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做的一切是对的,我的儿子!你要永远记住!永远记住我爱你!我爱你,并且以你为荣。”

    ——沙里昂向乔朗的道别,《剑之凯旋》

    第二天一早,一队员警进入我们邻居的屋里,将宁静从我们这一栋小公寓中彻底赶走了。紧随员警之后的是一群群乘坐大厢型车而来的记者,他们手中高举着各种器材工具。

    我只能想象邻居们会有什么想法。不过让我吃惊的是,一个人在紧要关头想的事情竟然会这么奇怪——尽管我一直在忙着为迎接三名权贵(现在这个世界里最有权势的三个人)而做准备,但我最大的担忧却是我们该如何向孟福德太太解释。她就住在对街的公寓里。

    她是(或者她自认为是)我们这个小区的管理者,如果她不晃动手中的指挥棒,那么我们这里就什么事(比如离婚或私闯民宅)都不该发生。

    至今为止,她都能让沙里昂和我不受打扰地过着平静的生活。毕竟我们的生活在外人看来也许是极为无趣的。而这时候,我能看见她把眼睛紧贴在窗户上朝这里窥望,一脸好奇,又夹杂着挫败感。她还曾经成功地闯到街上来跟员警搭话。我不知道那个员警对她说了些什么,但她立刻就像兔子一样窜回到她的管理助理员家中去了。在那里,她和彼林斯葛太太的脸又贴在窗玻璃上。明天她们一定会把脸贴在我们家的前门上。

    我在花瓶里插了些玫瑰花,一边还在思考该如何以能够接受的方式向邻居们说明今天的状况。这时沙里昂走进房间。那两个无聊的老妇人立刻从我的脑海中消失了。

    我的主人错过了早饭时间。我没有去打扰他,因为昨天他很晚才睡,我希望他能尽量多睡一会儿。但现在他的样子却好像一刻也不曾阖眼一样。经过那样一个夜晚,他仿佛老了二十岁。他的脸上多了许多憔悴的皱纹,背也驼得更严重了。他茫然地看了看这个房间,微笑着感谢我将这里整理干净。但我很清楚,他实际上什么都没看到。

    他向厨房走去。我为他端上热茶和奶油吐司。他兴致缺缺地瞥了那片吐司一眼,但还是喝了茶。

    “坐下,鲁文,”他用依然平静温和的声音说道:“我已经做了决定。”

    我坐在椅子上,心里希望能劝他吃点东西。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我无助地看了主人一眼,勉强笑一笑,耸了耸肩。他走出去应门,我继续把房间收拾好。

    遍布这里的员警进了我们家。一个穿着套装的女人说她是地球军安全防卫的负责人,沙里昂和我的安全将由她负责。她还说她的人将彻底搜查这幢房子。她把我们赶回厨房里,要我们坐下,对我们说明了她的计划。一队眼神冰冷、作风专业、一丝不苟的人跟着她走进我们的公寓,手里还牵着他们眼神冰冷、作风专业的猎犬。

    我很快就听到他们到了楼上、地下室,以及公寓里的每个房间。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找到更多闪着绿光的东西。我想他们应该能找到。他们找到了所有的东西,包括睡椅垫子下面的半块饼干。他们之中的一个人礼貌地把它交给了我,我则把它给了他的狗。不过那只职业素养很高的狗显然不会在工作时接受别人的款待。

    看到沙里昂完全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一点也不在意那个女人讲的计划,我只好集中精神倾听她的吩咐,理解我们都要做些什么。同时,我一直在思忖我的主人到底做出什么决定。

    “加洛德陛下、波利斯将军和他们的助手、随从将乘坐同一架飞机在十三点到达。而可敬的柯芬·斯密瑟和他的助手、随从将乘坐第二架飞机在十三点三十到达。他们会在十四点一起离开。”

    请原谅,女士。我将我的话写在便条纸上。我一般都会随身带着便条纸。不过她表明她懂得手语。对此我很感激。“他们会带来多少助手和随从?”

    我在思考我们的小起居室里该怎么样才能塞进那么多人。如果他们都要喝茶的话……我应该赶快跑去储藏室一趟了!

