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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宗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事终于落下了帷幕,虽然最后被叶十七用计带走了有两万人马,但前后也斩杀三万余人,招降两万余人,俘虏两万余人,另有五万老弱妇孺誓死不降,被官军赶到了漳河边上,纷纷投水而死,整个漳河之水为之断绝,三日不流,适逢连日大雨,**之后接连灾,洪水肆虐整个广宗县境,到处都能闻到刺鼻的尸臭,皇甫嵩派士兵下河捞出三万多具尸体,漳河才得以重新通畅。
为了显示此次战功,皇甫嵩又命士兵将这三万多具尸体,与之前斩杀的三万余黄巾军尸体一起堆在道路两旁,盖土夯实,形成金字塔形状的土堆,谓之“京观”,其实就是死人坑,用以显示军威,震慑敌人罢了。
朝廷得知此次广宗大捷,大为欣喜,大将军何进亲自上表,皇帝刘宏亲自下诏,册封皇甫嵩为车骑将军,冀州牧,麾下将士各升一级,高燚更是表现出色,连升三级,擢升为轻车都尉。
不过高燚没有能亲自受领这个轻车都尉的印绶,他中毒过深,险些丧了性命,收兵回城之后,便一病不起,皇甫嵩请来最好的医生来给高燚诊治,费了半月功夫,才好容易抢救过来,医生特意嘱咐,往后还需静养数月,不可再上战场,否则会真的命丧不治,皇甫嵩见状无法,只得令诸将静养于广宗城中,皇甫嵩自己与巨鹿太守郭典一起合兵前去下曲阳进剿张宝去了。
这一日,高燚昏昏沉沉醒来,只觉得四肢酸软无力,浑身骨架像是要散了一般,眼皮似乎有万斤之重,他费了好些力气,也没有睁得开来,正心烦意乱之际,忽然感觉脸上覆上了一只温润如玉的手来,随之传来了落月那带着惊喜的哽咽声音:“盗马贼,你醒了!”
高燚心中一动,也不知什么缘故,竟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入眼便看到了那熟悉的玉人,此刻正一手抚摸着高燚脸庞,一手紧紧攥着高燚的手心,早哭得那双好看的眉眼肿成了一对核桃一般,盈盈清泪也是濡*湿了身上所穿的锦丽衣裙罗衫胸前一大片泪渍,整个人真如红楼梦里面写的林黛玉一样,虽然高燚压根就没见过林黛玉是什么模样,可是落月这个泪美人可是活生生站在他高燚眼前的,高燚穿越前也交过不少的女朋友,有真心实意的,也有虚情假意的,有海誓山盟的,也有玩玩而已的,不过他们哪一个,都没有为高燚流泪过,这也是高燚总是外表看起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其实能真正走进他内心深处的女人,极少。
而如今,一向高贵冷艳的落月竟然为他高燚流泪了,这虽然不是第一次,也注定不会是最后一次,可这一次,高燚却感到内心深处有什么地方被融化了,他看着泪挂两边香腮的落月,突然竟然有了一丝恐惧,某种程度上来,落月突破了他的内心那道无形的心理防线,高燚根本来不及阻止接下来的防御,所有的设施都已经土崩瓦解了。
“月儿妹子,这样的你,我十分不习惯!”高燚一番常态地强撑着坐起来,异样地看着落月,突然出这样一番话来,似乎是觉得有些刻意了,又补充一句道,“若是你那个蕊儿妹子这样多愁善感抹眼泪哭鼻子的,我还觉得舒服些,但月儿妹子你哭哭啼啼的倒不如拿剑杀了我干净!”
落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随即又迅速冰起脸来:“好你个盗马贼,活该你一觉睡死过去,永远也别醒过来!”罢恨恨一甩手,起身便摔门而出,正逢沮授带着赵云、秦翻及裴元绍要进来,看见落月这气鼓鼓的模样,心下已经明白了几分,沮授不是聋子,自然听到了屋内先前的动静,便笑着问落月:“这又是哪个家伙把我们的月儿给惹到了,走,告诉世伯,世伯给你出气!”
“不必了!”落月掩着脸,也不去正眼看沮授,径直就朝外头走,边走边恨恨道,“世伯哪里惹得起这个家伙?我宁愿去同浮云话,也比在这里对着一段木头弹琴有意思!”
“呵呵呵,是木头,还是一根不可雕的朽木!”话间,高燚已经披了衣裳下了床,来到门边,目视着落月赌气离去的倩影,自嘲地看着沮授等人笑道,“看我这个榆木脑袋的笨蛋,又惹月儿妹子生气了!”
赵云抢先一步进来,扶住高燚上看下看,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就知道,兄长吉人相,怎么会有事情发生?”
