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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地球的真面目

作品:基地与地球 作者:阿西莫夫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崔维兹觉得像是吃了迷幻药,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他身旁躺着运输部长蜜特札·李札乐。她趴在床上,头转向一侧,张着嘴巴,小时发出清晰的鼾声。知道她睡着了,崔维兹才放心一点。他希望她醒来的时候,能清楚记得自己曾睡了一觉。

    崔维兹其实也困极欲眠,伹他感到自己必须保持清醒,不能让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正在呼呼大睡。这点相当着要,必须要让她了解,当她筋疲力尽、不省人事之际,他仍然精神饱满。她会希望基地浪子一直保持生龙活虎的状态,而此时此刻,最好不要令她失望。

    就某方面而言,他做得很好。他猜对了,虽然李札乐魁梧强健、拥有很大的权力、轻视她碰过的所有康普隆男性,并且对于基地浪子性技巧的传说(她是从哪里听来的?崔维兹感到纳闷二父杂着恐惧与神往的心情——不过,她却乐于被男人征服。这甚至可能是她长久以来的愿望,只是她从来没机会表达这种欲望与期待。

    崔维兹的行动便是以这个猜测为原则,结果很幸运,他发现自己猜对了。(永远正确的崔维兹,他自嘲地想。)如此不但取悦了这个女人,也让崔维兹取得主导地位,将她的精力完全榨干,自己却没花太多气力。

    不过这也不容易,她拥有令人赞叹的胴体(她说已经四十六岁,却绝不比二十五岁的运动员逊色),以及无穷无尽的精力。只有与她自己挥霍无度的欲望相比,她的精力才甘拜下风。

    事实上,如果能将她驯服,教她懂得如何节制,并且在不断的练习中(可是他撑得过来吗?)让她对自己的能力更有自知之明,更着要的是,对他的能力也更加了解,那么,这也许会是一件愉快……

    鼾声突然停止,她微微动了一下,他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轻轻抚摩——她的眼就张开了。崔维兹用手肘撑着身子,尽量使自己看来毫无倦容、精力充沛。

    “我很高兴你睡着了,亲爱的,”他说:“你实在需要休息。”

    她睡眼惺忪地对他微微一笑,崔维兹突然有点不安,以为她会提议再来云雨一番。不过她只是努力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用柔和而满足的口吻说:“我从一开始就没看错,你的确是个性爱高手。”

    崔维兹尽量表现出谦逊的态度。“我应该更节制点。”

    “胡说,你做得恰到好处。我本来还在担心,怕你一直保有性生活,精力都被那个年轻女子耗尽了。但你的表现使我相信事实并非如此,你说的都是实话,对不对?”

    “我刚开始就表现得像个半饱的样子吗?”

    “不,你不像。”说完她就爆笑起来。

    “你还想要用心灵探测器吗?”

    她又纵声大笑。“你疯啦?我现在还会愿意失去你吗?”

    “不过你最好能暂时失去一下。”

    “什么?”她皱起眉头。

    “如果我永远待在这里,亲……亲爱的,是不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然而,如果我能离去,继续执行我的任务,我自然会经常回来向你报到,我们自然会关起门来叙旧一番——况且我的任务极为着要。”

    她一面考虑,一面随手搔了搔右臀。然后她说:“我想你说得对,我不喜欢这个提议,但是——我想你说得对。”

    “而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回来。”崔维兹说:“我不会那么傻,忘记这里有什么在等我。”

    她对他笑了笑,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望着他的眼眸说:“你觉得快乐吗,吾爱?”

    “快乐得难以形容,亲爱的。”

    “不过你是基地人,你正处于人生的黄金岁月,又刚好来自端点星,你一定惯于和具有各种技巧的各种女人……”

    “我从没遇到任何一个——任何一个——有一分像你的女人。”崔维兹毫不费力地说得理直气壮,因为这毕竟是百分之百的实话。

    李札乐以得意的口吻说:“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但话说回来,有道是积习难改,你知道的,我想我不能没有任何保证就轻易相信男人的话。你和你的朋友裴洛拉特,在我了解并批准你们的任务后,应该就能上路继续进行任务,至于那名年轻女子,我要将她留在这里。她会受到很好的款待,你不用怕,不过我想裴洛拉特博士会想念她,所以他一定会要你经常返回康普隆,即使你对这项任务的狂热,可能让你想在外面逗留很久。”

    “但是,李札乐,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她的双眼立刻透出怀疑的目光,“为什么不可能?你需要那个女的做什么?”

    “我跟你说过,不是为了性,我讲的都是实话。她是裴洛拉特的,我对她没有兴趣。何况,如果她想学你刚才得意洋洋摆出的那些招式,我确定她缓螈坑谙成两截。”

    李札乐差点笑出来,但她克制住笑意,以严厉的口吻说:“那么,如果她留在康普隆,对你又有什么影响?”

