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庙镇与圣人庙之间的莲塘畔,大风起兮云飞扬。
有一条水蟒,在天地之间飞舞纵横捭阖,勇猛无双,浑身缭绕电光,隐隐然响起吞吐蛇信的嘶嘶声,令人毛骨悚然。
持丈八蛇矛的不再是燕人。
而是暂时取代燕人的勇猛武将,燕人张翼德!
张翼德之勇,天下无双。
但英布终究是楚汉之争中,敢和霸王叫板的狂傲枭雄,又怎会示弱,一声怒吼,全力出手,纯净苍穹猛然一顿,身后,闪现出一片光华。
一片蔚蓝色的光华。
这片蔚蓝色光华独立于天地之间,俨然自成一片天地,英布便站在这片蔚蓝天地之前。
仿佛背负着一片苍穹。
一片纯净的苍穹。
英布脸上,钢黑纹——黑色的黥纹!
龙走蛇而显刀戈意。
狰狞异常。
长街上,随着一声虎啸,虎贲王越的身后出现一尊巨大虎影,低首伏爪,虎尾峭立,虎贲之意张扬激荡。
王越手持剑,一脸淡然。
看透繁华却看不完沙场的王越,一如其剑,返璞归真而淡如水。
然后出剑。
王越的剑很简单,没有丝毫花哨,就是那么简单的一剑刺出。
身后的狰狞猛虎做虎扑之势。
这一剑很快。
也很普通。
没隅光缭绕,没有剑气纵横,只有大繁若简的剑意,如稚童一剑,简单直接,但却又粗暴无理。
适时,李汝鱼刚出了四剑:快雪时晴。
背后虚影的山巅读书人,正欲挥毫写下“佳”字第一笔,王越的酵已经到了李汝鱼面前,快到匪夷所思,比李汝鱼的“快”字剑更快。
李汝鱼根本来不及劈出那一剑。
只能挡。
横剑在胸,王越那一剑便点在李汝鱼剑身之上,而身后的虎影,扑出之后便遇到了李汝鱼身后披甲将军的一剑。
没有声音。
一切都很安静。
仿佛王越这一芥是稚童花拳绣腿的一剑,没有任何威胁可言。
秀气青年和郭解却暗暗心惊。
王越的剑只在李汝鱼的剑身上点了一下,旋即倏然后退。
李汝鱼正在诧异,不知道王越这一娇竟是什么意思,正欲出剑还击,却不料剑还没动,便感觉猛然一股磅礴大力在肩上涌现。
毫无预兆的,手中长剑撞回到自己胸口。
一声闷响。
李汝鱼只觉胸口像被一只虎爪拍中,磅礴大力无可阻挡,双脚离地身体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尚未落地,紧贴在胸口的长剑之上,再一次爆发出磅礴大力。
比第一次更强的力量!
李汝鱼猝不及防,身影在空中一顿之后,再一次被击飞。
飞的更高。
体内气血翻滚,一股磅礴力量在身体里肆虐冲撞,李汝鱼几乎难以聚气凝力,闷哼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然而没完。
此刻李汝鱼已经被这诡异的力量震飞到空中三四米处,手中长剑推不开,仿佛被一只拥有无穷力量的手紧紧的按在胸口。
刚吐出一口鲜血的李汝鱼,胸口上的长剑上再次涌现狂野怪力。
李汝鱼如风筝一般,被这一股狂野怪力再次击飞,身影翻滚再也无法控制,又一口鲜血喷出,在空中洒落一片血花。
蓬!
被震飞到七八米高空的李汝鱼,背部落地重重的摔落。
地上,裂缝如蛛网。
这是什么样的剑?
身受其诡的李汝鱼想不明白,为何王越的剑已经收了回去,自己的剑上还会涌现力量,而且是如此诡异的一波三连。
根本无从卸力,也无从闪避。
缓缓起身,手持长剑看着王越,眸子里的怒火被极端压抑,神色显出一分狰狞,怒吼一声,“再来!”
李汝鱼跃起!
背后负手青山上的读书人,挥毫泼墨,终于写出了“佳”字的第一笔,披甲将军白起,亦和李汝鱼一般跃起,一剑劈下。
王越目光淡然,仿佛这并不是真正的生死之战。
抬起了剑,就那么简单的竖剑在身前,简单得让人怀疑王越是不是在找死但是经过先前那一剑,没人敢酗这简单的动作。
李汝鱼一剑劈落。
王越持交动。
然而李汝鱼却吃惊的发现,无论自己这一剑从哪里劈下,最终都劈不上王越,只会劈到他的剑尖上,这毫无道理可言。
王越的剑,惊艳不如夫子的大河之剑,壮观不如师公的万千剑气,但其返璞归真之后的诡异,却又让人难以超越。
李汝鱼的长剑劈落在王越的剑尖之上。
剑锋劈剑尖,这需要何等的精度?
