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怎么回事?”
对杉森单纯又深切的疑问,妮莉亚回答说:
“这个嘛……不是山贼。自爆的山贼?这说起来不是很好笑吗?看他们的所作所为,也让人觉得是如此。没有了武器之后,他们居然空手扑过来。如果把他们抓起来当俘虏,他们也铁定会自杀吧。哎,想到就毛骨悚然!我根本不想要回想刚才的事情!”
“而且他们拥有的并不是普通的实力。”
“没错。除了吉西恩之外的人,他们根本都不放在眼里,大概是以为轻轻松松地就能够对付我们。”
“嗯,装备很好,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呢!因为都是他一个人在承受攻击。”
我们都稍微远离爆炸现场。那些树正在冒烟,所以也很难待在那里。那些人的尸体都化成了灰,不然就是在新出现的水坑中,要调查也很困难。但是他们的马却都没事。达兰妮安好像连那些马也都保护了。这真是太好了,因为马儿是无辜的。伊露莉正远远地治疗被御雷者撞过的那些马。那些马就算受过许多战斗训练,但是大概也从没想过会在战斗中遇上公牛吧。
如果按照妮莉亚的说法,我们能够轻松地解决那些人,是因为他们小看我们。说起来我还是个孩子,杉森体格虽好,但武器装备则是很普通。跟他相反的是吉西恩,穿着半身铠甲,甚至拿着魔法剑跟盾牌。所以那些人都以吉西恩为目标,我们趁此机会把他们压制住。他们还没认出我们的实力之前,就都被解决了。这真是太幸运了。
卡尔搔了搔脸颊,插进了杉森跟妮莉亚的对话。
“值得思考的是,他们是以我们为目标的刺客。”
妮莉亚睁大了眼睛。
“刺,刺客?”
“不管怎么样称呼他们……反正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杀害我们。不然他们还会有什么目的?可是理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
“啊!呃啊!”
杉森拍了一下手,结果喊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他大概忘记了自己的肩膀受伤,已经缠上了绷带。伊露莉刚才虽然帮他涂了一点治疗药水,但应该还是很痛。杉森按着肩膀吃力地说:
“呃,是温柴!是因为温柴跟那份文件。”
温柴惊讶地望着杉森。杉森继续说明:
“费雷尔也这么说过。我们不是拿着那份报告吗?就是因为那份文件。如果我们交出那份文件,又让温柴作证,杰彭方面铁定感到很棘手……一定是这样!要不然就是某个不希望拜索斯跟杰彭打仗的鸽派人物,反正,那种人……”
“不是的。”
听到我的话,杉森转过了头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修奇?”
“我听得很清楚。因为我靠得最近。”
“听到什么?”
“那个男的在自爆之前,大喊‘国王陛下万岁!’”
“国王陛下?啊!那是杰彭国王派来的……”
“杉森!拜托!如果他们是杰彭人,为什么要用我国话来喊呢?”
“咦?咦?没错。等一下。那是什么意思?是说国王陛下想要杀我们?”
我们突然都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持续了好一阵子。杉森一脸茫然地说:
“等一下,国王陛下有什么理由要杀我们?修奇,你是不是瞒着我们,参与了什么叛变的阴谋?”
“杉森,你还是乖乖地自首吧。”
在我们说着这些无聊的玩笑话之时,卡尔摇了摇头,说:
“如果真有这种理由,就算真的有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只要等我们到了首都再处置我们,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特地派刺客来解决我们?这真是矛盾,尼德法老弟。”
“对呀,卡尔。修奇,一定是你听错了。”
“我听到的就是这样啊!”
“啊,那么国王为什么要杀我们?”
“啊,啊,那个……”
我也不知道理由。我答不出任何合理的理由。
我皱着眉摇了摇头。我看到了吉西恩低着头坐在远处。吉西恩偶尔会神经质地拨拨他的灰头发,脸上的表情非常凶狠。他好像又在跟端雅剑说话了。杉森斩钉截铁地说:
“他们不是山贼。他们豁出了整条命,冲上来想要杀我们,所以一定是刺客。那么想来想去,温柴还是最有可能的原因。费雷尔不也这么说过吗?”
说起来也没错。聪明的费雷尔很清楚地这么说过,搞不好会有一些刺客,以我们携带的报告书为目标,跑来追杀我们也说不一定。这时,大概马儿都治疗完毕了,所以伊露莉走了过来。
“各位,你们不能从别的角度来想想看吗?”