    “因为她对我们的任务极为着要,这就是我们必须要她同行的原因。”

    “好吧,那么,你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现在是你告诉我的时候了。”

    崔维兹只迟疑了很短的时间,如今必须实话实说,他根本编不出具有相同说服力的谎言。

    “听我说,”他道:“康普隆也许是个古老的世界,甚至是最古老的世界之一,伹绝不可能是最古老的。人类这种生物并非发源于此,最早在这里生存的人类,是从别的世界迁徒来的:人类可能也不是从那里发源,而是来自另一个更古老的世界。不过,这种回溯的过程终究有个尽头,我们一定会回溯到最初的世界,也就是人类的发祥地——我要寻找的正是地球。”

    蜜特札·李札乐突如其来的强烈反应令他吓了一跳。

    她双眼睁得老大,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身上每条肌肉似乎全都僵住,两只手臂硬梆梆地向上举起,双手的食、中两指交叉在一起。

    “你说出了它的名字。”她嘶哑地悄声道。

    她没再说什么,也没再望他一眼。她的双臂慢慢垂下,两腿缓缓移到床沿,然后背对着他坐起来。崔维兹仍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曼恩·李·康普所说的一番话,此时在他脑际响起,当时他们是在那个空洞的赛协尔旅游中心里面。他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当康普提到他的祖星——就是崔维兹如今立足之处,他是这么说的:“他们对地球有迷信式的恐惧,每当提到这个字眼的时候,他们都会举起双手,然后把食指与中指交叉,希望能够藉此祛除霉运。”

    事后才想起这些话有什么用。

    “我应该怎么说呢,蜜特札?”他喃喃问道。

    她轻轻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朝一扇门大步走过去。她穿过之后,那扇门随即关上,不一会儿,便有水声从里面传出来。 现在他全身赤裸,模样狼狈,除等待之外别无良策。他也想到是否应该跟她一起淋浴,却很肯定最好别这样做。他觉得自己似乎被排拒在浴室外,如此一来,想要洗澡的冲动反而立刻剧涨。

    她终于走出来,开始默默地挑选衣服。

    他说:“你介不介意我——”

    她什么都没说,崔维兹便将沈默解释为默许。他本想昂首阔步走进浴室,表现得像个健壮的男子汉,却又觉得很别扭,就像童年时不守规矩惹得母亲生气,而母亲并不处罚他,只是不再跟他说话,使他感到极为难过而沮丧。

    进了那问四壁光滑的小浴室之后,他四下望了望,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再更仔细地检查一遍,仍然什么也找不到。

    他把门打开,伸出头说:“我问你,怎样才能打开淋浴?”

    她把体香剂(至少,崔维兹猜想它具有类似功效)放在一旁,大步走到浴室,仍旧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举起手来指了指。崔维兹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才看到墙上有个淡粉红色的圆点,颜色非常之淡,仿佛设计者不愿为了标示一个小小的功能,而破坏了那种纯白的美感。

    崔维兹陉陉耸了耸肩,向那面墙壁凑过去,伸手碰触那个圆点。想必那就是他该做的动作,因为下一瞬间,大蓬细碎的水花便从四面八方袭来。他大口喘着气,赶紧再碰一下那个圆点,水花立即停止。

    他打开门,知道自己看来一定更加狼狈,因为他全身抖得非常厉害,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他以嘶哑的声音问道:“热水怎么开?”

    现在她终于正眼瞧他,他滑稽的模样显然使她忘了愤怒(或是恐惧,或是任何困扰着她的情绪),因为她噗嗤笑了出来,接着又突然冲着他大笑起来。

    “什么热水?”她说:“你以为我们会把能源浪费在洗澡水上?你刚才开的是暖和的温水,寒气已经除掉了,你还想要什么?你这个温室养大的端点星人!给我进去洗!”

    崔维兹犹豫了一下,不过只是一下而已,因为他显然没有其他选择。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又碰了一下那个粉红圆点,这次他已经有心理准备,咬紧牙关忍受着冰冷的水花。温水?他发现身上开始冒起肥皂泡沫,判断现在是“洗涤周期”,而且猜想时间不会持续太久,于是赶紧把全身上下到处都搓了搓。

    接下来是“冲洗周期”,啊,真暖和——嗯,也许并非真的暖和,只不过没那么冷,但是对他完全冻僵的身体而言,已经算是非常暖和。不久水花突然停了——当时他正想将水关掉,还纳闷着李札乐是如何全身干爽地走出来的,因为这里绝没有毛巾或其他代用品。此时,突然出现一阵急速的气流,若不是各个方向的风力相当,他一定马上被吹得东倒西歪。

    这是一股热气,几乎可说太热了。崔维兹想,那是因为与热水比较之下,加热空气消耗的能源要少得多。热气很快将他身上的水珠蒸干,几分钟后,他已经全身乾爽地走出浴室,就像这辈子从没碰过水一样。

    李札乐似乎完全恢复了。“你觉得还好吗?”