    不过她向我保证我们不必为任何事担忧。她和她的随员会处理一切会面的事情。根据家具摩擦地面的声音,我可以判断起居室正被重新布置中。

    就在这时,沙里昂眨眨眼,叹了口气,从桌边站起身,微一鞠躬,向那个女人含混地一笑。我相信他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以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然后沙里昂就离开了,嘴里嘟囔着他会留在厨房里,时间到了就叫他之类的话。

    那个女人不悦地皱起眉。“他被授予了巨大的荣誉,却对此麻木不仁。那么多杰出和重要的领袖竟然会为他而更改日程表。其中还有人要走过半个世界,全都只是为了庆祝这位先生的生日!……好吧!至少我认为他应该表现出更多的感谢。”

    他的生日!我竟然忘记了。今天应该是他在辛姆哈伦出生的日子。沙里昂从来也不曾注意过他的生日。但实际上我本来已经计划要在今晚举办一个小小的庆祝会。我为他准备的礼物是一副象棋,棋子都被做成了龙、狮鹫兽和其他神话动物的外形。现在那副象棋已经被整齐地包裹起来,放在楼上我的卧室里。我很奇怪别人怎么会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我们不曾将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这时我想起了那些发出绿光的窃听器。

    那么,这就是他们前来的理由,向这位老触媒圣徒问候生日快乐。能找到这样一个借口,他们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如果沙里昂的生日不是今天,不知道他们还会找出什么借口。我非常生气,这种龌龊的行径比那些银色的家伙闯进我们家更让我生气。

    有时候,不能开口说话对我而言应该算是一种幸运。如果我能发出声音,我一定会把我的怒火宣泄在那个女人身上。这也许会把一切都搞砸。当我不得不用手语表达我的意思时,我就有时间思考我的言辞。当然,我明白,对于那个国王和那个将军而言,这次会面的真实目的是一定要保密的。

    “请原谅沙里昂,”我向那个女人打着手语,“我的主人非常谦逊,这么巨大的光荣已经让他完全吓呆了。他在这么多人的关注下难免有些无所适从。他觉得自己不值得被如此关照,给那么多人带来困扰,这让他感到遗憾。”

    这些话在某种程度上缓和了那个女人的情绪。我们继续讨论计划的细节。客人们将逗留一个小时,不会再多了。幸运的是,他们不喝茶。那个女人暗示说沙里昂也许会想要脱下他那身褐色长袍(那是触媒圣徒的长袍,是他穿了一辈子的衣服),换上西装。而我也应该换掉我的蓝色牛仔服,穿上更适合这种场合的衣服。我回答说我们都没有西装。最后她放弃了这一点,转而去检查准备工作的进度。

    我走进主人的书房,提醒他今天是他的生日。我相信他早已将这件事忘记了。我也做了更多的热吐司,将它们放在托盘里,连同茶水一起端了过去。

    我对沙里昂说明了所有的情况(恐怕我的样子相当激动)。沙里昂看着我上下挥舞的双手,疲倦又宽容地微笑着,摇了摇头。

    “阴谋,政治,全都孳生于这场游戏中。他们生活在这场游戏里,不知道该如何离开,于是他们只能继续这场游戏,一直到死。”他又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吃着吐司。“即使是加洛德王子……我应该称他为加洛德亲王。他在年轻时还能让自己免于深陷其中。不过我想,这场游戏就像流沙一样,即使是好人也会陷进去。”

    “神父,”我问道:“你做出什么决定?”