“咦?要怎么想呢?”
“我们护送着报告书跟温柴。但是在这里有许多人,旅行的目的也不是全部都一样。卡尔、杉森以及修奇,你们是为了报告故乡发生的事情,而要到首都去吧。会不会是因那件事呢?”
“咦?刺客不可能因为这种事而追来吧?”
听到杉森的话,伊露莉点了点头。
“是的。那我怎么样呢?照我想来,也不可能是因为我,而让人类的刺客追来。我打算要去戴哈帕港见某个人,但是这跟人类一点关系都没有。”
伊露莉转过头去望着妮莉亚,我跟杉森、卡尔也都随之开始注视妮莉亚。妮莉亚跳了起来。
“绝,绝对不是我!我只不过是个穷困的盗贼!不会有刺客要追我的,公会费我也都乖乖地交,虽然被我下手过的人当中,也许有人会怀恨在心,但也不会因此派出自爆暗杀队吧?只为了抓一个盗贼?”
卡尔微微笑了。
“事情似乎不是那样的,妮莉亚小姐。”
听了这句话,妮莉亚安心地松了口气。伊露莉望着温柴说:
“温柴有理由成为刺客的目标吗?”
温柴没有回答。伊露莉点了点头。
“可能有些人不希望温柴在卡拉尔领地所做的事情曝光。可是现在的问题是,那些人在死前用拜索斯语喊着国王陛下万岁。那句话我也听得很清楚。”
“伊露莉也听到了吗?”
听到杉森的问话,伊露莉点了点头。她现在望着惟一还没提到过的人,也就是吉西恩,吉西恩一直到这时都还在低着头。
“吉西恩先生。”
“……”
“吉西恩先生!”
“咦?啊,为什么叫我?”
“你有没有做过什么事情,是会让刺客来追杀你的呢?”
吉西恩的脸上一片茫然。他想了一下,然后说:
“你们认为刚才那些人是以我为目标?嗯……在我冒险的过程中,有时候是有可能招来怨恨的。想要找我报仇的人应该很多。但是我想不出来,有谁会派出这么厉害的刺客来找我?”
“是吗?”
“我完全……想不出有谁能做出这种事。”
“是的。嗯,这还真是奇怪。”
伊露莉再次低下头,陷入了沉思。没错,这还真是奇怪。
但是这时,原来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温柴开口了。
“吉西恩。”
吉西恩望着温柴。我们也都将视线移到温柴身上。
“昨天我不是说过了,在你身上,血的气味真的很强。”
吉西恩用意味着‘你是不是想意事?’的眼神望着温柴,说:
“所以呢?你为什么老是提这件事?”
“因为太奇怪了。像你这样的男人,身上很少会沾满这么多血腥。因为可以当你敌手的人并不多。你到底……”
本来微笑着说话的温柴,突然语气一变。
“Yamus dsidafra un ertm,kima?”
他突然开始用杰彭语说话。吉西恩立刻带着僵硬的表情说:
“喂,你为什么要用杰彭语说话?”
“Ertm,kima unte raleil Djipenian,Releil?”
吉西恩咬着牙回答。
“talledeon yaasatr unes rithroii”
“Impawerr,en dikkasia nowms”
“Xycs”
我们都慌张地望着对话的两人。温柴冷笑着说:
“喂,吉西恩,你被我骗了。”
“被你骗?”
“这里还有别人听得懂杰彭话。”
吉西恩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杉森跟我则是望着卡尔。
卡尔做出惊讶的表情。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惊讶。
吉西恩看到卡尔的表情,也知道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他搔了搔后脑勺,说:
“哼,我的道行还是不够。怎么这么简单就被人套出话来。”
卡尔慌忙地想要站起身来。吉西恩摇了摇手,说:
“请坐下,卡尔。”
“可,可是,殿下……”
殿下?
我感觉好像五雷轰顶。
“说什么殿下。我只不过是王宫跟贵族院都放弃的浪荡子。”
“殿下。”
“不要叫我殿下。请叫我吉西恩。”
“这怎么行……我怎敢……”
“喝!这也是一种不忠,你不知道吗?居然对国王或太子以外的人用这种尊称,这是对国王的冒犯。这可是条重罪啊!”
“啊!”
