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鲜血渗入布料,扩散开来的血色宛如凄美绽放的花朵,染红了祭祀的华服。
姬宫湦双眼死死瞪着姬望,脸上的肌肉一根根抽动,目光充满惊愕、怨恨、疑惑,万万想不到素来逆来顺受的亲弟弟,居然敢把尖刀刺向自己的心脏!
姬望懦弱的表情骤然变得凌厉逼人,遥想数年来在边缘之地忍气吞声,只是为等待今这一刻取而代之。
亲眼目睹姬望野心勃勃的眼神,姬宫湦眼中的怨恨逐渐消失,缓缓合上了双眸,嘴角莫名浮现出一丝笑意,仿佛赞叹弟弟的城府,仿佛自嘲可悲的人生,又仿佛终于得到了解脱。
姬宫湦抽搐了几下,倒地再也不动了。
全场哗然,眼前突如其来震撼光景,使得百官瞠目结舌,霎时间全部呆立在原地。
虢石父慢慢转向文武百官,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问道:“列为同僚,老朽年迈眼花,一时失神,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百官面面相觑,一向忠心耿耿的车骑将军指着虢石父的鼻子,破口大骂:“畜生!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竟敢公然在王室宗祠里弑君篡上,亵渎诸位先王在之灵!”
话音未落,车骑将军身躯一颤,顿时僵在原地,只因他的胸前,不知何时穿出一把军刀。
所有朝臣的言谈瞬间停止,每个人的眼睛都死死盯向车骑将军身后,只见一个武卒举刀刺入车骑将军的后心,使他猝不及防,倒地死去。
虢石父一声阴笑,吩咐埋伏在祠堂外的众多持刀武卒出列。
所有朝臣互望一眼,每个人都清楚虢石父引兵包围宗祠,又带来姬宫湦的弟弟姬望,分明是想拥立新君上位。
虢石父用脚踢了踢死不瞑目的车骑将军,叹气道:“车骑将军怕是看走了眼,不知列为同僚,可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个谄媚的太史官回答道:“回虢公大人,周子刚才为解救万民,不惜献出王室之心,禋祀通。”
虢翰点了点头,转头对父亲笑道:“爹,这个法……我觉得可以。”
“我觉得不行。”
虢石父轻轻一摆手,武卒手起刀落,太史官人头落地!
文武百官目瞪口呆。
虢石父再次用询问的眼光环顾众人,目光落在一位瑟瑟发抖的老太傅身上,问道:“太傅大人,你呢?”
老太傅侧目扫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车骑将军和太史官,颤微微道:“回……回虢公的话……周子昏庸无道……惹来百姓怨声载道……狐夫子借机引兵入城……闯进朝堂弑君作乱……”
虢石父点了点头,又转向其他的官员们,问道:“列为同僚,你们刚才都看见了,太傅大人的对吗?”
良久,百官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急忙点头称是。
虢石父面对百官,道:“望君宽裕慈仁,恩能及下,和而不流,能绥四方!列为同僚,何不拥立他为新君?”
百官纷纷面朝姬望“噗通”跪下,磕头连连高呼“子”。
姬望高声宣布:“诸位爱卿,寡人决定迁都钜鹿,联合北方势力,结好上古唐尧、虞舜遗族,南通荆楚,北结燕国,东联齐国,西善旧晋。外有虢翰支持拱护,内有和揖百族的内政国策,择日东山再起,收复旧河山!”
黎明时分,姬望趁戎兵还未杀进城,率领虢国剩余的兵马,从后门杀出一条血路,火速逃离镐京城,直奔东方迁徙。
苏季孤身一人赶到的时候,王室宗祠内外,只剩死一般的寂静。
祭坛旁边堆积的柴垛上,并排列着三个青铜托盘,左边盘中盛着玉璧,右边盘中盛着缯帛,中间的盘赫然一颗烧焦的心脏。
少顷,李鸿熙和西方教的五人,以及残存的兵马包围了苏季所在的宗祠,发现姬宫湦的尸体倒在地上,鲜血淋漓的胸口被人用尖刀抛开,惨状让人不忍直视。
三个铜盘燃烧产生的烟气高高升腾,徐徐飘向边。
忽然间,大风骤起,一片乌云遮蔽日,空渐渐变成暗红的颜色。
所有人抬头仰望,只见边风驰云涌,翻腾的红云背后显出一个模糊的红色人影。
李鸿熙双眸微张,旋即跪在地上,仰连连叩拜。
西方教的五人凭借现在的修为,只能听见火红身影发出的声音。
至于,周围毫无修为的凡人士兵都对那火红身影发出的声音毫无反应。
苏季定睛遥望,瞧见空中身影轮的廓身长六尺,头顶两个冲髻,肩扛金圈,臂绕一条七尺长绫,脚踏双轮,手持一杆尖枪。
红色的云雾中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兮季,枉你爹辅佐三代君王,忠心耿耿,而你杀人如麻,血债累累,甘心沦为乱臣贼子!”
苏季感觉那乌云背后的红影,正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无疑是九丑星君所要来惩戒自己的兵。该来的总是会来,苏季释然面对边的影子,回应道:“我兮季做事,不需要打着替行道的名义!古往今来,扫除昏君这等事,总要由一个乱臣贼子来完成。你们神仙不肯做的事,那就由我苏季来做!”
边的红影道:“好大口气,你可知道自己正在和谁话?”
苏季淡然道:“无论你是何方神圣,若想铲除罪魁祸首就冲我来吧,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那红影发出一声轻叹:“兮季,你想化身屠戮世人的魔头,让所有仇恨与你一起消亡,殊不知人间的仇恨往复循环。你牺牲自己,又能改变什么?”
苏季感到有些不耐烦,模仿对方的语气叹道:“唉,想不到你们神仙,也这么婆婆妈妈。”
沉默片刻,那红影道:“好,那我就给你个痛快。”
苏季慢慢闭合双眸,心道如果这就是林姿口中所谓的意难违,那倒也没什么可怕。人终有一死,只要死得其所,便不枉在人世间走一遭。
正在苏季回味人生的时候,边的红影祭出七尺长绫,一条咆哮的火龙从而降!
苏季屹立不动,只待烈火焚身,可惜濒死之际,心头仍有牵挂,倘若还有时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