    “相当好。”事实上,崔维兹觉得全身舒畅异常。“我唯一要做的就是洗冷水的心理准备,你没告诉我……”

    “温室里的花朵。”李札乐略带轻蔑地说。

    他借用了她的体香剂,然后准备穿衣服,这才发觉她有干净的内衣可换,而自己却没有。他说:“我应该怎么称呼——那个世界?”

    她说:“我们管它叫‘最古世界’。”

    他说:“我怎么知道刚才说的那个名字是禁忌?你告诉过我吗?”

    “你问过吗?”

    “我怎么知道该问?”

    “你现在知道了。”

    “我一定会忘记。”

    “你最好别忘。”

    “这有什么差别?”崔维兹火大了,“只是一个名宇,一些声音罢了。”

    李札乐以阴郁的语气说:“有些字眼是不能随便说的,你会随时随地说出你知道的每个字眼吗?”

    “有些字眼的确很粗俗,有些不适于说出口,有些在特殊场合会伤人。我刚才说……用的那个宇眼,属于哪一类?”

    李札乐答道:“它是个可悲的字眼,是个严肃的字眼。它代表我们祖先的世界,这个世界已不复存在。它很悲壮,我们感觉得到,因为它距离我们很近。我们尽量不谈到它,要是不得不提及,也不会说出它的名字。”

    “那么手指交叉对着我又是什么意思?这样能抚慰痛苦和悲伤吗?”

    李札乐涨红了脸。“那是反射动作,我是被你逼的。有些人相信那个字眼会带来不幸,甚至光是想想都会倒霉——他们就是用那个动作祛除霉运。”

    “你是否也柑信交叉手指真能祛除霉运?”

    “不相信——嗯,也可以说相信。我不那么做的话,心中就会感到不安。”她说话的时候,眼光一直避开他。然后她仿佛急于改变话题,马上又说:“你们那位黑发姑娘,对于你们寻找——你所说的那个世界,究竟有什么着要性?”

    “说最古世界吧,或是你连这个称呼部下愿意用?”

    “这件事我连谈部不想谈,但我已经问了你一个问题。”

    “我相信,她的祖先就是从最古世界移民到现在那个行星去的。”

    “跟我们一样。”李札乐骄傲地说。

    “可是她的族人拥有一些口传历史,她说那是了解最古世界的关键。但我们必须先找到它,才能研究它上面的纪录。”

    “她在说谎。”

    “或许吧,但我们必须查清楚。”

    “既然你有了这个女子,以及她那些不可靠的知识;既然你准备和她一起去寻找最古世界,为什么你还要来康普隆?”

    “因为我想找出最古世界的位置。我以前有个朋友,他跟我一样是基地人,不过他的祖先来自康普隆。他曾经肯定地告诉我,许多有关最古世界的历史在康普隆是家喻户晓的。”

    “他真这么说?他有没有告诉你任何有关它的历史?”

    “有,”崔维兹再次实话实说,“他说最古世界已经死了,上面充满放射性。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伹他认为可能是核爆的结果,也许是在一场战争中发生的。”

    “不对!”李札乐吼道。

    “不对——是没有任何战争?还是最古世界没有放射性?”

    “它有放射性,但不是因为战争的缘故。”

    “那么它是如何变得具有放射性的?它不可能一开始就有放射性,否则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生命存在——然而人类这种生物正是起源于最古世界。”

    李札乐似乎在犹豫,她笔直站着,呼吸沉着,几乎是在喘气。她说:“那是一种惩罚。它是使用机器人的世界之一——你知道什么是机器人吗?”

    “知道。”

    “他们使用机器人,因此受到惩罚。每个拥有机器人的世界都受到了惩罚,全都已经不复存在。”

    “惩罚他们的是谁,李札乐?”

    “是‘惩罚者’,是历史的力量,我也不确定。”她的目光又避开他,神情有些不安。然后,她压低声音说:“去问别人吧。”

    “我也希望能问别人,但我该找谁呢?康普隆有人研究过太古历史吗?”