卡尔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但比起我或杉森,他的状况似乎还是好多了。卡尔至少还知道些什么,可以这样说话,但我们却像被拉到市场的牛一样,迷迷糊糊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跪条腿也不是,真不知如何是好。我是不是该说至少我们还知道这时不能躺下来,所以还好?居然叫他殿下?照他这么说,那吉西恩还是个王族喽?杉森很小心地,真的非常小心地开口说:
“卡尔,那个,请你说明一下……”
卡尔观察着吉西恩的眼色。吉西恩摇了摇头,说:
“哎,这真是的。我已经六年没把这件事说出口了。我猜都猜不出优比涅的秤杆到底会伸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贺加涅斯的秤锤有多重。哎,简单地说好了。我是吉西恩·拜索斯,当今国王的哥哥。”
“咦——?”
我跟杉森还有妮莉亚都像被雷劈中一样,惊讶地站了起来。
原来是他!原来他就是那个行事荒唐的王储……呃,原来他就是那个人?因为太爱玩,从王宫逃了出去,结果被废位的那个废太子?
吉西恩作势要我们坐下。
“没关系。你们先坐下来。你们看看我这个样子,哪里像个王族了?而且这里又不是皇城。请各位轻松点,坐下来吧。”
“啊,那个,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什么?你们不知道如何坐下吗?先弯下腿,抓住平衡感之后,先用手撑着地,然后将臀部轻轻地移向地面就行了。如果失去了平衡,可能会冲击到尾椎,也有可能让脊椎疼痛,所以请特别小心。”
我们按照国王陛下的兄长详细的指示坐下。因为太紧张,所以我连笑都笑不出来。我们是不是应该说一些‘谢殿下隆恩’之类的话?吉西恩用看起来更加温和的表情望着我们。
“哎,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弟弟是国王,我却是浪荡子,我弟弟在皇城中,我则是在荒野里漂泊。我天生就是这种性格。贵族院那些元老做了很正确的判断。他们把我废掉,拥戴我弟弟坐上了王位。事情就只是这样而已。”
“您说得十分正确。”
听到杉森的回答,吉西恩讶异地稍微张大了嘴。杉森的精神状态似乎有点不正常。
我看了看妮莉亚,她正做出非常失望的表情。她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光看她的表情,也可以读出她内心在想的各种各样事情。如果偷了王族的东西,生命会陷入危险,所以不能悄悄拿走端雅剑,难道她是因此而失望吗?无论如何,吉西恩大概认为说明得已经够清楚了,因而看来也没有要继续讲话的意图。但是卡尔似乎不打算让这个话题就此告一段落。
“可是殿下。”
“喂,拜托!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不是什么殿下。”
“殿下,您为什么抛弃了都城,成为一位四处游走的浪人呢?”
吉西恩对我们抬起了两手。他一面做着手势一面对我们说明。
“你的说法因果颠倒了。因为我想要抛弃都城,成为一个四处游走的浪人,所以被夺去了王储之位。我不是当国王的材料。我更喜欢流浪的生活。我天性懒散,也缺乏处理国政的能力。”
说着说着,吉西恩做出了脖子被砍的手势。
“所以贵族院的元老们才把我废掉。我认为他们做得很对。”
“殿下……我们听说殿下当初受人景仰为百年难得一见的贤君之才。”
“你从哪里听到这话的?那是阿谀奉承、惟利是图的那些家伙用来拍王储马屁的老套词汇。我五岁就被册封成为王储。说五岁的小孩是什么贤君之才,连五岁的我听了,都觉得啼笑皆非。”
吉西恩率直地这么一说,卡尔也就做出无法再接口的表情来了。卡尔心念一转,再次开口说:
“那么也许殿下是为了跟杰彭间的战争,想要辅佐国王,所以要回拜索斯皇城去?”
吉西恩轻轻地笑了。
“不,我才不担心那种事。我弟弟从小就是个书虫,对于兵书也读了很多。他也拥有很多优秀的臣下。我就算去了,对战争又能作出什么建议呢?关于这一点,光是我弟弟身边的专家们,就已经多得不得了了。”
“那你为什么要去拜索斯皇城……?”
“你的记忆力还真差。我不是说过了,我要去那边解除御雷者身上的诅咒,还有要去弄个魔法剑鞘?”
吉西恩一说完,端雅剑就又开始震动作响了。嗡嗡嗡嗡嗡!吉西恩一副气得要死的表情,望着自己的剑鞘。
“该死。我离开皇城的时候,只偷拿了这一样东西,那时还觉得很高兴……”
“咦?”
