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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爱上一个人。
父亲,那是因为这个人,我还没有遇到。
我不信父亲的话,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很很,到不知道什么叫做饥肠辘辘,不知道什么叫男欢女爱,不知道什么叫幸福美满,不知道什么叫做明。
一直都是在或者没有明的日子,逃荒,逃难,逃债,逃避官府的追捕,逃避朝廷大军的围剿。
到后来,我和父亲已经没有地方可逃了,被官兵围困在那座城里,看着父亲的手下一个个的战死,我突然觉得有些留恋这个世界。
因为此生,我还不曾爱上一个人。
父亲不怕死,我自然也不怕死,父亲不知道怎么给我解释死这个字眼的含义,这对于十六岁的我来,仿佛是很久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有很多年纪比我的黄巾战士都死在了这场战役中,而我能做的就是为他们弹奏一曲曲的悲歌。
我觉得我应该做一点什么。
我去找了那个人,希望他可以帮父亲一把,现在只有他可以帮到父亲,他也不过十七岁,却有着一份难得的豪情,武艺和谋略都很出众,手下也有一批可靠的将士,最关键的是他对黄巾的态度和别人不同。
可是他又一次拒绝了,就像第一次见面时的拒绝一样,他显然对我和父亲都有着深深的戒心。
我问父亲,为什么一定是那个人,父亲闭上眼不话,我隐隐能感觉得到,父亲也是在进行一个赌,赌他是不是选对了人,赌这个人能不能承担得起父亲所的命?
我问父亲,这个人,会是我以后爱上的人吗?
父亲笑笑:“孩子,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爱是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有机会和时间知道,就像我出生之后,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一样,父亲她是因为生我难产而死的,所以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
后来我渐渐长大,渐渐明白父亲做的是一件惊动地的事情,别人都尊称他为大贤良师,公将军,而只有我知道,父亲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是一个羸弱的书生,他有着自己的梦,他常常给我描绘他要为下苍生创造的那个黄之世,是多么美好,是多么动人,人人平等,人人互敬互爱,没有压迫,没有战争,没有邪恶,没有冲突,山清水静……
那么美,那么好,那么令人向往,然而我和父亲都知道,这样的黄之世不会存在,也不会到来。
父亲的势力一度很大,波及全国,号称百万雄兵,这其中也有不少是投机的人,父亲知道,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无法掌控全局。
我不由想起一句话来,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父亲没有能看到这一,官军势力比我们想象得要强大,而我们内部也相继出现了很多叛徒,父亲终于病倒不支,处于昏厥,二叔为了掩护我们突围,谎称父亲病死,吸引了官军主力,我才得以和护送父亲的残余人马像丧家之犬一般离开。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我的家乡被熊熊大火肆虐,我几乎也要昏过去,然而我知道,此刻我就是活下来这批人马的主心骨,如果连我也支撑不住,那父亲真的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哭,就哭出来吧,没有人会笑你的!”
晚上在野外露宿的时候,一个声音不经意地飘来,让我飘零的心感到一丝暖暖。
我抬头看时,话的他已经从我面前走过去,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轮廓。
他叫陈鲲,是父亲在江夏救下的一个少年,当时我也在,看到父亲带回一个满身是血的他,很是吃惊。
当时他伤得很重很重,父亲懂得一些医道,给他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
从此以后,他便认父亲为主人。
父亲没有问起过他的过去,他也没有问过父亲做的是什么惊动地的大事,这很像是一种默契,所以后来他知道父亲就是朝廷忌惮的太平道教主时,连神色都没有一丝反常。
“如果你现在离开,我绝对不会留你,你不必为了我张角一个叛党而耽误了自己的前途!”父亲那和他严肃地出这番话。
他只是笑了笑:“没有主人,我现在就不会活着站在这里!”
我和父亲都不知道,陈鲲有一身极好的武艺,确切地,如果不是因为秘密引诱高燚,我甚至都不知道陈鲲的武艺会那样好,高燚的武艺已经数一数二,而陈鲲居然几招之内就只靠着手中一把牙旗反手夺下了高燚从不离手的落月枪!
落月枪,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当然又见到了落月这个人,那个时候虽然她没有承认,但我能够猜得到,她已经成了高燚的红颜知己。
而之前,她还曾救过父亲的性命,甚至还和一个叫做刘备的人发生过许多冲突。
高燚居然会用她的名字给兵器命名!