    “有的,他们不受我们欢迎,我是指不受一般康普隆人的欢迎。可是基地——你们的基地,却坚持他们所谓的学术自由。”

    “我认为这个坚持很好。”崔维兹说。

    “凡是被外力强迫实施的,都是不好的。”李札乐回嘴道。

    崔维兹耸了耸肩。辩论这种题目好像没有任何意义,于是他说:“我的朋友袭洛拉特博士,他可算是一位太古历史学家。我相信他一定希望见见康普隆的同道,你能帮忙安排吗,李札乐?”

    她点了点头。“有个名叫瓦希尔·丹尼亚多的历史学家,寄身在本市的大学里。他没有开课,不过你们想知道的事,他也许都能告诉你们。”

    “他为什么没开课?”

    “不是政府不准,只是学生都不选他的课。”

    “我想,”崔维兹尽量避免透出讥讽的口气,“是政府鼓励学生不去选修他的课。”

    “学生为什么会想上他的课?他是个怀疑论者,到处都有这样的人,你知道的。总有些人喜欢跟一般的思想模式唱反调,而且这种人都十分高傲自大,以为只有自己的看法才正确,其他多数人都是错的。”

    “许多时候难道不正是这样吗?”

    “从来没有!”李札乐怒吼道,她的语气非常坚定,表示显然没必要就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即使他死抱住他的怀疑论,他告诉你的答案,也注定和任何康普隆人说的完全一样。”

    “什么一样?”

    “就是如果你要寻找最古世界,你一定会无功而返。”

    在指定给他们的套房里,裴洛拉特仔细听完崔维兹的叙述,他又长又严肃的面容始终毫无表情。最后他说:“瓦希尔·丹尼亚多?我不记得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如果是在太空船上,我也许能从我的图书馆中找到他的论文。”

    “你确定没听说过这个人?好好想一想!”崔维兹说。

    “此时此刻,我实在想不起曾经听过这名字。”裴洛拉特十分谨慎地说:“但无论如何,我亲爱的兄弟,银河中稍有名望的学者,我没听说过或听过却记不起来的,少说也有奸几百个。”

    “话说回来,他不可能是第一流的学者,否则你一定听过。”

    “研究地球——”

    “练习说最古世界,詹诺夫,否则你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研究最古世界,”裴洛拉特又说:“在学术界不是个吃香的领域,因此第一流的学者,即使是钻研太古历史的一流学者,都不愿意涉足其间。或者,让我们换个说法,那些已经钻入这个领域的学者,不可能藉着一个大家都没兴趣的世界,使自己在学术界扬名立万,成为公认的第一流学者,即使他们当之无愧——譬如说,就没有人认为我是一流的,这点我相当肯定。”

    宝绮思温柔地说:“在我心目中就是,裴。”

    “对啊,在你心目中当然不一样,亲爱的,”裴洛拉特淡淡一笑,“但你的评断并非根据我的学术成就。”

    谤据钟表所指的时间,现在已快入夜了。崔维兹又开始感到有点不耐烦,每当宝绮思与裴洛拉特打情骂俏之际,他总会有这种感觉。

    他说:“我会试着安排明天一起去见这位丹尼亚多,伹如果他知道的和那位部长一样少,我们就等于白跑一赵。”

    裴洛拉特说:“他也许能带我们去找对我们更有帮助的人。”

    “我可不信。这个世界对地球的态度——我想我最好也练习用拐弯抹角的称呼——这个世界对最古世界的态度是愚昧且迷信的。”他背过脸去,又说:“不过这实在是辛苦的一天,我们应该准备吃晚餐了——如果我们能接受他们那种平庸的烹饪术——然后再准备睡上一觉。你们两位学会如何使用淋浴设备了吗?”

    “我亲爱的伙伴,”裴洛拉特说:“我们受到很殷勤的款待,学到了各种设备的使用方法,大部分我们都用不着。”

    宝绮思说:“我问你,崔维兹,太空船的事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康普隆政府要没收它吗?”

    “不,我想他们不会。”

    “啊,真令人高兴。他们为什么不会?”

    “因为我说服了部长改变心意。”

    裴洛拉特说:“真是难以置信,我认为她不像是特别容易被说服的人。”

    宝绮思说:“这点我不清楚,不过她的心灵纹理显示,她被崔维兹吸引了。”

    崔维兹突然气呼呼地瞪着宝绮思。“你那么做了吗,宝绮思?”

    “你这话什么意思,崔维兹?”