“我被逐出皇城的时候,我跑去王宫的仓库,偷了这一样东西。那时我认为这是魔法剑,一定会帮上我的忙。可恶,我做梦都没想到,它会把人折磨得快疯了……”
卡尔微笑之后,又继续问:
“如果殿下没有那种意思,那么刺客追杀你的理由是什么?”
吉西恩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卡尔看到了我们的表情,所以详细地为我们说明。
“温柴刚才就看出刺客们攻击的目标是他。而且看了他的杀气,也应该知道他是被很多刺客追杀的人物。所以温柴刚才大概已经猜到了这位就是殿下。这真是让人不得不惊讶的事。”
温柴冷冷地笑了。
“他说到六年的期间,又是个被刺客不断追杀的重要人物,这只不过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简单推论而已。”
呃,这还真是丢脸。温柴那种表情,就像是在质问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连自己国王的哥哥都认不出来?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就算我们的国王现在马上出现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呀。温柴受过间谍训练,所以对我国的贵族大概比我们还熟悉。吉西恩望着天喃喃说:
“这真是。难道我已经进入了魔法的秋天?今年秋天老是发生一些怪事。”
“殿下?”
吉西恩搔了搔头,说:
“我不知道。我猜不出他们是谁派来的,最近突然出现来攻击我。如果简单地想,可以想成是我弟弟身边的那些人,怕我觊觎王位,想要除掉我,但我还是无法理解。只要看看我的生活态度就可以知道,那个位子对我而言是一点价值都没有的。我最近六年根本没去过首都附近。我只不过是个冒险家,不是对王权有威胁性的人物。”
“……冒险家就算不是王族,也是最有可能成为国王的职业,不是吗?”
“你是在讲以前的那些故事吗?一个人经历了伟大的冒险,建立了地方势力,适当地缔结了血缘关系跟同盟关系,可以在王权不及之处培养出势力。但是想要那么做的话……冒险家的年纪大概需要到四五十岁才行。而且所有行动都必须要为了那个目的来进行,经历千辛万苦才能办到。如果像我这种生活态度,是不可能的。”
卡尔等到吉西恩说完,然后平静地说:
“可是现在拜索斯是处在战争状态。”
吉西恩突然用可怕的眼神望着卡尔。卡尔很沉着地说:
“在战争中,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由于持续不断地打仗,王权的威信减弱,利用这个机会跟敌国缔结同盟,来颠覆政府,是有可能办得到的。我认为只要跟杰彭携手,您要成为国王不是件难事。”
“……你居然这么说?”
“请您听我说明。只要用这种方式就行了。先靠杰彭的帮助发动政变,然后向天下宣告说、国王由于自身的野心,掀起了不合理的战争,导致国内百姓生灵涂炭,我无法坐视这件事,所以将他除灭。我们会对杰彭致歉,并负起赔偿责任。然后杰彭方面宣称‘我们承认并祝贺吉西恩国王的登基。以他的贤明,应不至承袭战争责任者的罪恶。’而百姓也会对终结战争的叛乱者拍手叫好。”
天啊,优比涅啊!我跟杉森讶异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吉西恩那样子简直就想当场拔出剑来,直瞪着卡尔,但卡尔静静地下了结论。
“特别吉西恩殿下是被贵族废去的王储,要声称有权登上王位,是很容易的。我的想法怎么样呢?”
吉西恩猛瞪着卡尔,卡尔则是镇静地接受着那目光。吉西恩叹了口气。
“你这话听起来不太像在诱使我这么做。”
“我完全没有那样的想法。”
“你真是让人讶异。是的,我承认。我所担心的也就是这件事。”
“原来是这样啊……”
“我推测派刺客来杀我的那些人,大概也是在担心这件事。他们应该是认为我会趁着战争,将我弟弟赶下台。我认为这件事应该不是我弟弟做的。那家伙心地很善良。他的侧近中,大概有某个蠢货,把自己的野心跟对国王的忠诚混为一谈了。”
“殿下真的没有那种想法?”
“……你这话说得有点过份了,卡尔。”
“对不起。请您原谅。”
“别再试探我第二次了。我没有那种想法。如果我真的贪求王位,只要从小好好当个王储就行了。但是贺加涅斯却给了我对自由的强烈渴望,让我无法忍受坐在宝座上。也许这不是因为我对自由的渴望,而是因为有驿马星附在我的头上。”
驿马星是什么东西?他用的这个词还真怪。但卡尔只是点头。
“那么您去拜索斯皇城,不就更危险了吗?”
