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品:三体2·黑暗森林 作者:刘慈欣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步,大批的学者和研究人员将进入太空军。”

    常伟思站起来,走到军徽前转身面对太空军的全体指战员,说出了他们终生难忘的一段话:“同志们,太空军的历程是十分漫长的,按初步预计,各学科的基础研究至少需要五十年,而大规模太空航行的各项关键技术,还需要一个世纪才能成熟到实用阶段;太空舰队从初建到达到预想规模,乐观的估计也需要一个半世纪。也就是说,太空军从组建到形成完整战斗力,需要三个世纪的时间。同志们,我想你们已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机会进入太空,更不可能在有生之年见到我们的太空舰队,甚至连一个可信的太空战舰模型都见不到。太空舰队的第一代指战员将在两个世纪后产生,而从这时再过两个半世纪,地球舰队将面对外星侵略者,那时在战舰上的,是我们的第十几代子孙。”

    军人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铅色的时光之路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在漫长的延伸中隐入未来的茫茫迷雾中。他们看不清这长路的尽头,但能看到火焰和血光在那里闪耀。人生苦短这一现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折磨他们,他们的心已飞越时间之穹,与他们的十几代子孙一起投入到冷酷太空中的血与火里,那是所有军人的灵魂相聚的地方。

    * * *

    苗福全一回来,照例请张援朝和杨晋文去他家里喝酒聊天,那个川妹子做了一桌丰盛的菜。酒桌上,张援朝说起了上午去建行取钱的事。

    “你没听说呀,好几家银行都踩死人了,那柜台前的人摞了三层!”苗福全说。

    “那你的钱呢,”张援朝问。

    “取出来一部分,剩下的就冻着呗,有啥法儿。”

    “你拔根毛儿都比我们多。”老张说。

    杨晋文说:“新闻里说了,以后社会的恐慌情绪缓和下来之后,政府会逐渐解冻的,一开始可能只是解冻一定的比例,但形势总会恢复正常的。”

    老张说:“但愿如此吧……政府早早把现在叫做战争时期实在是个错误,搞得人心都慌了,现在的人都是首先为自个着想,有几个想着四百年后地球抗战的?”

    “主要问题不是这个!”杨晋文说,“我早就说过,中国的高储蓄率是一颗大地雷,怎么着,说对了吧?高储蓄,低社保,老百姓存在银行里的钱就成了命根儿,一有风吹草动当然会产生群体性恐慌。”

    老张问杨晋文:“你说这战时经济,是个什么玩意?”

    “这事儿出得太突然,我看谁现在也没个完整的概念,新经济政策还在制定中,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苦日子要来了。”

    “苦日子算个屁,我们这岁数的又不是没过过,大不了就当回到60年呗。”

    苗福全说。

    “只是可怜了孩子。”张援朝独自干了一杯酒。

    这时,一阵标题音乐声让三个人同时转向电视,这是现在人们都熟悉的声音,可以令所有的人停下正在做的事情,这是重要新闻的标题音乐,这种新闻可以打破正常的节目播出顺序随时插播。三个老人还记得,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广播电台和电视中也常出现这样的新闻,但在后来长长的太平盛世中,这种新闻消失了。

    重要新闻开始播出:

    据本台驻联合国秘书处记者报道:联合国发言人在刚刚结束的新闻发布会上宣布,将于近期召开特别联合国大会,讨论逃亡主义问题。本届特别联大是由行星防御理事会各常任理事国共同促成的,旨在使国际社会在对逃亡主义的态度上达成共识,并制定相应的国际法。

    下面,让我们简单回顾一下逃亡主义问题的产生和发展过程。

    当三体危机出现后,逃亡主义随之产生,其主要论点是:在人类尖端科学被锁死的前提下,规划四个半世纪后的地球和太阳系防御是没有意义的,考虑到人类技术在未来四个多世纪所能达到的高度,比较现实的目标应该是建造星际飞船,使人类的一小部分能够向外太空逃亡,以避免人类文明的彻底灭绝。