    “我是说干扰她的……”

    “我没有干扰她。然而,当我注意到她被你吸引的时候,我忍不住扯断一两道心灵禁制。这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那些禁制自己也可能挣断;而确保她对你充满善意,则似乎是件很着要的事。”

    “善意?不只如此而已!她的确软化了,没错,但却是在我们上床之后。”

    裴洛拉特说:“你当然不是认真的,老友……”

    “为什么不是?”崔维兹气冲冲地说:“她也许不再年轻,但我向你保证,她精通此道,可不是个生手。我不会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也不会为她掩饰什么。那是她的王意——这要拜宝绮思之赐,因为宝绮思拉断了她心灵的禁制——在那种情况下我根本无法拒绝,即使我想到应该拒绝,我也不会那么做,何况我并不想拒绝。得了吧,詹诺夫,别表现得像个清教徒,我已经好几个月没这种机缓笏,而你却有——”他朝宝绮思的方向随手挥了挥。

    “相信我,葛兰,”裴洛拉特尴尬地说:“如果你将我的表情解释为清教徒的反应,那你就误会我了,我根本一点都不反对。”

    宝绮思说:“但她却是个标准的清教徒。我本来只想让她对你热络点,根本没料到她会有性冲动。”

    崔维兹说:“但你引发的正是这种结果,爱管闲事的小宝绮思。在公开场合,部长也许必须扮演清教徒,那似乎只会使她的欲火更炽烈。”

    “而你若是搔到她的痒处,她就会背叛基地……”

    “反正她本来就准备那么做,她想要那艘太空船——”崔维兹突然住口,又压低声音说:“我们有没有被窃听?”

    宝绮思说:“没有!”

    “你确定吗?”

    “确定。以任何未经允许的方式侵入盖娅的心灵,而想不让盖娅发觉,是绝不可能的事。”

    “这样就好。康普隆想要得到这艘珍贵的太空船——用来充实他们的舰队。”

    “基地一定不会允许的。”

    “康普隆不打算让基地知道。”

    宝绮思叹了一口气。“这又是你们孤立体演出的闹剧。部长为了康普隆,本来准备背叛基地,结果为了回报一场鱼水之欢,立刻又准备背叛康普隆。至于崔维兹嘛,他很乐意出卖自己的肉体,用来引诱部长叛国。你们的银河根本是处于无政府状态,简直就是一团浑沌。”

    崔维兹冷冷地说:“你错了,小姐……”

    “我刚才说话的时候,可不是什么小姐,我是盖娅,我是所有的盖娅。”

    “那么你错了,盖娅。我没有出卖肉体,我是心甘情愿地付出,我乐在其中,也没伤害到任何人。至于结果,就我的观点而言,其实是圆满收场,我愿意接受这一切。康普隆若是出于私心而想要那艘太空船,这件事又能说谁对谁错?它虽然是一艘基地的太空船,可是基地已经拨给我,作为寻找地球之用,在我完成这项任务之前,它都是属于我的,我想基地没有权利违背这项协议。至于康普隆,它不喜欢受基地的支配,梦想着要独立;站在它的立场,追求独立、欺骗基地都是正当的,因为这不是叛变的行动,而是爱国的表现。谁能说得清呢?”

    “正是如此,谁能说得清呢?在一个无政府状态的银河中,如何能分辨合理与不合理的行为?如何判断是与非、善与恶、正义与罪愆、有用与无用?部长背叛她自己的政府,让你保留太空船,这个行动你要如何解释?难道是因为她对这个令人窒息的世界不满,而渴望个人的独立?她究竟是个叛徒,还是个忠于自己、追求自主的女人?”

    “老实说,”崔维兹道:“她愿意让我保有太空船,我不敢说只是为了感谢我带给她的快乐。我相信,在我告诉她我正在寻找最古世界之后,她才做出这个决定。对她而言,那是个充满恶兆的世界,而我们三个人,以及载运我们的太空船,由于从事这项探索,也都变成了恶兆。我有一种想法,她认为夺取那艘太空船的行动,已经为她自己以及她的世界招来厄运,现在她心中可能充满恐惧。或许她感到,如果让我们和太空船一块离开,继续进行我们的任务,就能使厄运远离康普隆,这可以算是一桩爱国之举。”

    “若是真如你所说的——虽然我很怀疑,崔维兹——那么迷信就成了行动的原动力。你认为这是好现象吗?”

    “我既不称赞也不谴责这种事。在知识不足的情况下,迷信总是会指导人们的行动。基地上上下下都相信谢顿计划,虽然我们没有人能了解它、解释它的细节,或是用它来进行预测。我们出于无知与信念,盲目地奉行这个计划,难道不也是一种迷信吗?”

    “没错,可能就是。”

    “而盖娅也一样,你们相信我做了正确的抉择——盖娅应该将整个银河并成一个超大型有机体,但你们不知道我的选择为何正确、遵循我的决定有多保险。你们甘愿在无知与信念上层开行动,而我试图寻找证据,想帮助你们突破这个窘境,你们竟然还不高兴。这难道不是迷信吗?”