    沙里昂没有说话,而是同样用手语对我说:“那些人曾经进入这个房间,鲁文。我们知道,他们早已在这里放置了他们的电子监视器。也许还有其他人在窥视我们。”

    我记起突然出现在厨房里的那两名杜克锡司,想到也许会有十几个人挤在这间小书房里,而我和我的主人是唯一能被看见的两个人,这难免让人感到奇怪。当我走出去,将托盘送回厨房时,我感觉很紧张。我一直担心会失手把这些杯盘打破。

    显贵们很准时。首先来到我们家门前的是插着辛姆哈伦旗帜的黑色豪华轿车,以及穿着王室制服的卫兵。孟福德太太和彼林斯葛太太丢下一切伪装,站在她们的家门前,瞪大眼睛,激动地争论着。我不禁感到骄傲。陛下从轿车里走出来,穿着相当保守的深色西装,戴着他的徽章和典礼绶带。陪同他的是身穿制服,戴着全部勋章,系缎带的将军。随员们跟在他们身后。士兵们全体立正敬礼。孟福德太太和彼林斯葛太太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们,直到我认为她们一定是把身上的某些肌肉拉伤了。

    当我想象明天早晨给这两个女人敬茶时她们的表情,我的骄傲感就更强了。我会用谦逊而得体的口吻向她们解释,加洛德亲王是我主人的老朋友,将军则曾经是他旗鼓相当的对手。虽然想这些事满无聊的,但也没什么害处。不幸的是,这种机会永远也不会有了。我再也没见过那两位邻居。

    加洛德亲王和波利斯将军走进我们的房子。沙里昂和我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我的主人知道这些人会给他施加什么样的压力,这次会面让他害怕。因为主人的缘故,我很紧张。但必须承认,我有些期待再一次看到两个曾经出现在我笔下的人物,特别是加洛德亲王。他曾经对乔朗的人生产生过那么巨大的影响。

    加洛德亲王那时还是加洛德王子。对于他,我曾经写过:

    那美丽的声音正与那精致到毫无瑕疵的面容相配。那双眼睛大而聪慧。坚毅的嘴唇,嘴角的纹路却总让人想到微笑和欢乐。强有力的下巴没有半分傲慢。高高的颧骨显示出果断与英明。

    我的描写来自于我早先的记忆和沙里昂的评述。即使是现在,这段描写也还算正确。只是加洛德亲王已经是个中年人了。在他坚毅的嘴角周围,皱纹更深了。忧伤、磨难和劳碌在他脸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但是当他微笑的时候,那些皱纹依然会变得柔软。他的微笑温暖而真诚。我曾经见到过这个人是如何赢得阴郁、顽固的乔朗的尊敬,甚至是爱戴。

    沙里昂想要鞠躬,但加洛德用双手握住我主人的手。

    “沙里昂神父,”他说:“应该是由我向你表达崇敬。”

    加洛德亲王向我的主人鞠了躬。

    喜悦和困惑的心情让沙里昂呆立在原地,他的恐惧和颤栗融化在加洛德亲王温暖的微笑里。他红着脸,语无伦次地抱怨陛下实在是给了他太多的荣誉。加洛德只是用安慰的目光看着局促不安的沙里昂,倾听他乱七八糟的嘟囔。

    沙里昂望着加洛德亲王,终于不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带着真心的愉悦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陛下现在还好吗?”

    “不算太好,神父,”加洛德亲王脸上的皱纹变深了。“现在的状况很糟。还记得詹姆斯·波利斯吗?”

    短暂的温馨时光破灭了。加洛德暂时将我主人肩头的担子提起来,却只是为了将它扔回到他身上。詹姆斯·波利斯,身材短粗,肩膀方正,就像他的坦克一样坚硬。他是个好人,一名好士兵。他曾经是仁慈的。在辛姆哈伦,他有权力进行报复,但他没有。看到沙里昂,他是真的很高兴。他用力握着我主人的手。沙里昂微笑着,不过他的手显然是被握痛了。但詹姆斯·波利斯和他的军队让人想起辛姆哈伦的末日,看到他难免让人感到不安。

    “波利斯将军,欢迎光临寒舍。”沙里昂郑重其事地说。

    他引领两人走进起居室。刚才那些人对这里的重新布置果然是必须的。光是我们四个已经让这里显得很局促了,所以那些随员就只能待在门外的草地上。沙里昂为我做了介绍。加洛德亲王和波利斯将军都礼貌地赞扬了我对闇黑之剑历史的记录。加洛德亲王挥洒他与生俱来的魅力,带着那种温暖平和的微笑对我说,他认为我对他的描写有些言过其实。

