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连韩暹也一声不响地就走了?”刚得到徐晃捷报的杨奉脸上丝毫没有欣喜的表情,相反他更忧虑了,白波贼本来就毫无军纪可言,这下三个领头人两个死了一个走了,可怎么走,现在距离雒阳还有一段距离啊,就算到了雒阳,就凭雒阳那不堪一击的防御……后果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大军行至炽道,却见一支人马早侯在了那里,杨奉慌忙命令备战,董昭却出马道:“将军勿惊,此河内太守张杨!”
来人果然是张杨,他早已得到子车驾要还都雒阳的消息,勉强凑了数千人马,备了好些粟帛前来迎驾,君臣相见不免一番痛哭,张杨道:“陛下放心,微臣就算拼了性命,也要阻止李郭二贼!”
“爱卿忠心可鉴,朕甚为欣慰,朕封爱卿为大司马,爱卿定要善报朝廷!”刘协抹着眼泪道,不由想到了雒阳动乱时的悲苦流离。
“谢陛下!”张杨也知道这个大司马不过是口头封的罢了,因为朝廷的文书档案印玺早已在这东归的路上要么烧毁要么遗失了。
张杨辞了刘协,准备带兵屯驻野王城防范李傕郭汜,顺道来向杨彪辞行,碰巧见了董昭也在,便不满道:“先生本为遣此以慰子,何以事毕不归?”
董昭谢罪道:“大人恕罪,只是我觉得这里更需要我,陛下有难,臣子不可不为之分忧!”
一席话倒得张杨哑口无言,他尴尬地笑笑,正巧杨彪来了,便匆匆与之辞行而后离去。
旷日持久的子之争还在继续,李催察觉了杨奉要奉子于雒阳的意图,日夜马不停蹄地追杀着,又得知李乐已死,韩暹也离开,让郭汜更是能不遗余力地加紧追击,可惜却被张杨阻在了野王城。
“张杨,你我同为重臣,何必彼此攻杀?”李催一面带兵试图冲破通往雒阳的路,一面质问张杨!
张杨弯弓搭箭描准备射向李催:“今日正要为国除害!李催,受死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家伙!”李催大怒,喝令众军,“踏平此城,活捉此人!”
两军叫嚣着很快厮杀在一起,李催兵众粮寡,虽可战却无力再战,张杨兵寡粮众,两军倒也杀了个不分胜负,混战一日,张杨只得退回城中,李催也收兵准备再战,同时命部将找郭汜催粮草。
郭汜此刻正带着士兵们满载而归走在回去的路上,今早上又抢了好几个村子,收获了数百石粮食和十几个颇有姿色的女子,此刻都被绑缚在马背之上哭喊挣扎不已。
走在前头的郭汜皱着眉头怒喝:“哭什么哭?我乃是当朝大将军,被我看上是你们的福气!”
“将军不好了,后方突现数千人马,看样子似乎是匈奴的游骑兵!”郭汜正在得意,探马却报告给他这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额,怎么会有匈奴骑兵?”郭汜大惊,看着后方冲的烟尘,“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可是将军,我们带着缁重,跑不掉的!”
“可恶!”郭汜咬咬牙,恨恨道:“没办法了,命令军队丢弃一部分辎重,迅速撤退!”
“右贤王,探清楚了,刚才抢*劫附近村庄的就是前方的那支西凉队伍!对方似乎也发现了我们,正在仓皇撤退!”匈奴的哨兵道。
“西凉的这些家伙没一个好东西!”话的正是现任匈奴右贤王去卑,数月前因为匈奴内部部落混战,无人承认父王于夫罗匈奴单于王位,故而与哥哥刘豹来长安请子密旨,不料到了长安正逢一场动乱,连子也被人劫了去,又遭父王突然病故,只好悻悻离京,倒是刘豹顺手救了蔡邕的女儿蔡琰,此番前来是应了高燚的请求来河东之地护卫子讨伐不臣,可幸匈奴由于夫罗弟弟呼厨泉继任单于之位后国内稍稍安定,又料匈奴已今非昔比,屡遭鲜卑侵凌,与汉朝休戚相关,于是便派去卑带了三千匈奴精锐来援。
“右贤王,要不要追击!”其余人问道。
“追,为什么不追,既然对方怕咱们,那咱们就给他们点厉害瞧瞧!”去卑坏笑着抽出兵器,“不过别太过分,见好就收!毕竟要是全死光了就没脸回去见大哥和叔父了!”
“主公!对方根本不上当,咱们扔在地上的那些辎重他们根本看都不看一眼,还是对咱们穷追不舍,后军走得慢,好些士兵根本舍不得丢掉这些辎重,已经被迫和匈奴兵交战,不过看样子支撑不了多久了,怎么办?主公!”传令兵匆忙来向逃跑在第一线的郭汜报告。
“什么?”听了这个震惊的消息,郭汜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他擦擦额头的冷汗,故作镇定地一勒战马,阻止了队伍前进,“匈奴人不是向来只喜欢烧杀抢*劫的吗?这次居然不上当,再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有辎重的人马先行撤退,没有辎重的轻骑随我迎敌!”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我的郭汜大将军!看样子这次您老人家又抢了不少好东西啊!”去卑微笑着看向亲自前来断后郭汜道,“还记得我吧!”
“你,长安街的那个异族少年!”郭汜自然也认出了这个曾险些杀败自己的去卑,“你的真正身份是?”