    “我认为这回他把你驳倒了,宝绮思。”裴洛拉特说。

    宝绮思说:“没有,这次的寻找只有两个结果,若不是一无所获,便是找到支持他那个决定的佐证。”

    崔维兹又说:“而你的这个信心,也只是靠无知与信念支持。换句话说,就是迷信!”

    瓦希尔·丹尼亚多是个小蚌子,又生得一副小鼻子小眼睛,他看人的时候头也不抬,只是将眼珠向上一翻。这副尊容,再加上他脸上经常闪现的短暂笑容,使他看来像是一直在默默嘲笑这个世界。

    他的研究室柑当狭长,里面堆满磁带,看起来凌乱不堪。其实也不是真有多乱,而是由于磁带在架上排列得很不整齐,像是好几排参差不齐的牙齿。他请三位访客坐的三张椅子并非是一套的,而且看得出最近才掸过灰,却没有完全清理干净。

    他说:“詹诺夫·裴洛拉特,葛兰·崔维兹,以及宝绮思——我还不知道你的姓氏,女士。”

    她答道:“通常大家就叫我宝绮思。”说完便坐下了来。

    “哦,这就够了,”丹尼亚多一面说,一面对她眨眼睛。“你这么迷人,即使根本没有名字,也不会有人见怪。”

    大家坐定之后,丹尼亚多又说:“我久仰你的大名,裴洛拉特博士,虽然我们从来没通过信。你是基地人,对不对?从端点星来的?”

    “是的,丹尼亚多博士。”

    “而你,崔维兹议员,我奸像听说你最近被议会除名,并且遭到放逐,伹我一直不了解是为什么。”

    “我没被除名,阁下,我仍是议会的一员,虽然我不知何时会再着拾权责。而且我也不算真的遭到放逐,而是接受了一项任务,我们希望向你请教的问题,就和这项任务有关。”

    “乐于提供协助,”丹尼亚多说:“这位引人绮思的小姐呢?她也是从端点星来的吗?”

    崔维兹立刻插嘴道:“她是从别处来的,博士。”

    “啊,‘别处’ ,真是个奇怪的世界,那地方似乎专门出产最不平凡的人类。不过,你们两位来自基地的首都端点星,而这位又是年轻迷人的女郎,从来没人知道蜜特札·李札乐对这两种人有好感,她怎么会如此热心地把我推荐给你们呢?”

    “我想,”崔维兹说:“是为了要摆脱我们。你越早协助我们,你知道的,我们就会越早离开康普隆。”

    丹尼亚多看了崔维兹一眼,显得很感兴趣(又是一面眨眼一面微笑),然后才说:“当然啦,像你这样生龙活虎的年轻人,不论是打哪儿来的,都很容易吸引住她。她把冶冰冰的圣女这个角色演得不赖,可是并非十全十美。”

    “这个我完全不清楚。”崔维兹硬梆梆地回道。

    “你最好别知道,至少在公开场合。不过我是个怀疑论者,我的职业病使我不会轻易栢信表面的事物。说吧,议员先生,你的任务是什么?让我看看自己是否帮得上忙。”

    崔维兹说:“这一方面,裴洛拉特博士是我们的发言人。”

    “我没有任何异议。”丹尼亚多说:“裴洛拉特博士?”

    裴洛拉特开口道:“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说,亲爱的博士,我把成年后的所有岁月全部花在钻研一个特殊的世界上,试图洞察一切相关知识的基本核心,这个世界就是人类这个物种的发源地。后来我和我的好友葛兰·崔维兹一同被送到太空——不过实际上,我原来根本不认识他。我们的任务是要寻找,尽可能寻找那个——呃——最古世界,我相信你们是这么叫的。”

    “最古世界?”丹尼亚多说:“我想你的意思是指地球。”

    裴洛拉特下巴一松,结结巴巴地说:“在我的印象中……我是说,有人告诉我说,你们都不……”

    他望向崔维兹,显然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崔维兹接口道:“李札乐部长曾告诉我,那个名字在康普隆不能使用。”

    “你是说她这样做?”丹尼亚多的嘴角下垂,鼻子皱成一团,然后使劲向前伸出双臂,双手的食、中两指互相交叉。

    “对,”崔维兹说:“我正是那个意思。”

    丹尼亚多收回手,大笑了几声。“愚不可及,两位先生。我们做这个动作只是一种习惯,在偏远地区的人也许很认真,不过一般人都下把它当一回事。康普隆人生气或受惊的时候,都会随口喊上一声‘地球’,我还从来没见过一个例外,它是我们这里最普通的一句粗话。”

    “粗话?”裴洛拉特细声道。

    “或者说感叹诃,随你喜欢。”

    “然而,”崔维兹说:“当我用到这个字眼时,部长似乎相当慌乱。”

    “喔,对了,她是个山区女人。”

    “那是什么意思,阁下?”

