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地气候的这种特殊现象持续了三刻钟:熊和狐狸有足够的时间进行掠夺;这些东西对于这些野兽来说,来得正是时候,它们在严寒的冬季饿坏了;雪橇的防雨布被有力的爪子撕破了,干肉饼箱子被打开了,陷了下来,饼干袋遭到了洗劫,茶都散落在雪地上,装酒精的小木桶的桶板掀开了,那珍贵的液体都倒光了,宿营的用具到处都是,糟蹋得不成样子,这一切都表明这些野兽有多么凶残,饿到了什么程度,多么贪得无厌。
“真是一场灾难,”贝尔看着这凄凉的场面说。
“可能无法救药了,”辛普森回答。
“先把剩下的捡起来,”医生又说,“然后我们再说。”
哈特拉斯一言不发,已经拾起了散落的箱子和袋子。他们捡起了还能吃的干肉饼和饼干。丢了一部分酒精是一件讨厌的事情;没有酒精,就没有热饮料,没有茶,没有咖啡。清点了剩余的食物,医生发现丢了200磅干肉饼和150磅饼干;要是继续远行的话,旅行者们只能吃一半的口粮。
他们开始讨论在这种情况下采取什么措施。他们是回到船上再开始远征吗?但是怎么舍得放弃这已经走过的150海里?回去的时候不带上至关重要的燃料,对船员们的精神是多大的打击啊!还能找到愿意跨越冰雪进行远征的人吗?
显然,最好还是向前,即使遇到最严重的食物不足也在所不惜。
医生、哈特拉斯和贝尔同意后面的决议。辛普森愿意回去;旅途的疲劳已经损坏了他的健康;他明显地虚弱了,但是看到只有他一个人持这种意见,他又占了在雪橇前面的位置,这支小队伍又踏上了南行路。
在随后的三天里,从1月15日到17日,旅途上发生了单调乏味的事情。他们向前走得更慢了;旅行者们感到疲惫;他们腿上感到困倦;拉雪橇的狗艰难地前进。食物不足没法让牲畜和人打起精神来。天气照样变化很大,从严寒转为潮湿刺骨的雾。
1月18日,冰场的情况忽然发生了变化。许多像金字塔一样的悬岩长出了尖顶,增高了许多,屹立在地平线上。地面上的某线地方露出了雪层;好像生出了麻片岩,页岩和石英岩,看样子像是石灰岩。旅行者们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土地,这片陆地据估计是叫做新科尔努阿依的大陆。
医生忍不住用一只脚踩了踩这坚实的陆地;旅行者们离比尔彻角不超过100海里了;但是走在这片遍布着尖石头、危险的隆起、裂缝以及悬崖的起伏不定的地面上,疲劳大大地增加了;应当深入到内陆去,爬上海岸上高高的悬崖,穿越窄窄的峡谷,上面的积雪有三十至四十英尺高。
旅行者们立即开始怀念那些几乎通畅的、走起来很容易的冰田了,冰田对于雪橇的滑行是再合适没有的了。现在,必须使劲拉着;那些狗已经疲惫不堪了,不够用了;他们不得不和它们并排拉,为了让它们松口气而累得精疲力尽。很多次,不得不把货物全部御下来才能越过那些特别陡峭的山丘,它们结冰的表面没什么可抓得住的。这样走10英尺需要数小时;在第一天,他们在高尔努阿依这片陆地上走了五海里,这个地名的确名副其实,因为它代表了英国西南部的起伏不平、陡峰和怪石嶙峋。
第二天,雪橇来到了悬崖的高处;旅行者们已是精疲力尽了,无法建造雪屋,只好在帐篷里过夜,裹在水牛皮里,把他们的湿袜子暖在胸口上。人们明白这种过夜方法会引起无法避免的后果;这天夜里的气温降到了-42℃以下,水银冻上了。
辛普森的健康状况令人担忧地恶化着;不断感冒,严重的风湿,无法忍受的痛苦,使他躺在雪橇上,他再也不能驾雪橇了。贝尔代替了他;他也有病痛,但他的痛苦不会令他躺倒。医生也受到了在可怕的冬天进行远征的影响;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他向前走着,拉着拐杖;他照路,他什么都帮着干。哈特拉斯无动于衷,坚不可催,不动声色,无比健壮,保持他那一贯的钢铁作风,默默地跟在雪橇后面。
1月20日,气温特别低,稍加活动就立刻导致完全的衰竭。路面很不好走,哈特拉斯和贝尔和狗并排拉车;意外的撞击把雪橇的前面打碎了,得修理一下。每天会发生很多次这样的事情,延误行程。
旅行者们走在一条深谷里,雪没入了一半身体,周围是刺骨的寒冷。他们不说话。忽然,走在医生边上的贝尔,惊恐地看着他,然后,他一句话没说,拾起一把雪,使劲擦在他的同伴的脸上。
“好啦,贝尔!”医生挣扎着说。
但贝尔继续用力擦。
“好啦,贝尔,”医生又说,他的嘴里、鼻孔里、眼睛里都是雪,“您疯了吗?怎么啦?”
