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在旁边忍不住出声道:“大王,这个处置是不是太重了?李大帅已经因此被罢了所有官职和爵位······”
赵子良扭头看向杜甫,反问:“你认为这个处置过重?要不你去替他养马?”
杜甫脖子一缩,无语的退了回去。
李抱玉抱拳道:“末将带领的兵将竟然对抗朝廷、起兵造反,就算不是末将主持,就算末将毫不知情,但末将也是罪责难逃,即便大王要杀末将也是应当的,而末将只是被剥夺的官职和爵位,这个惩罚已经够轻的了!不知大王要让末将去哪里养马?”
赵子良道:“淮西军如今正在整编,要裁撤一大批老弱病残,肯定会缺少养马的人,你去淮西吧,给本王养出一匹好马出来!”
李抱玉答应:“是!”
“还有!”赵子良想了想,道:“把你那养在外面的妾接回家中去,你别又因为这个妾而把战马给养废了!”
“是偶!”
李抱玉走了,而且走得很安心。从摄政王府出来后,他就松了一口气,这条老命算是保住了。按理,他这次犯下的过错足够砍他的脑袋,因玩忽职守而造成大军叛乱,他之所以没被砍,可不是因为他战功赫赫,而是因为他的认错态度比较好,在悔过期间,断绝了与朝中任何人的往来。
李抱玉知道自己之前站在太子那一边绝对是一个对自己极不稳定的因素,他对赵子良做过一些了解,如今赵子良主政,肯定要打破原来的朝廷政治格局,从前凡是站队、有派系的官员肯定都是被打击的对象,这是早晚的事情,别看有些人还活得很滋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关进了大狱,这年头当官的谁屁股是干净的?想要找出一个罪名还不容易?因此,李抱玉这一个月来紧闭门户,太子每次派人来他都拒之门外,以此向摄政王府表明心迹,终于保住了这条老命。
李抱玉走后,杜甫忍不住问道:“大王,您真的让李抱玉去养马?他可是曾经官居司空、司徒、宰相,让他去养马,他真能放下身段?李抱玉此前虽然是太子一系的人,但此人对朝廷的忠诚度应该还是毋庸置疑的,这人跟着李光弼也算是学了一些本事,经过了一段历练,统兵作战也是一把好手,在如今的大唐军中,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大唐经过了安史之乱以及后来数年的战乱,随着李袆、王忠嗣、皇甫惟明、哥舒翰、李光弼、来瑱等一大批名将的先后去世,大唐军中将领已经开始青黄不接,老一辈已经死了,新一辈的名将还没有成长起来,如今军中有赋又有丰富统兵作战经验的大将真的不多,朝廷很多时候都面临无将可用的地步。
赵子良同样面临着这种窘迫,在新一代的将领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起用老将,同时大胆提拔新人,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得到足够的历练,如此他们才能快速成长起来。
李抱玉是值得一用的老将,但是此人之前站队站在了太子一边,而且他此次确实犯下的大错,赵子良对李抱玉进行这样严厉的惩罚,一方面是要告诉所有人,他无论是治国还是治军都是有规章法度的,任何人犯错都要受到惩罚,绝不会因为某一个人去放宽尺度;另一方面,也是敲打敲打李抱玉,让他长长记性。想想看,让一个曾经做过宰相的人去养马,这种惩罚是何等的严厉,对于某些人来,这种惩罚比杀他还难受。
赵子良道:“用人之道你不懂,本王这么做自然有本王的用意!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杜甫闻言拱手道:“有一件事情,大理寺那边已经对俱文珍等人进行了判决,明日午时他们就要被押去玄武门斩首!御史台按照大王的意思,只对俱文珍及其亲信党羽问罪,没有扩大范围搞株连,否则整个皇宫的太监都要被抓捕一空”。
赵子良点点头:“行,本王知道了!去告诉外面准备一些酒菜,俱文珍怎么也是皇帝身边的人,也曾权倾朝野、显赫一时的人物,今夜本王去给他送送行!”
“是!”
这夜里,牢的大门被打开了,无数兵马高举着火把在大门前列队,整个牢周围都被灯火照得通量,这种情况是极少出现的,因为按照规定,黑之后,任何人都不得进入牢探视。但这次来的人是一个例外,他就是赵子良。
牢属于刑部管辖,赵子良的到来惊动了刑部尚书路嗣恭和牢典狱长严勇,二人匆匆赶来陪同赵子良进入牢。
典狱长严勇指着面前一间牢房对赵子良道:“大王,这就是人字号一号牢房,俱文珍被关在里面!”