“再次见面,还没有自我介绍!”去卑朗声道,“匈奴右贤王,去卑!特为护卫大汉子自大漠而来!”
郭汜道:“好个匈奴右贤王,上一次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一次让你看看我西凉铁骑的威力!”
“单打独斗不是对手,所以这次要看军队战斗力吗?”去卑冷冷道,“但别忘了,骑兵对骑兵,你是没有任何优势的!”
“是没有任何优势!”郭汜也笑道,“可你也别忘了,没有任何优势的,不只是我,还有你!你只带三千骑兵来对抗我的数万大军,是自寻死路!”
“待会记得,胜一阵就立即撤退!”去卑对身边卫兵道,然后高举手中武器,向郭汜发起了冲锋,“杀!”
郭汜这边也毫不含糊,与数千骑兵拔刀在手,高呼一声,加入了战斗。
一时之间,河东这块无名的弹丸之地,霎时之间血腥四起。
但似乎又有不同。
郭汜的人马因为仓促集结,又是事先劫掠,多数人体力耗损大半,此刻其实外强中干,战力不堪一击。
而去卑人马却是新到,战力正旺,所以片刻之后,郭汜竟然看到的都是一地自己士兵的尸体,而去卑那里的人居然仅仅大多轻伤而已!
“可恶!怎么会是这样!”郭汜见状大怒,刚要下令全军撤退,却意外看见去卑的匈奴兵先一步撤退了。
“追!”本来要下令撤军的郭汜,不甘于白白输了一阵,反倒下令全军追击去卑。
“可是主公,我们的辎重部队已经安全撤退了!”手下们纷纷道。
“怕什么?刚才是失误,现在我们的兵力依然数倍于他,都给我追!”郭汜大喝一声,第一个冲锋在前。
“冲啊!”见主公冲了出去,士兵们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但更多的稍微犹豫了一下的大半士兵,他们一犹豫不要紧,眨眼间已经和郭汜拉开距离了。
“真是个有够乱来的主公,刚才的对决都这么明显了,匈奴人明显是诱敌之计,咱们也跟着冲过去不是送死吗?”一群士兵道。
“但现在怎么办?咱们这个样子肯定是要被主公当作逃兵的!”另一群士兵道。
“等死不如求生,干脆咱们带兵投奔杨奉将军去!”又一群士兵道。
“干,不跟这个盗马贼混了!”于是数千人浩浩荡荡投奔杨奉去了。
被无形中削弱了实力的郭汜还被蒙在鼓里,等他追上去卑的时候发现自己只有不到五千多骑兵了,不由破口大骂:“一群没胆子的家伙,这个时候脚底抹油!”
“这么,现在留下来的都是胆识过人的家伙喽!”去卑回马笑道,伸手一招,“儿郎们,让这些西北恶狼们好好见识咱们真正的神勇!”
“喝喝喝!”匈奴骑兵各个摩拳擦掌,亮起手中弯刀,呼喝着随去卑杀将过来。
“都给我上!”郭汜也一副凛然不惧的表情,但似乎仅限于表情,他大喝一声过后,便抽身而退,让偏将们对付匈奴兵马,自己则是择路而逃。
可惜,这次郭汜却没有上次在长安城那样的好运气,没有跑出多远,郭汜就被匈奴兵们给重重包围了,慌乱之中,郭汜只好杀了一个亲兵,披上普通士兵的衣服躺在地上装死躲了过去。
“诶,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把这支人马全部消灭了,怎么反倒不见郭汜的踪影了?本来还想取了郭汜的人头向子请功呢!”去卑一刀砍在一个兵的背上,恨恨道。却听见这兵爆出一声惨叫。
原来那兵不过是重伤,并未身亡,倒被去卑这无意的一刀结果了性命,不巧这个兵正式躺在郭汜身侧,倒把郭汜给吓出一身冷汗,却也丝毫不敢动弹。
“不过王子殿下,咱们剿灭了郭汜这么多人马,也不失为大功一件啊,大汉子一定会册封王子殿下一个大大的爵位吧!”身边的将士们谄媚着对去卑道。
“嗯,把这些死尸的左耳都割下来作为此次的战利品,也好让汉朝的将军们看看咱们不是在糊弄他们!”去卑授命完毕,翻身上马,碰巧身边的士兵来报:“王子殿下,河内方向传来急报,李傕率军抄路绕过野王城在黄河渡口遭遇到了杨奉军,二军此刻已经厮杀多日,子岌岌可危了!”
“糟糕,大汉子若是有失,这里有多少战功都是无用的了!”去卑狠狠一甩马鞭,带着亲卫部队绝尘而去,“本王先行一步,你们清点完毕后也立即跟来!”
“诺!”
郭汜正庆幸去卑已去,刚在心里盘算何时逃命,左边半个脸闪过一阵劲风,劲风过后,郭汜才从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物事恍悟:那是自己的左耳!
疼痛钻心彻骨,装死的郭汜却还要继续装死下去,甚至连声音也不能发出,身体也不敢动弹分毫,生怕被看破了伪装惨死刀斧之下。
终于,不知又过了几个时辰之后,这群匈奴兵终于笑着离开了,郭汜整个身体已经麻木,摇摇晃晃着站了起来,伸手摸着自己已经血肉模糊的左边耳际,不禁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