高燚伸出一拳,在赵云肩上砸了一下,朗声笑道:“鬼差本来也索了我半条命了,可惜我身手好,竟把他们打了个七零八落,又大模大样地回来人间了!”
听了这话,众人一阵高声大笑。
高燚打量着秦翻背后的裴元绍,想了一想问道:“这位是裴元绍将军吧,当日若不是将军策应于我,我估计胳膊腿脑袋都要搬家了,还得多谢将军相救之恩!”
裴元绍受宠若惊:“主公这是什么话,该是裴某相谢主公再造之恩才是,若是没有主公当日奋力死战,裴某的数千兄弟都要脑袋搬家了才对!”
“主公?”裴元绍这声称呼让高燚分外惊讶。
沮授解释给高燚道:“我们的事情,裴将军已经知道了,他现在已经带了手下的五千人马投奔主公,加上主公先前收编的三千人马,及后来受降的两万人马,我们现在麾下已经不是三千人马,而是三万了!”
“三万!咳咳——”高燚听了可是吃惊十分不,三万是什么概念,皇甫嵩身为车骑将军,现在所能调动的人马也不过才十万而已,他自己直属部队只有两万,现在沮授有三万人马,这是要被多少人眼红啊,就是皇甫嵩,估计也会非常不痛快吧!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后来受降的两万人马,不是该皇甫公亲自部署打散编入各位将军的麾下吗?怎么全成了我高燚的人了?”
秦翻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高燚看,然后哑然问道:“主公当真想不起来当时是如何一回事了吗?”
高燚茫然摇头:“半点印象也没有,发生什么事了?”
“看来是中毒过深,一时真想不起来了!”沮授微微笑着,然后出的话把高燚吓了一跳,“那一日主公你领着幸存的弟兄将阵亡部下尸体找出,豪言壮行,接下来便是那些黄巾兵,不管是倒戈的还是招降的还是俘虏的,前后数万人一起汹涌着,要认主公你为新任的太平道教主,声称这也是张角的遗命,场面极其混乱,皇甫公便要下令让官军将这数万人一并坑杀,主公那时便挺身而出,力陈不可妄杀,恐寒降者之心,更生更大祸乱,并称愿意暂时统领这五万人马,会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是起了哗变,甘领军法,皇甫公犹豫再三,认为五万之众过多,便只同意将两万俘虏留下,剩余两万多人马,暂由主公统领!”
高燚听得一惊一乍,讪笑连连:“这玩笑有点大了,怎么得和真的似的?”但看沮授和赵云秦翻裴元绍认真的表情,才意识到是真事了,顿足叹道,“这下我可闯了大祸了!那些人安置在何处,快带我去见他们,能遣散便尽数遣散,否则便有杀身之祸了!”
裴元绍不解:“主公这话是什么意思?当日主公何等英雄气概,如何现在却——”
“现在却像个怕事的懦夫一般是吗?”高燚回过头来看着裴元绍道,“裴将军有所不知,官场比战场的血雨腥风还要惨烈,即使恩师恩师皇甫公不什么,难保不会有人在暗处使坏,我若不能安身立命,又何谈建功立业?”
沮授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主公不是一个没有政治头脑的人,亏你们几个还庆幸有这数万人马,训练假以时日必定纵横下云云,哪里会有那么简单?这些人便在城外主公营帐中,已经候命多时了!”
“好!”高燚也顾不得身子还很虚弱,快步出了屋子,策马与诸人便出了城,忽然见到城头高杆之上,悬着两颗人头,上书八个大字“反贼张角张梁首级”
“张角首级?”高燚被这八个大字吸引了,不由停马仰头看去,只见那首级经风雨暴晒,已经不成模样,可是高燚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在下可否上去一观?”高燚礼貌地问向看守的军士。
这些军士自然都知道高燚的大名,自然有求必应:“原来是轻车都尉,高都尉请便!”
高燚回顾了一下身后四人,然后问赵云道:“听张角的棺木是云弟亲自擒获的,可是真事?”
赵云不知高燚为何这样问,却也答得直接:“不错,正是弟所为!”
“那就好!”高燚又将目光锁定到了裴元绍身上,忽然道,“随我来!”罢高燚便向城头走去,裴元绍也不知高燚有何用意,只得快步跟上。
到了城头之上,高燚暗暗问裴元绍道:“现在没有他人,裴将军可大胆告诉我,张角人在何处?”
裴元绍听了一阵惊慌,眼光也闪闪烁烁,支支吾吾道:“这,这高杆上所悬首级,便是,便是啊!”