    “就是字面的意思,蜜特札·李札乐来自中央山脉,那里的孩子是所谓优良旧式传统培养出来的。也就是说,不论他们后来接受多好的教育,也永远无法让他们戒除交叉手指的习惯。”

    “那么地球这两个字眼对你完全不会造成困扰,是吗,博士?”宝绮思问。

    “完全不会,亲爱的小姐,我是个怀疑论者。”

    崔维兹说:“我知道‘怀疑论者’在银河标准语中的意思,但你们是怎么个用法?”

    “跟你们的用法一模一样,议员先生。我只接受具有合理可靠的证据而令我不得不接受的观念,但我仍然保持存疑,等待更进一步的证据出现。这种态度使我们不受欢迎。”

    “为什么?”崔维兹说。

    “我们在任何地方都不受欢迎。哪个世界的人会不喜欢安全熟悉、年代又久远的陈腐信仰——不论多么不合逻辑,而去偏爱令人心寒的不确定感呢?想想看,你们又是如何相信缺乏证据的谢顿计划。”

    “没错,”崔维兹边说边审视着自己的指尖。“我昨天也举过这个例子。”

    裴洛拉特说:“我可不可以回到原来的题目,老兄?有关地球的种种说法,哪些是一个怀疑论者可以接受的?”

    丹尼亚多说:“非常少。我们可以假设,人类这个物种的确发源于单一行星。假如说这么相近的物种,相近到能偶配的秤谌,竟然发源自数个世界上,那是极端不可能的情形,甚至不会是在两颗行星上独立发展的。我们可以姑且将这个起源世界称为地球。在我们这里,一般人都相信地球存在于银河的这个角落,因为这里的世界特别古老,而最初的殖民世界想必比较接近地球。”

    “地球除了是起源行星外,还有没有其他独一无二的特色?”裴洛拉特急切地问道。

    “你心里是否有什么特定的答案?”丹尼亚多带着一闪即逝的笑容说。

    “我想到了地球的卫星,有些人称之为月球。它应该颇不寻常,对不对?”

    “这是个诱导性的问题,裴洛拉特博士,你可能正将一些想法灌输给我。”

    “我没说月球有什么不寻常。”

    “当然是它的大小,我说对了吗?没错,我想我说对了。所有关于地球的传说,都提到它拥有一大堆的物种,以及一颗巨大的卫星,直径约在三千到三千五百公里之间。一大堆的生命型态不难理解;如果我们所知的演化过程是正确的,生物演化自然会导致这种结果。但一颗巨大的卫星则较难令人接受,在银河中,没有其他住人世界具有这样的卫星,大型卫星总是伴随着不宜住人也无人居住的气态巨行星。因此,身为一名怀疑论者,我不愿意接受月球的存在。”

    裴洛拉特说:“如果拥有几百万种物种,是地球独一无二的特色,难道它不能也是唯一拥有巨大卫星的可住人行星吗?一个唯一性可能导致另一个唯一陆。”

    丹尼亚多微微一笑。“地球上存在的数百万种物种,如何能无中生有地创造一颗巨大的卫星,这我可真不明白。”

    “但是将因果颠倒过来就有可能,也许一颗巨大的卫星有助于创造几百万种物种。”

    “我也看不出有这个可能。”

    崔维兹说:“有关地球具有放射性的故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个普遍的说法,大家也都普遍栢信。”

    “可是,”崔维兹说:“地球生养万物已有数十亿年的历史,当初它不可能具有那么强的放射性,否则根本不会有生命出现。它是如何变得带有放射性的?一场核战吗?”

    “那是最普通的解释,崔维兹议员。”

    “从你说这句话的态度,我猜你自己并不相信。”

    “没有证据显示曾发生过这样的战争。普通的说法,甚至为人普遍接受的说法,并不等于证据。”

    “还有可能发生什么其他变故?”

    “没有证据显示发生过任何事,放射性也许和巨大的卫星一样,纯粹只是杜撰出来的传说。”

    裴洛拉特说:“有关地球的历史,哪些故事是一般人所接受的?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搜集了大量有关人类起源的传说,其中许多都提到一个叫作地球的世界,或者用的是很接近的名称。但我没有搜集到康普隆上的传说,只发现有些资料中,模糊地提到班伯利这个名字。然而即使康普隆的所有传说都有这号人物,他也可能根本是杜撰出来的。”

    “这没什么好奇怪。我们通常不对外宣扬我们的传说,你能找到有关班伯利的参考资料,已经令我十分惊讶——这又是另外一个迷信。”

    “可是你不迷信,谈一谈应该没什么顾忌,是吗?”