赵子良问道:“既然有人字号牢房,是不是还有其他字号的牢房,都关押着什么人?”
严勇介绍到:“回大王,囚犯被关在牢是按照爵位、官位和身份高低而关押的,牢一共有三种牢房,分别是字号、地字号和人字号。皇亲国戚、宗室一般都关在字号牢房内;四品以上大员都被关在地字号牢房内,四品以下都被关在人字号。俱文珍虽权势极重,但他只有五品,因此被关在人字号牢房!”
赵子良点点头,指着牢门:“打开!”
“是!”严勇答应,对狱卒吩咐:“打开牢房!”
牢房被打开后,狱卒先进去,在牢房内检查了一遍,然后退出牢房。典狱长让人送进去一张矮几和两个板凳。赵子良提着食盒走进去对正看着他的俱文珍道:“大理寺的判决,本王听了!明日你就要上路,本王过来给你送送行!”
衣衫褴褛、面容污垢、披头散发的俱文珍慢慢站起来,声音沙哑的笑道:“杂家常年跟在皇帝身边,享受过了世间富贵、用尽了世间的权势,也曾经权倾下,可谓风光一时,党羽门生众多,没想到临到死之前却没有一个人过来看望杂家,来看杂家的竟然是大王!”
赵子良指着矮几对面的板凳:“坐吧,本王今夜陪你喝两口!”
“如此,杂家就却之不恭了!”俱文珍拱了拱手,整理了一下头发之后坐在板凳上,赵子良坐在俱文珍对面,将食盒放在地上,打开后从里面拿出几碟菜、一个酒壶和两个酒盅,摆放好筷子,斟满酒!
“请!”赵子良对着一杯酒伸出了手。
俱文珍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赵子良再次倒酒,一边倒酒一边问:“俱公公,后悔吗?”
俱文珍闻言冷笑:“摄政王问这话不觉得多此一举吗?朝堂相争,成王败寇而已,哪有什么后悔可言?”
赵子良摇头道:“俱公公此言差矣!历朝历代都有明君曾经下旨,后宫及太监不得干政,公公身为太监,职责是服侍皇帝,而你却仗着皇帝的宠信干涉朝政、陷害忠良、祸乱朝纲!若你像高力士那样,既有皇帝的宠信,又能洁身自好,谁又能奈何得了你?谁会闲着没事干去对付这样一个人?高力士在世时,受皇帝的宠信不下于你吧?他可曾仗着皇帝的宠信为所欲为?朝野上下谁不尊重他?起他谁不竖起大拇指?当年他曾经与我有过一点过节,全因边令诚而起,他虽然在皇帝面前了我一些坏话,阻扰我升迁,但却不曾害我。这明他是一个懂分寸的人,知道什么事情能干,什么事情不能干!你若能恪守自己的本份,现在你的日子也过得很舒坦,不会呆在这里!”
俱文珍呆了一呆,良久叹道:“听你这么一,我倒是真有些后悔了!”
赵子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你若只是与我争权,不曾有其他罪行,特别是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勾结藩镇,与藩镇串通一气、出卖朝廷利益,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一马,让你安享晚年,但是你做得太过分了。政治对手而已,如果胜负已分,犯不着致对方于死地,可你的行为触犯了为官的底线,百姓们可以不忠于朝廷,因为是他们供养了朝廷,朝廷应该忠于他们!官员却不能不忠于朝廷,你花着东家给你的薪俸却勾结外人出卖东家,毫无职业道德和素养,你你该不该死?像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唾弃的对象!你口口声声是为了皇帝守家业,实际上还是为了你自己!俱公公,做人不能太自私,太自私的人到最后的结局只会是众叛亲离!”
俱文珍端起酒杯又喝了一盅,放下酒盅后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对着皇宫方向跪拜道:“陛下,老奴有罪、老奴有罪啊,老奴罪该万死啊······”
赵子良也不出声阻止,任由俱文珍大哭,俱文珍哭了一阵,抹干眼泪对赵子良道:“大王,老奴请求,让老奴自行了断吧!”
赵子良起身向外走去,一便走一边道:“俱公公啊,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并非是本王容不下你,是大唐律法容不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