“落姐姐!”趁着没有人注意,我叫住了她。
她依然是那么美,英姿飒爽,卓然出尘,她自然注意到了我,珊然一笑:“宁妹妹,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喃喃地着这话,不知怎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怎么就哭了,我记得你可是不流泪的,你可是大家口中的女啊!”她的话是那样暖,好像高燚与陈鲲的打斗和我们二人无关一样。
是的,我是女,是公将军的女儿,不可以哭,不可以迷惘,不可以不坚强。
“落姐姐,高燚大哥是一个很好的人,你要好好珍惜!”当时的我着这话,心里却是一阵莫名的失落,她应该是爱上高燚了吧,而我依然还不知道我爱的人是谁,他在哪里,甚至我连能不能活过明都不知道。
“你的这位也不错嘛,人帅气,武艺比盗马贼还要好,可不要被别人给抢了,凡事都往好的地方想,我们永远是最好的姐妹!”落月着这话,我当时却没有仔细去想,只记住了她最后那句话,最好的姐妹。
“嗯,我们永远是最好的姐妹!落姐姐保重!”我点着头,和溃败的人马一起离开,甚至都来不及听落姐姐后来的话。
高燚与陈鲲的这场比试是值得商榷的,因为后来我们的粮仓被烧,所以虽然开始是我们主动,最后却变成高燚占尽风头,高燚败给陈鲲,倒是更像一场诈败的战斗了。
不过这些又有什么要紧?即时不烧粮仓,我们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鲲哥,如果你现在决定离开,宁儿是绝对不会挽留你的!”
我缓缓走到陈鲲的身后,他的背影在夜色里是那样令人捉摸不透,官军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而我和父亲都是已经没有了退路的,甚至我那时希望他是朝廷派来潜伏在父亲身边的细作,会在我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拿起刀来把我杀死,然后割下我的头颅去想朝廷献功,多好。
是啊,那样的话,该有多好。
我一直认为,我不会爱上一个人,我何必一定要爱上一个人?凭我自己的力量,能够带着这些人走多远走多久?
“如果我决定要走,不会等到现在!而且如果我真的走掉,且不辜负教主的托付,是不是实在愧对你这声鲲哥?”
蓦地陈鲲转过神来,夜色虽然沉沉,他的眸子却是那般明亮,给人以坚定,给人以安心。
是的,他是我的鲲哥,我是他的宁儿,他他知道我很苦,他他会在任何时候都在我身边保护我,他他会给我一个可以倚靠的肩膀,他让我不要把所有心事都压在心里,他人活着不要那么累,想哭就去哭,想笑就去笑,做真实的自己,才能活得也真实。
活得真实,不要这个所谓女的身份也可以吗?
任何时候都在我身边保护我,那叶十七设计支开我和陈鲲的那次呢?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次叶十七的眼睛,冷酷,贪婪,奸诈……那一次没有任何人在我身边,那些士兵们向着我冲过来的一刻,我的脑中是一片空白,我自然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我不去哀求,因为我知道哀求无用,我心如死灰,到底我还是一个普通人,什么也做不成,女就是一个笑话罢了。
咬舌自尽的那一刻,我是欣慰的,我抬头看着湛蓝的空,那上面有一朵云彩不停变幻,渐渐成了一张人脸的样子,让我想到了从没有见过面的母亲。
母亲在笑,那张几乎和我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缓缓到了我身前,伸出了一双透明的手来将我揽进怀里,摸着我的头发静静道:“孩子,不要这么不珍惜自己,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生命的延续,你应该好好活着,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我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然而直到这次我才明白这话有多么重要。
我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是一个叫左慈的老前辈救了我,和他一起的是曾经救过高燚的张仲景,却没有想到如今他来给我治伤了。
张仲景幸亏我当时舌头没有咬断,不过很长时间不能话是肯定的了,我在他们这个无名谷中安心养伤,本以为会就此与世隔绝,直到有一,谷外来了一群熟悉的身影,他们抬着那个曾过不管何时何地都会保护我的人!
鲲哥!
“陈大哥从幽州赶回来,不相信女暴亡,要与张燕对质,却被设计陷害,命在须臾……”众人将前后原委都告诉了我。
我一瞬间愣住,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留下来,为什么他这么傻,我们苦心经营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取得张燕的信任吗?我一个无用之人,哪里值得他这样?到头来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一场空?
“宁儿,宁儿,我不要你有事,不要你有事!”
我再一次呆住,他从没有对我过这样的话,这是他的心里话吗?
我一直认为自己不会爱上一个人,直到今时今日我还是这样认为自己,可是为什么看到他的人,听到他的话,就觉得自己似乎哪里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