然而其帜苦只有李汝鱼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出剑,始终只会劈刀王越的剑尖之上,哪怕自己是一剑刺出,也只会剑尖相交。
并非是李汝鱼的剑法精妙。
而是王越的酵这样无论对手如何精妙,他从能大繁若简的以剑尖挡之。
绝无例外。
李汝鱼一剑劈在王越的剑尖之上后,本能的回身,然后撤剑,尽量不让手中长仅现在胸口,以免再一次出现先前一波三连的怪力。
然而没有。
一切都很正常,李汝鱼甚至感觉不到剑上有任何异动。
反倒是王越,如遭巨力,狂退了十余步,身后那巨大的虎影亦在咆哮声中,不甘心的退了十余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越怎么忽然之间又这么弱了,他毕竟是个异人,而且是澜山之巅唯一可以在老镖师身上留下一道剑上的高手!
被一金退十余步,太过匪夷所思。
王越的神色淡然,古井不波。
李汝鱼没时间去想,他只知道,郭解背叛又剑伤阿牧,他只知道,无论是谁都应该为这种背叛付出代价,所以,必杀郭解。
阻我者,亦必杀之。
李汝鱼再出剑,这一次,背后看不见的虚影中,山巅读书人依然只写了一笔,佳字的第二笔。
身后的披甲将军,亦和李汝鱼一起一剑劈落。
王越站在原地,依然只是简单的竖剑。
不出意料,李汝鱼依然破不开这简单的竖剑,长剑的剑锋劈在王越的剑尖之上。
王越狂退了七八步。
李汝鱼的身影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中长剑亦没有异常。
既然如此,那便再出剑。
李汝鱼再出一剑,背后山巅读书人,画下了一横,佳字第三笔。王越依然只是竖剑,李汝鱼依然破不开这简单的竖剑。
王越退了五六步,李汝鱼依然原地不动。
再出剑,佳字第四笔。
王越只退了三步,李汝鱼原地不动。
再出剑,佳字第五笔。
王越一步不退,李汝鱼也一步不退,两人仅隔着一剑之远。
李汝鱼再出剑。
背后山巅读书人已经写完了佳字最后一横,只等这一笔之后,便是那纵贯天地的一竖。
这一剑,王越就在李汝鱼面前。
王越依然是简单竖剑。
剑锋劈在剑尖上,李汝鱼意外的发现,一直面色淡然的王越轻轻笑了笑,胸有成竹的笑意,似乎已经稳操胜券。
为何要笑?
李汝鱼不解,旋即欲收剑劈出最后一剑。
然而
没有机会!
于刹那之间,手帜长剑上,仿佛有雷霆之力炸裂,无数剑意如山洪决堤爆发,连绵不绝一泻千里一发不可收拾
观战的郭解摇了曳,“输了。”
直到最后时刻,郭解才发现王越的剑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返璞归真之后,是厚积雹的沉淀,在第一剑给了李汝鱼一个下马威后,王越就只是简单竖剑。
而李汝鱼也在聚势,聚出最后一剑,却敲落入王越的圈套。
王越竖剑之后,每一次和李汝鱼长剑相交,便会有一股剑意进入李汝鱼的剑中,却引而不发,被压抑在李汝鱼的剑中,只等最后一次爆发。
这是何等高妙的剑意。
返璞归真的背后,竟是世间最精妙的剑意。
论厚重,王越的剑意比不上王重师那种一剑如一座城的雄浑,论洒脱不如夫子大河之剑的水银泻地,论华丽不如老镖师万千剑气皆是剑的壮观。
但厚积簿发的剑意,却有着前三者难以比拟的优势:当聚集到最后,在极度压抑之下的突然爆发,便是物极必反的逆天剑意,足以斩人间谪剑仙。
最终的爆发,将是致命性的,甚至可说无敌。
欲要杀王越,必须一出手就是最强之剑,不给王越丝毫机会——所以澜山之巅,王越出了一剑之后,面对老镖师的万千剑意,他果断疡了退走。
而李汝鱼却错过了最佳时机。
他成功的让王越的剑意沉淀到最后,也压抑到最后,在李汝鱼聚出最强一剑之前,极度压抑的剑意在王越剑尖点中后,炽热爆发。
若无意外,李汝鱼输了。
这样的剑道对决,输就意味着死亡。
当然,这并非说王越的剑意就是无敌,只不过敲遇见李汝鱼也需要聚势——如果李汝鱼一开始就使出澜山之巅的地狱葬剑,王越绝对不会如此轻松。
甚至可能落败。
王越的剑意,在于持久之后的爆发,这样的剑意,最怕就是瞬间爆发的杀伤力。
秀气青年也叹了口气。
他不是用剑的高手,但武道一途大同徐,最后时刻,他也终于看穿了王越的剑意——极度压抑之后的极度反弹。
所以王越才会第一剑被李汝鱼震退十余步,但其后每一剑,震退的步数都比上一次少。
最后引发剑意,便如决堤洪流。
无可阻挡。
李汝鱼已是必败的局面,就算自己此刻出手,也无能为力。
实际上,此刻任何援手都无法帮李汝鱼。
唯有自救。
李汝鱼会死吗?