“是这样,”贝尔回答,“要是您还有鼻子,那您得感谢我。”
“鼻子!”医生反问,用手摸着脸。
“是的,克劳伯尼先生;您完全被冻伤了;我看您的时候,您的鼻子全白了;要是没有我全力抢救,您就没了这件摆设了,旅行的时候不方便,但活着却必不可少。”
最后,医生的鼻子有点冻伤;幸好及时地恢复了血液循环,这多亏了贝尔的用力摩擦,才化险为夷。
“谢谢!贝尔,”医生说,他也以同样的方式回报贝尔。
“我想,克劳伯尼先生,”木匠回答:“但愿上帝保佑我们别再受更大的苦了吧!”
“唉呀!贝尔,”医生又说,“您说的是辛普森吧!这个可怜的小伙子痛苦极了!”
“您很为他担忧吗?”哈特拉斯激动地问道。
“是的,船长,”医生说。
“您担心什么?”
“他会忽然患坏血病。他的腿已经肿起来了,他的牙床直打架;那个不幸的人在那里,躺在雪橇上的被子里,冻了个半死,路上的颠簸每时每刻都在加剧他的痛苦。我同情他,哈特拉斯,但我没任何办法能减轻他的痛苦!”
“可怜的辛普森!”贝尔喃喃地说。
“也许我们应该停下一两天,”医生又说。
“停下!”哈特拉斯喊道,“18个人的命取决于我们能不能回去啊!”
“但是……”医生说。
“克劳伯尼,贝尔,听我说,”哈特拉斯又说,“我们剩下的口粮还不够吃20天的了!我们不能浪费一点时间!”
医生和贝尔一句话也没说,雪橇停了一会儿,又出发了。
晚上,他们在一座冰丘的底下停了下来,贝尔立即在其中挖了一个洞;旅行者们躲避进去;医生这一夜都用来照料辛普森;坏血病已对这个不幸的人发起了可怕的进攻,由于痛苦,他那肿胀的嘴唇上吐出不停的抱怨声。
“啊!克劳伯尼先生!”
“勇敢点,我的孩子!”医生说。
“我回不去了!我知道!我不行了!我宁愿死掉!”
听到这些绝望的话语,医生不断地细心照料他;尽管他自己白天已经精疲力尽了,他还利用夜里的时间为病人制作某种镇静剂;但是柠檬汁已不再起作用了,摩擦并不能阻止坏血病一点点蔓延到全身。
第二天,还得把这不幸的人放到雪橇上,尽管他请求让他一个人呆着,把他抛下,让他安静地死去;然后他们在重重的困难中重新开始可怕的远征。
冰雾让这三个人寒冷彻骨;雪和冰雹打在他们脸上,他们干的是牲畜干的活儿,却没有足量的食物。
达克像它的主人一样来来回回,不顾疲劳,总是很警惕,凭着直觉找到最好走的路;大家非常信任它那过人的聪颖。
1月23日早晨,几乎一片漆黑,因为是新月,达克在前面走;连续数个小时,人们看不到它,哈特拉斯感到非常担心,特别是因为地上有很多熊的足迹;他不太知道该怎么办,忽然传来了狗的狂吠声。
哈特拉斯加快了雪橇的速度,很快他就在一个峡谷底下与那忠实的畜牲汇合了。
达克停了下来,好像被吓呆了,在一个路标面前叫着,这个路标是用冰雪混凝土和几块石灰石做成的。
“这次,”医生边解下皮带边说,“这是一个路标,绝对不会搞错。”
“这对我们有什么用?”哈特拉斯回答。
“哈特拉斯,如果这是个路标,里面会保存着对我们有用的文件;里面或许保存着食物,这值得看一看。”
“哪个欧洲人会来到这儿?”哈特拉斯耸了耸肩说。
“但是,就算不是欧洲人,”医生反驳道,“爱斯基摩人难道不会在这里找一个藏东西的地方,把他们渔猎的收获放在这里?这是他们的习惯,至少我看如此。”
“好吧!看吧,克劳伯尼,”哈特拉斯回答,“但我怕您白费力气。”
克劳伯尼和贝尔拿起十字镐,向路标走去,达克继续狂吠着。石灰石被冰牢牢地封住了;但敲了几下,就把它们敲碎了。
“显然有什么东西,”医生说。
“我相信,”贝尔回答。
他们很快就打开了路标。立刻就发现了一个藏东西的地方;在这里面发现了一张湿透了的纸。医生一把抓住,心跳个不停。哈特拉斯跑过来,拿过文件读道:
“阿尔塔姆,‘珀尔布瓦兹’号,1860年12月13日,经度12……,纬度8……°35′……”
“‘珀尔布瓦兹’号!”医生说。
“‘珀尔布瓦兹’号!”哈特拉斯重复道。“我不知道有叫这个名字的船经常到这个海域来。”
“显然,”医生又说,“航海者,或许是遇难者在这里经过不到两个月。”
“肯定是这样,”贝尔回答。
“我们怎么办?”医生问。
“接着走,”哈特拉斯冷冷地口答。“我不知道‘珀尔布瓦兹’这条船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前进’号在等待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