高燚呵呵一笑:“张角瞒得了所有人,却瞒不过我高燚!”着高燚猛一拉绳索,将那两颗首级降了下来,此时正是盛秋时节,气却是依然酷热难当的,只见那两颗首级皮肉腐烂,蛆虫遍布,几乎只剩了白骨,若是常人肯定无法辨别,但高燚却两手一把抓住一颗头骨,让裴元绍看个仔细,“好一个障眼法,张角其人明明年纪在四十上下,但这头骨的牙齿却是新生出来的,显然不过只有二十岁左右而已,张梁身为其弟,如何牙齿反倒比张角还要老?裴将军投我显然别有居心,此时若是不,休怪我带你去见皇甫公!”
裴元绍噗通一声跪下:“主公明鉴,裴某来投,确属真心,而且这也是教主的意思啊!”
“真是禁不住吓唬!”高燚将两颗首级重新升上高杆,用水冲掉了爬到手上的蛆虫,看着地下浑身抖动如筛糠一般的裴元绍悠悠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张角又是起的什么心思?居然不惜牺牲自己几十万教众的性命,也来给我听听!”
裴元绍见四下无人,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帛来,郑重递给高燚。
高燚接过,摊开匆匆一瞧,竟然是张角亲笔书写的血书:“贵人亲启,角不自量,妄兴百万刀兵,以致生灵涂炭,百姓遭害,此诚非角之所愿,思之再三,愿自折股肱,以授权柄于贵人之手,贵人若于朝廷得意,望收诱百万教众以成大业,贵人若于朝廷失意,角亦愿暗助贵人,以己之能,合下教众之力,而成不世霸业!”
“哈哈哈!”高燚看完,不由得笑出了声,“没想到还是这么执着,而且还用了这么大的代价,我高燚真的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裴元绍恭敬道:“教主有命,裴某不敢不从,但教主也让裴某转告主公一句话,令主公无须担心教主会利用主公,主公只管放手做自己想做之事,教主已经决定归隐山林,不再过问世事!”
高燚看着迎风飘来荡去的高杆上的两具头骨,沉声道:“大贤良师,不知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不过你请放心,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是男儿,定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也会尽自己的力量去开创这么一片崭新的地,也希望那个时候,你还能健在,看到这一!”
沮授和赵云秦翻在城下等了好久,才看到高燚与裴元绍一道下来,便上前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并无变故!”高燚朗声笑道,“我曾经见过张角本人,本来还担心这是张角的障眼法,便上去确认了一下,果然是张角的首级,这下可以放心了!”
罢,高燚翻身上马,朝着军营而去,后面四人也一齐跟了过去,扬起几道冲的烟尘。
“咳咳!”
而此刻常山一条隐秘的山道上,周仓和管亥正用简易制成的担架抬着病重的张角徐徐前行,张角不时咳着,张宁在旁边不是擦拭着张角满脸的冷汗,并不时叮嘱周仓和管亥道:“慢些,别颠到了父亲!”
“是,姐!”周仓管亥二人更放慢了步子,力求行走更平稳些。
突然一条人影拦住了去路,张宁微微一惊,细看之下,看到是陈鲲,便放下心来,口中惊喜道:“鲲哥,你终于回来了!”
陈鲲一个疾步赶到张宁身边,目光担忧地看了正紧闭双目的张角一眼,叹息道:“教主还是这个样子吗?何苦要这样折腾自己?”
“是鸿飞吗?”听到了陈鲲的声音,张角发白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微微睁眼,嗓音无比沙哑,“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教主放心,裴元绍将军现在已经是高燚的人了,叶十七妄想独吞我们的五万精锐,高燚没有让他的阴谋得逞,一番死战之后,叶十七带着两万人马往晋阳去了,而高燚则顺理成章地收编了剩下的两万人!”
“那就好,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接下来,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张角又接连咳嗽了几声,断断续续地道。
张宁关切地看着张角:“父亲,不要这些了,你的身子要紧!”
“不妨,暂时还死不了的!”张角吃力地撑起身子,对陈鲲道,“鸿飞,如你所,这个叶十七是个不容觑的人物,你和宁儿带着剩下的教众,以流浪军的名义投靠张燕,也可稍分其势!”
张宁立即反对:“父亲,我不离开您,你病得这么严重!”
张角急了,连声咳嗽不已,指着张宁沉声道:“鸿飞虽然可靠,但若论起智谋,你当多出力,才能使我太平风骨不灭,这其中厉害,宁儿你应该比为父清楚!”
陈鲲立即跪伏于地,凛凛应道:“教主放心,鸿飞定当不负所望!”
张宁也极不情愿地跪下,话里也有了哭腔:“女儿答应便是!”
张角这才放心地重新躺倒担架之上,眉宇紧锁起来,遍布忧郁:“只可惜二弟三弟,还有数十万教众生灵啊!我若命归黄泉,将有何面目去见他们?唉!”I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