    “我所写出来的连一半还不到,陛下,”我打着手语。沙里昂为我翻译。“虽然我已经做出最大的努力。”我亲切地看了我的主人一眼。“我必须非常仔细地挖掘,才能在您身上找出一些瑕疵,好把您塑造成一个有趣又可信的人物。”

    “艾敏知道,我有许多缺点。”加洛德亲王微微一笑,又说道:“我的一些部下对你的著作很感兴趣,鲁文。也许你可以赏光回答他们一些问题。也让你的主人与将军和我好好叙叙旧。”

    我很欣赏,也很感激他用如此委婉的方式让我离开。正当我站起身打算走出去的时候,沙里昂伸手抓住我的手腕。

    “我信任鲁文。”

    加洛德和波利斯将军交换了一个眼神。将军微一点头。加洛德亲王也点了一下头。

    “很好,将军,可以吗?”

    波利斯将军朝起居室门口走去,对他的一名部下说了几句话。那名军人朝他的几个同伴打了个手势,他们便离开了,只留下我们四个人。整幢房子里都传来靴子撞击地板的回音。他们大概在进行最后一次检查。然后靴子的声音渐渐消失,前门也被关上了。我从窗户看见那些士兵展开队形,开始警戒四周的状况。

    虽然现在房子里有四个人,但我却有一种空旷和孤独的感觉,好像这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房子,而那个人刚刚离去。一阵寒意渗进我的身体,就好像我们已经离开我们的家,永远也不会回去了。

    在我们四个之中,沙里昂显得最为轻松。他已经做出了决定。现在他的样子平静而高贵。虽然有加洛德亲王和将军在,但控制整个局势的却好像是我的主人。

    加洛德想要说话,却被沙里昂打断了。

    “陛下,你的使者莫西亚昨晚清楚地向我解释了现在的状况。科技术士的来访也为我提供了一些资讯。”

    加洛德亲王不安地在长椅中挪动了一下身子,又想说话。但沙里昂显然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暂时做了个决定——在我能做出最后决定之前,我需要更多的资讯。希望两位先生,以及随后将要到来的那位先生能提供我这样的讯息。”

    “关于随后到来的那一个,”波利斯将军说:“对于柯芬·斯密瑟,有些事情你应该先知道。”

    “我已经对他有了一点了解,”沙里昂的嘴角显出微微的笑意。“我花了一整个晚上在全球资讯榜上查询他的资料。”

    “全球资讯‘网’。”我用手语纠正他。

    “网。”沙里昂说:“我总是弄不清它的名字。”

    两位先生看起来有些困惑。如果他们真正了解沙里昂,他们就不会有如此的表现了。确实,那些燃烧汽油的引擎让他很苦恼,但适应电脑对他而言就像鸭子学会游水。

    “我查询各种资料。”沙里昂继续说道。我忍住笑意。我知道他不是故意在卖弄。“我阅读了各种政治分析师写下的关于斯密瑟的文章。我阅读了新闻报导。我甚至读了还未完成的关于他的传记。没有任何文章提到柯芬·斯密瑟是一名科技术士。”

    “当然没有,神父,”加洛德说:“这点他很保密。但实际上又有谁会相信这件事呢?只有我们这些在辛姆哈伦出生并成长的人会相信。还有,”他对着沙里昂,也对着波利斯将军说:“曾经去过那里的人。你肯定不会怀疑这一点吧!昨晚的事情——”

    “确实,陛下。”沙里昂依旧很平静。“就像我说的,昨晚是非常有意义的一晚。所有对于柯芬·斯密瑟的描述都提到了他的野心,他迅速崛起的财富和名声,他的魅力和号召力。所有人都为他的运气感到惊叹。他就是运气本身。运气给他带来了大量的财富,将他在适当的时机放在适当的位置上,让他做出最适当的决断。”