    对于逃亡的目的地,有三种选择:其一:新世界选择,即在星际间寻找新的人类可以生存的世界。这无疑是最理想的目标,但需要极高的航行速度和漫长的航程,以人类在危机阶段所能达到的技术高度看,不太可能实现。其二:星舰文明选择,即逃亡的人类把飞船作为永久居住地,使人类文明在永远的航行中延续。这个选择面临着与新世界选择相同的困难,只是更多偏重于建立小型自循环生态系统的技术,这种世代运行的全封闭生态圈远远超出了人类目前的技术能力。其三:暂避选择,在三体文明已经在太阳系完成定居后,已经逃亡到外太空的人类与三体社会积极交流,等待和促成其对外太空残余人类政策的缓和,最后重返太阳系,以较小的规模与三体文明共同生存。暂避选择被认为是最现实的方案,但变数太多。

    逃亡主义出现后不久,全球就有多家媒体报道:美国和俄罗斯两个空间技术大国已经秘密开始了自己的外太空逃亡计划。虽然两国政府都立刻断然否认自己存在这样的计划,仍然在国际社会引起轩然大波,并由此引发了一场“技术公有化”运动。在第三届特别联大上,许多发展中国家要求美、俄、日、中和欧盟进行技术公开,将包括宇航技术在内的所有先进技术无偿提供给国际社会,以使得人类所有的国家和民族在三体危机面前享有同等的机会。“技术公有化”运动的倡导者还举了一个先例:在本世纪初,欧洲几大制药公司曾向生产最先进的治疗爱滋病药物的非洲国家收取高额的技术专利费,并由此引发了一场备受关注的诉讼,面对爱滋病在非洲迅速蔓延的严峻形势,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几大制药公司在开庭前宣布放弃专利权。在目前世界所面临的终极危机面前,公开技术是各先进国家时全人类不可推辞的责任。“技术公有化”运动得到了发展中国家的一致响应,甚至得到了部分欧盟成员国的支持,但相关的提案在联合国行星防御理事会议上均被否决。此后,中俄两国在第五届特别联大上提出一项“有限技术公有化”提案,倡议在行星防御理事会常任理事国间进行技术公有化,也立刻遭美英两国否决。美国政府表示,任何形式的技术公有化都是不现实的,是幼稚的想法,即使在目前情况下。美国的国家安全仍处于“仅次于地球防御”的重要地位。

    “有限技术公有化”提案的失败在各技术强国间也造成了分裂,致使建立地球联合舰队的方案破产。

    “技术公有化”运动受挫所产生的影响是深远的,它使人们认识到,即使在毁灭性的三体危机面前,人类大同仍是一个遥远的梦想。

    “技术公有化”运动是由逃亡主义引发的,国际社会只有对逃亡主义达成共识,才能部分弥合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以及发达国家之间已经造成的裂痕。

    本届特别联大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即将召开。

    “对了,说起这个,”苗福全说,“我前几天在电话里跟你们说的那件事还真有点靠谱的。”

    “什么事?”

    “就是逃亡基金啊。”

    “嗨,老苗啊,你怎么信那个,你可不像是个容易受骗的人。”杨晋文不以为然地说。

    “不不,”老苗看看两人,压低了声音,“那个年轻人叫史晓明,我通过各种路子查了查他的背景,他爸是在地球防务安全部工作!那人原来是市局反恐大队的队长,现在在防务安全部大小也是个人物。专门负责对付ETO!我这儿有个电话,就是他所在的那个部门的,你们可以自个儿去打听。”

    张援朝和杨晋文互相看看,老杨笑笑,拿起酒瓶向自己的杯子里倒酒,“是真的又怎么样?真有逃亡基金这回事又怎么样?我买得起吗?”

    “就是啊,那是为你们有钱人准备的。”老张醉眼朦胧地说。

    杨晋文突然激动起来:“要真是有这回事,那国家就是混蛋!要逃亡,也得让后代中的精英走,谁有钱谁就走,这成他妈什么了?这种逃亡有意义吗?

    苗福全指点着杨晋文笑了起来:“得得,老杨啊,你绕什么弯儿,就直说让你的后代走不就完了吗?看看你儿子和儿媳,都是博士科学家,都是精英,那你的孙子曾孙也多半是精英了。”他端起酒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