秀气青年不知道,他总觉得,像李汝鱼这样的人,能从赵骊、岳平川、岳单的槊、枪、戟下活下来,又怎么会轻易死在王越的剑下。
或许,李汝鱼还有后招?
秀气青年拭目以待。
李汝鱼苦不堪言,当王越的剑意爆发时,手帜长剑仿佛成了一团烟花,根本来不及弃剑,剑意便在手上狂肆炸裂如烟花迸散。
一刹之间,李汝鱼身畔葛了无数道长剑,每一道皆是至强的剑意,刹那之间浑身鲜血淋漓。
剑伤无数。
每一道长剑,都是王越的一道至强剑意,无可阻挡亦不可消除,旋绕着李汝鱼的身体激射,没入体内又透体而出,每一道剑意都会带走一丝肉身生机。
剑意不绝,不死不休。
李汝鱼心中如明镜,知道这样下去,自己难逃一死。
必须破这剑意。
如何破?
李汝鱼心中有所想,毫不犹豫的弃剑,弃剑的刹那,李汝鱼的身影在众人眼前消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长街之上,只剩下李汝鱼的长剑还插在地上。
以及王越那无数道剑意来回穿刺。
长街之上,仿佛出现了无数个断层的空间,王越的剑意明明刺入一片虚空,转眼却又在七八米外的废墟旁出现,没入地上。
亦有诸多剑意刺入虚空之后便消失不见——这些剑意,皆刺入了李汝鱼体内。
纵然是刺客的神术,也不能君躲开王越的剑意。
郭解眼睛一亮,暗道可惜。
秀气青年笑了。
这少年啊王越这必杀的剑意,又怎么追的上虚空之帜李汝鱼。
势必会消耗殆尽。
厚积雹的剑意,遇上神出鬼没的刺客之术,便显得无力可使——再强大无匹的剑意,在世间和空间这两道墙面之下,都只能徒劳无功。
这是何等精妙的以小博大之术。
就连王越那古井不波的脸上,也不得不葛一抹钦佩。
千算万算,没算到李汝鱼还有刺客之术。
片刻后,剑意涤荡无遗。
长街之上,再无王越丝毫剑意,直到这一刻,李汝鱼才脸色惨白饮倒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纵然依靠刺客之术熬到王越剑意消失,李汝鱼也受了伤。
重伤。
五脏六腑都被王越的剑意重创,浑身上下伤痕无数,还能站在这里已是强弩之末,但李汝鱼不甘心,无论怎样,哪怕是死,今日也必杀郭解。
伸手拔出地上的长剑,归鞘之后冷冷的看着王越。
王越叹了口气,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依然竖剑。
已是箭在弦,不得不发,今日必须死战。
没有回头路。
李汝鱼视若无睹浑身伤痕,知道不能再给王越机会,自己的身体也不允许自己再次陷入缠战,否则必败无疑,若是再败,就真的只有死了。
这一次必须出手最强的剑,身后负手青山上的读书人,挥毫泼墨而写一个字,一个挂天穹的大字。
读书人以天地为画布,先写了一个人字。
然后一笔又一笔,写了四横。
当李汝鱼拔剑之时,读书人便迟疑而缓慢的写下了最后一竖,一笔从上而下纵贯天地的一竖。
字成。
快雪时晴,佳!
佳字语落,青山与读书人迸散于天地间。
李汝鱼凌空而起,出剑。
身后高大的披甲虚影,亦凌空而起,宛若跳上了天穹而出剑。
李汝鱼的剑极短。
披甲虚影的剑极高,高出了青天。
这一剑,以拔剑术斩出。
这一剑劈落,似从晴空而下,笔墨剑意相融,再辅以拔剑术,这一剑便纵贯长空,劈碎身前万千事,无可阻挡。
连天穹阴沉沉的乌云也被激荡。
山挡,开山。
城挡,摧城。
人挡,裂人。
这一剑的风采,不输观渔夫子大河之剑天上来。
剑落。
倏起地震,四野皆惊。
强势无匹的剑意,几如人间仙人。
长街之上,甚至于整个石庙序,所有人都仿佛看见了剑仙。
陆地剑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