    “被他们称作运气的东西,我们之中的一些人称之为魔法。”加洛德亲王说。

    “怎么可能会没有人知道?”沙里昂轻声问。

    “你怀疑陛下吗?”波利斯将军的脸上闪过激动的血色。

    加洛德挥手示意他安静。“我能明白沙里昂神父在关心什么。一开始,我也很难相信。但这就是科技术士长久以来在这个世界的行为方式。

    “毫无疑问,你早就听说过那些施行所谓黑魔法的人。撒旦追随者的宗派。他们身穿黑袍,毁灭生命,在午夜的坟墓前跳舞。地球上的绝大多数人认为这就是黑暗艺术。但这不是科技术士。他们讥笑这种说法,甚至利用它来实现他们的目的——毕竟这样可以引开世人对他们的注意。

    “有谁会相信,穿着正式西装,被誉为股市精英的商人会用魔法隐身,混进不同公司的董事会议中窃取内部资料?有谁会相信,让公司陷入金融灾难的公款盗用者,会透过魔法来控制其他人的思想?”

    这听起来的确很可笑,但我毕竟亲眼见到了那些银色的科技术士闯进我家。

    加洛德亲王露出苦涩的神情。“当我第一次发现黑暗四宗派仍然存在的时候,我想要警告地球政府。但即使是我最好的朋友也不相信我。”他看了詹姆斯·波利斯一眼。后者露出抱歉的笑容,摇摇头。“我不会浪费时间告诉你后来是什么事情让波利斯将军相信的。我本来以为这件事要耗费我们一生的时间,但最后他还是相信了。将军认为公开和科技术士作战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和力量。我必须采用和他们相同的策略。”

    “莫西亚告诉过你他曾经是他们的一员,”波利斯将军说:“但他是否告诉过你他是自愿这么做的?为了渗透进他们内部,冒生命危险刺探他们的黑暗秘密。”

    “没有,”沙里昂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他没说过。”

    “透过他,我们对他们的组织有了很多了解。我们发现他们经营的‘化工厂’的真相。”加洛德亲王冷冷地一笑。“他们甚至获得了政府的补助!”

    “你们和斯密瑟共事,”沙里昂说:“你们却没有指控他们。”

    “我们别无选择,”加洛德亲王的声音严肃而冷酷。“他控制着我们的族人和地球人的人质。”

    “科技术士已经渗透进军队的每一个部门,”波利斯将军说:“但他们不是要造成破坏。哦,没有。他们太聪明了,不会做这种事。他们让他们自身成为我们不可缺少的部分。因为他们的力量和技巧,我们才能与柯尼弗对抗。如果他们撤走他们的魔法军力,或者,如果他们用他们的魔法攻击我们,我们就完了。”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沙里昂困惑地问。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简单的例子。我们有一种安装了电子脑的鱼雷,我们可以利用程序,让它得以准确地击中目标。敌人侦测到了这种鱼雷,便发出电子讯号,干扰它的电子脑。但他们无法发出讯号干扰魔法。于是科技术士仍然可以操控这种鱼雷进行攻击。

    “而如果……”波利斯将军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们用魔法改变了鱼雷的程序,让它去攻击另外的目标,不属于敌人的目标……”他耸了耸宽大的肩膀。

    “根据他们向我们提供的情报判断,他们以同样的方法控制着核武。”加洛德亲王说。“根据我们自己的侦察,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说的是实话。”

    “或者说,我们不敢认为他们是在说谎。”将军坦白地说。

    “我看不出闇黑之剑要怎么帮助你们对抗那些人。”沙里昂说。我相信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决定。

    “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加洛德亲王说道。

    “那为什么——”

    “因为他们害怕它。”加洛德亲王回答,“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是怎么发现的,但他们从他们的研究人员——那些叫狄康凯尔的人那里得到警告,闇黑之剑可以成为他们的助力,但对他们也可能是危险的。”

    沙里昂摇摇头。

    加洛德注视沙里昂良久,然后说道:“还有另一个原因。”

    “我想也是,”沙里昂冷冷地说:“否则你们也不会这么辛苦跑来找我。”

    “这件事只有杜克锡司知道,而他们都发誓要严守这个秘密。否则莫西亚昨晚就会告诉你了。你还记得拉迪索维克主教吗?就是以前的拉迪索维克枢机?”