“当然危险。但是我心中完全没有那种野心。只是如果不去那里,很难找到能够解除御雷者诅咒的祭司。”
“您还是要去吗?即使经历了这种事?”
“在遇到各位之前很久,我就经历过这些事了。”
吉西恩很轻描淡写地,但却也毫不动摇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心。卡尔大概也听出了这句话表面之后的实际意义。
“我愿意帮助殿下。”
吉西恩带着为难的表情说:
“我说过我不是什么殿下。拜托。而且我不能再跟各位一起走了。”
“咦?”
“各位会因为我而陷入危险。这样会让我很为难。”
卡尔讶异地张大了嘴。吉西恩摇摇头,说:
“刚才不也是如此吗?杉森因为我而受了伤。好险这次他们不了解各位的实力,所以我们有机会打赢,但如果这里不是达兰妮安的领土,我们所有人不是都已经死了吗?”
这样讲也没错。我们都望着湖边新产生的小湖,眼被火烧掉的树林。这真是可怕。吉西恩环顾了我们一下,说:
“我绝对没办法再跟各位在一起了。我还知道褐色山脉的其他道路。只要走矮人们的路径就行了。那我们在这里分手吧。”
“咦?啊,不行……”
“别再说了,卡尔。”
吉西恩坚决地打断了卡尔的话。卡尔闭上了嘴。吉西恩带着有几分落寞的表情说:
“对于昨天决定跟各位一起走这件事,我真是非常抱歉。你们要怎么骂我都没关系。我没想到刺客居然会跟到这么险峻的褐色山脉当中来。这是我的错。”
“殿下……”
“对不起。当了这六年的浪人,我认为人们已经把我视作浪人吉西恩了。我相信自己能够舒服地过着冒险家的生活。但现在世上还认为我是吉西恩·拜索斯。这是我必须甘心接受的命运,可是我不想连累到你们。那么再见了。”
吉西恩好像觉得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所以转身骑上了御雷者。他根本不给我们讲话的机会,就这样开始要走。
“殿,殿下!”
吉西恩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来望着我们。他在笑。
“万一这是我的魔法秋天,这次的相遇是因为秋天的魔力造成的,那么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到那时为止,我不会跟各位道别。愿亚色斯的庇佑与你们同在。”
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是梅莉安说的。如果约定了要再次相会,就不用道别。
“喝!”
遇到他还不到一天,吉西恩,这个有可能会成为国王,却因为自由的灵魂而抛弃王座的人物,就离开了我们。他是骑着被诅咒的公牛,被唠叨的魔法剑弄得头痛不已的荒野的王子。
我们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远去。
“我现在知道,人类是可以因着关系而发展的。”
这是伊露莉说的。卡尔沉稳地望着伊露莉。
“我认为你们不像我们一样天生协调,所以必须熟悉互相缩小意见范围的方法,也就是商讨协议的方法,在试图理解他人的过程中,培养对其他被造物的理解力。”
“这是精灵们的想法吗?”
“这是我个人的想法,就如你们所知……”
“啊,是的。因为精灵都是协调的,所以其他精灵应该也不会反对谢蕾妮尔小姐的想法才是。”
“是的。但是那个王子,吉西恩·拜索斯,却因为这个关系而受到折磨。”
“受到折磨……”
“在我看来是这样。我感觉他虽然想创造自己的形象,想要坚持一个喜爱冒险的浪漫之人的形象,但他自己的关系却不肯放过他。”
“你指出的这一点是正确的。”
“是吗?我好高兴。这样我对别人的理解力也算是有了些长进。”
“你本来自认为没有理解力吗?”
“是的。这是当然的。时常在协调的关系中生活的我,要掌握跟我想法不同之人的内心,不是件简单的事。”
卡尔远远地望着褐色山脉的另一端,说:
“我不是这么想的。”
“咦?”
“你刚才说到对他人的理解力,最后其实那只是感情的转移。同样体积的碎布,如果做成了娃娃,就会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同样大小的石头,如果做成了雕刻品,就会引发人的某种感情,或慈爱,或恐惧,或崇敬。这可以说是对物质转移感情的结果,到最后我相信一切都是从温暖的心开始的。”
“这段话好难啊。”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我相信只要有善良的心,对他人的理解就会自然而然产生。”
伊露莉歪着头疑惑地问:
“只要有善良的心就够了吗?”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这个就够了。在一国的王子骑着公牛,挥动着魔法剑的世界上……”
卡尔没把话说完,而是代之以微微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