    “说得对。”这位矮小的历史学家将眼珠向上扬,看了裴洛拉特一眼。“我要是这么做,一定会使我不受欢迎的秤谌暴增,甚至可能带来危险。不过你们三人很快就会离开康普隆,而我相信你们绝不会指名道姓引用我的话。”

    “我们以人格向你担保。”裴洛拉特立刻说。

    “那么以下就是理论上整个历史的摘要,其中超自然理论和软化的成分都已剔除——过去曾有一段无限久远的时间,地球是唯一拥有人类的世界,然后,大约在两万到两万五千年前,人类发明了超空间跃迁,进而发展出星际旅行,开始向其他行星殖民。

    “那些行星上的殖民者大量使用机器人。早在超空间旅行出现前,地球上就发明了机器人,而……对啦,你们知不知道机器人是什么?”

    “知道,”崔维兹说:“我们被问过不只一次,我们知道机器人是什么。”

    “在完全机器人化的社会中,那些殖民者发展出高等科技和超凡的寿命,因而开始鄙视他们的祖星。根据更戏剧性的说法,他们开始支配并压迫地球。

    “最后,地球送出另一批殖民者,这些人都将机器人视为禁忌。康普隆是这些新殖民者最早建立的世界之一,此地的爱国分子坚持它是最早建立的世界,可是没有任何证据支持这点,因此一个怀疑论者无法接受。后来,第一批殖民者灭绝了,接着——”

    崔维兹插嘴道:“第一批殖民者为什么会灭绝呢,丹尼亚多博士?”

    “为什么?在我们的浪漫主义者想像之中,他们是由于罪孽深着,遭到惩罚者的惩罚。至于袍为何等那么久,则没人追究。伹我们不必求助于这些神话,也很容易解释这件事。一个完全倚赖机器人的社会,由于极度单调无趣,或者说得更玄一点,失去了生存的意志,终究会变得孱弱、衰颓、没落而奄奄一息。

    “而舍弃机器人的第二波殖民者,则渐渐站稳脚跟,进而接掌整个银河。伹地球却变得带有放射性,因此渐渐退出银河舞台。对于这一点,通常的解释是地球上也有机器人,因为第一波殖民运动促进了机器人的发展。”

    宝绮思听到这里,显得有点不耐烦了。“好吧,丹尼亚多博士,不论地球有没有放射性,也下论有过多少波星际殖民运动,关键问题其实很简单——地球究竟在哪里?它的座标是什么?”

    丹尼亚多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我不知道——不过嘛,吃中饭的时候到了,我可以叫人将午餐送来这里,我们就能一面用餐,一面讨论地球,随便你们想讨论多久都行。”

    “你不知道?”崔维兹说,他的声调与音量同时提高。

    “事实上,据我所知,没有任何人知道。”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议员先生,”丹尼亚多轻叹了一声,“如果你硬要说事实是不可能的,那是你的权利,可是这样说对你一点帮助都没有。”

    送来的午餐是许多松软、外层裹着面皮的丸子,颜色有很多种,里面包着各式各样的馅。

    丹尼亚多首先拿起一样东西,摊开之后原来是一双透明的薄手套。他戴上手套,客人们也都有样学样。

    宝绮思说:“请问这里面包了些什么?”

    丹尼亚多说:“粉红色的里面包着辛辣鱼浆,那是康普隆的一大美食;这些黄色包的是清淡的干酪;而绿色的则是什锦蔬菜。你们一定要趁热吃,待会儿还有热杏仁派以及饭后饮料,我推荐你们暍热苹果酒。这里气候寒冷,我们习惯将食物加热,甚至甜点也不例外。”

    “你吃得不错嘛。”裴洛拉特说。

    “并不尽然,”丹尼亚多答道:“现在是因为在招待客人。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吃得非常简单。我身上没有多少肉需要养,你们也许已经注意到了。”

    崔维兹咬了一口粉红色丸子,发觉的确有很着的鱼腥味,外面裹的那层辣面皮配上鱼肉相当可口。可是他也想到,这个味道再加上鱼腥味,将会整天挥之不去,他或许还得带着这些味道入梦。

    咬了一口之后,他发现面皮立即合上,把里面的馅着新包起来,根本不会有任何汁液溅漏。他突然觉得纳闷,不知道那副手套有什么作用。即使不戴手套,也不必担心双手会弄湿或变黏,因此他断定那是种卫生习惯。在不方便洗手的时候,可以用手套代替,演变到现在,即使已经洗过手,习惯上还是必须戴上手套。(昨天,当他与李札乐一同进餐时,她并未使用这种手套——可能由于她是来自山区的缘故。)

    他说:“午餐时间谈正事会不会不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