    “是的,我记得。一个有理智的好人。那么,现在他已经是主教了。太好了!”沙里昂说。

    “有一天,那位主教正独自在他的书房里工作,却突然感觉到房里还有别人。他抬起头,惊讶地看见一个女人坐在他桌前的一张椅子里。这种事情很不寻常。主教的秘书严格规定,没有预约,绝不能让任何人进入主教的办公室。

    “因为害怕那个女人可能会伤害他,主教便假装愉快地与她交谈,同时偷偷按下藏在桌子底下的一个秘密按钮,向卫兵示警。

    “但按钮显然没起作用,因为卫兵一直没出现。不过那个女人向主教保证,他完全不需要害怕。

    “‘我是来向你提供资讯的。’那个女人说:‘首先,我建议你们停止对抗柯尼弗的战争。你们没有机会战胜那些异种,完全没有。他们太强大了,你们还不知道他们真正的力量有多么强。他们的数量甚至超过万亿。他们不会与你们和谈。他们不需要。他们要摧毁你们,他们会成功的。’

    “主教只是更加惊愕。他说那个女人的神态非常平静。她将这可怕的讯息告诉他,让他觉得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不容质疑的。

    “‘请原谅,女士,’主教说:‘但你是谁?你代表什么人?’

    “她微笑着对他说:‘非常接近你的人,而且对你个人感兴趣的人。’然后她又告诉主教,‘你与地球人和辛姆哈伦人有一个活下来的机会。闇黑之剑毁灭过一个世界,现在它也许能拯救这个世界。’

    “‘但闇黑之剑已经不存在了,’拉迪索维克主教表示反对。‘它本身也毁了。’

    “‘它又被重铸了。将它交给辛姆哈伦的制造者,寻找拯救吧!’

    “就在这时候,主教的电话响了。他去听电话然后回头时,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主教没听到她离开,就像没听见她走进来。后来主教问过自己的秘书和大楼保安,他们说没有人进出主教的办公室。桌下的按钮也被确认是正常的,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警报没响。

    “而同样确切无疑的是,”加洛德又说,“大楼各处的摄影机都没拍到这个女人,就连主教办公室里的摄影机也没有。更奇怪的就是那个女人提到新的闇黑之剑已经铸就,而那时我们对于斯密瑟去找乔朗和乔朗之后的反应还一无所知。”

    “那么主教如何看待这件事?”沙里昂问。

    加洛德犹豫了一下,然后答道:“从那个女人所说的来判断,在幕后操纵这件事的人非常接近主教,而且对主教个人感兴趣。所以主教相信前来见他的是艾敏的使者。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称之为天使。”

    我注意到波利斯将军在椅子里挪动着身体,显得非常不安。

    “应该是一名使者。”将军说,“CIA、国际员警、陛下的秘密仆人、FBI……但不会是神。”

    “多么有趣啊!”沙里昂说。我能看出他在认真思考这件事。

    “不管是谁将这个讯息提供给我们,我们自己的研究人员现在非常想得到这把剑。”波利斯将军说。“我们要确定是否真有办法可以用这把剑阻止柯尼弗。”

    “但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那个女人说过,”沙里昂提醒他,“必须将这把剑交给辛姆哈伦的制造者。”

    波利斯将军看着沙里昂的眼神,就像一名成年人纵容一个满脑子奇怪思想的孩子。“谁是辛姆哈伦的制造者?梅林?如果你找到他,神父,我会把闇黑之剑交给他。”

    沙里昂的目光变得严厉。波利斯的话对他而言是一种亵渎。

    “至少,”加洛德亲王用安抚的语气说:“我们绝不能让科技术士得到闇黑之剑。”

    沙里昂露出极为困扰的表情,他似乎正在重新考虑自己已经做出的决定。看样子,另外两个人还想进一步向我的主人施加压力,但此时一辆巨大的黑色豪华轿车驶了过来。

    波利斯将军伸手捂在耳朵上。

    “我看到了。”他一边向微型对讲机说着,一边严肃地看着我们。“斯密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