为难,但不管怎么他是我从老家带出来的,如果回不去我怎么跟他父母交代?该罚多少就罚多少,他拿不出来我给他垫,帮帮忙,求您了。”
“这么你早知道电动车来路不明?”
“我手下二十几个人,有那么多活儿要干,那么多事要管,真不知道真没注意,如果早知道早收拾他了。”
几乎可以肯定电动车是里面那子偷的,又完成一个指标,管稀元乐得心花怒放,指指警车:“不好意思,这个忙不能帮,真要是帮你这个忙,我就要丢饭碗了。这里不是话的地方,他是涉嫌盗窃,你们是没居住证,并且不知道你们是真不知道他偷车还是假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同伙,全去所里吧,去所里。”
“管警官,我们怎么可能是同伙,再我们也走不开,外面还有人在干活儿呢,一亮就要去换班。”
“那是你们的事,配合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正着,韩朝阳和顾长生等人已经涉嫌盗窃电动车的年轻押上巡逻车,正在让刚穿上衣服的其他民工上面包车。
总共就来三辆车,顾不上超不超载,让他们往里挤。
工头急了,掏出手机道:“等等,我给老板打电话,我们做的是政府工程,跟你们去派出所活儿不用干了,工期不能拖!”
“去车上打,上后面的巡逻车。”管稀元可不管他们做得是什么工程,抓住他胳膊就往车边走。
韩朝阳同样没想到今晚居然会有收获,站在车边举着手机不无兴奋地:“镇川,我们找到他们住的地方了,发现一个民工可能涉嫌盗窃电动车,不知道有没有同伙。帮帮忙,把那边的几个民工送到我们派出所,我派不出车了,怎么去你要自己想办法。”
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被他们搞得焦头烂额的俞镇川比管稀元还高兴,不禁笑道:“没问题,车我自己想办法,我给所里打电话,让所里派辆车过来。”
“记得留个人看工地,万一东西丢了又是事。”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办。”
工头进了派出所,就无法再遥控指挥民工夜里干活儿。
俞镇川不认为蹲在河边的几个老实巴交的民工会是盗窃电动车的同伙,让其中一个看工地,其他人全上新园街所里派去的车,全部送到花园街派出所。
韩朝阳这边帮管稀元把人和缴获的电动车送到所里,见带班所长什么没,干脆带着顾长生、伍等人打道回府。
第二一早,洗完漱,正准备打电话问问电动车的事查清楚没有,工作组谷副组长打来电话,让带几个巡逻队员去迁坟现场帮忙。
这是大事,分局知道都会让去的。
韩朝阳跟师傅打了个招呼,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便叫上几个队员赶到现场。
赶到地头一看,大吃一惊。
地里聚满人,朝阳村的两千多村民估计来了一大半,有人在坟头烧纸,有的正在开挖,有的棺材已经挖出来了。确切地应该是棺材板,埋那么多年已经腐朽了,一碰就碎。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一些村民居然用不知道从哪儿找的柴火,就地焚烧刚挖出来的先人骸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刺鼻味,苏主任和工作组的干部们正在规劝,而他们似乎不为所动。
“你们这是干什么,连送殡仪馆火化这点钱也要省?”
“在哪儿火化不是火化?”一个五十多岁的村民,振振有词地:“火葬场的炉子不知道烧过多少人,给的骨灰都不知道是谁的,我还如在这儿火化呢。”
苏主任气的咬牙切齿,捂住鼻子解释道:“殡仪馆没你得那么夸张,人家的管理很严的,焚化炉每次火化完遗体都会打扫得干干净净,不会搞错,更不会掺杂其它遗体的骨灰。孔金鹏,翟文明,你们不能这么干,这影响多恶劣,这污染多严重!”
“起来一个比一个孝顺,全是孝子贤孙,结果呢,结果连这点钱都省,你们也不怕人家戳脊梁骨!”
谷局长真火了,指着他们破口大骂。
这种事怎么管,韩朝阳只能让队员们原地待命,确保工作组的干部们不会吃亏。
挖出来的全是埋了二十年以上的骸骨,棺材板全烂了,在挖掘过程中一些骸骨已经拼不上,已经不齐了。如果采取强制措施,到时候他们又会把他家先人的骸骨搞丢了,别的东西可以赔偿,死人骨头怎么赔,而且这个没法评估值多少钱!
苏主任非常清楚不能让伙子们动手,一边给领导拨打电话,一边声色俱厉地警告道:“孔金鹏,翟文明,我给你们把话撂这儿,如果再不住手,再不听规劝,迁坟的补偿你们一分拿不到!”
“你们不给,我还不想迁呢!”
“不迁了,就不迁!兵,锹给我,来,一起动手,让你爷爷入土为安。”
挖出来又要埋下去,这是干什么!
韩朝阳彻底服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李晓斌打来电话。
“韩大,柯建荣来生意了,接了一个电话,就让他老婆和汪军往面包车上搬工具,上车了他上车了,他老婆没上车,汪军也没上,好像准备一个人去。”
“汪军没上车明他应该是去修卷闸门的,毕竟汪军破坏过门锁,贴过广告,现在许多商铺又装了摄像头,汪军要是露面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和旭成先跟着,有什么情况再给你打电话。”
“他有面包车,你们怎么跟?”
“我们也有车,汤队安排的,不是执法车,我们也不会跟太紧,他不会起疑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