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
马贝拉
道成肉身9圣玛丽教堂
有人在狂热地敲打键盘。凯特被这声音惊醒了,她抬起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拂去睡意,然后她一瞬间发现了自己浑身都酸痛不已。从兰花坊开始她一直在疯狂逃亡,之后又睡在这张硬木长椅上。这些让她付出了代价。自从马丁把她带到马贝拉以来,她第一次怀念起健身中心来:怀念里面的那张狭小床铺,还有那里她平静的隐居生活。
她坐起身来,环顾四周。教堂里很暗,只有正中间的走道上点着两支蜡烛。一台笔记本电脑显示屏发出的亮光照亮了马丁的脸。一看到她起来,马丁立刻合上了电脑,从背包里抓出些东西,侧身过来。“你饿了没?”他问道。
凯特摇摇头。她在昏暗的教堂里寻觅着那两个男孩。他们蜷缩在旁边的长椅上,互相依偎着,身上裹着好几层那些直升机扔下来的白色床单。他们看起来如此平和。马丁肯定是在她昏睡过去之后回到外面拿来了这些床单。她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我想完成我们的对话。”
马丁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他转过身,避开凯特,从背包里又抽出了两件东西。“好的。但是首先我要你做些事。确切说,是两件事。”他举起一个采血器,“我需要一份你的血样。”
“你觉得我和这场瘟疫有某些关联?”
马丁点点头:“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你是拼图中很重要的一片。”
凯特想问他为什么,但另一个问题更让她困扰。“第二件是什么?”
马丁拿出一个塑料圆瓶子,里面装着些棕色的液体:“我要你把头发染了。”
凯特朝马丁伸出来的双手盯了半天。“好的。”最后她说,“但我希望能知道是谁在找我。”她拿起那个采血器。马丁伸手帮她。
“所有人。”
“所有人?”
马丁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是的。兰花同盟,伊麻里,还有二者之外那些垂死国家的政府。”
“什么?为什么?”
“在尼泊尔的研究所发生爆炸之后,伊麻里国际发表了一份声明,说是你发动攻击,释放出了瘟疫,一种被改造成了武器的流感亚种——你的研究成果。他们有录像证据,当然,是真的。而且它和之前印度尼西亚政府的声明一致。那份声明里点出了你的名字,说你和对雅加达的袭击有关,而且在患有自闭症的孩子们身上进行非法的研究。”
“那是谎言。”凯特呆呆地说。
“没错,那是谎言。但媒体一再重复这个谎言。一个被多次重复的谎言就成了公众的认知,而认知就等同现实。而且这种认知很难再改变。当瘟疫在全球蔓延的时候,每个人都需要指责的对象。关于你的故事是第一个出现的,而且由于多种原因,是最好的故事。”
“最好的故事?”
“仔细想想吧。一个据说精神错乱了的女人,独自工作,创造出一种病毒,感染了全世界的人,为了达到她自己妄想中的目的。和其他的可能相比,这种描述的恐怖程度要低得多。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要更可怕;或者是一种自然发生的疫病,它可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暴发——那就是最糟糕的可能了。所有其他的故事里,威胁都仍在继续。这世界不想要被持续威胁。他们需要一个疯狂的、孤身一人的女人,据信已经死亡的女人。或者,更好些,一个被抓住,得到了惩处的女人。这世界如今陷入了绝望;抓住一个坏人,杀死她,这在计分板上会得一分,会让每个人对于我们能撑过这场瘟疫多一点儿希望。”
“可真相呢?”凯特边说边把盛着自己血液的样品管递给他。
马丁让样品管从那个“保温瓶”的顶部落进里头。
“你觉得谁会相信真相?伊麻里在直布罗陀下面挖出了一个远古遗迹,有几十万年的历史。然后它的安保装置释放出了一场全球性传染病?这是真相,但这太夸张,比小说还夸张。绝大多数人的想象力是很有限的。”
凯特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她成年以来一直在研究自闭症,努力有所发现。现在她成了头号全民公敌,太荒诞了。
“我之前没告诉你,因为我不想让你烦心。你对此无能为力。我一直在为了让你安全转移和避难进行谈判。两天前我刚刚谈成了一笔交易。”
“一笔交易?”
“大不列颠政府同意带走你。”马丁说,“我们再过几小时就去跟他们的部队会合。”
这时凯特忍不住朝睡在长椅上的那两个男孩瞥了一眼。
“孩子们会跟你一起的。”马丁迅速补充道。
听到马丁早有计划,他们很快就会安全了,这让凯特心中的紧张和恐惧减少了一部分。“为什么是英国?”
“我的第一选择本来是澳大利亚,但我们离那里太远了。联合王国比较近,而且可能也一样安全。欧洲大陆多半会落入伊麻里之手。大不列颠则会坚持到最后的。以前他们就坚持过来了。你在那里会很安全的。”
“你是用什么和他们做交易的呢?”
马丁站起身来,拿起那瓶染发剂:“来吧,你的化妆时间到了。”
“你答应他们会找到治愈方法。这就是你用来交换我的安全的东西。”
“总要有人找到治愈方法的,凯特,现在来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