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林氏集团作为重点考察对象,是董庆国的亲口指示,最大疑点直指林氏集团账上划出的一百二十亿资金来源,而这笔资金恰是普润转到林氏集团账上的合作款,目前被林国栋挪用收购了相当价值的林氏股份。
另外,就在昨晚,尚书记深夜造访董庆国,好几位考察组成员都是见到了那辆市府一号车。
难怪自己明明陷入旋涡之中,可到现在都风平浪静,只怕,那一百二十亿的来源已经被查了出来,自己也是被列为了“牺牲”的对象,最终,将会被推出去作为对考察组的交代。
高羽萍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惊恐与后怕,普润集团是国字头央企,一百二十亿资金挪以他用,这件事非同小可,自己的官帽子一撤到底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被起诉判刑,从此身败名裂,连自己的丈夫以及女儿的前程也会因她蒙尘。
时间容不得再拖延,高羽萍给叶琳燕打了个电话,约好见面地点后,她拿起手提包这就出,脸色也是恢复了常态。
这种时候,先自己不能乱了阵脚,要想挽回些什么,必须了解清楚内情,方能对症下药,高羽萍很清楚,这档口,唯有至亲才是值得信任的,至于之前的利益盟友林国栋,根本就不在考虑之列。
“妈,你这么急找我什么事啊?电话里说不行吗。”一间咖啡屋的小包间内,一身警服的叶琳燕推门进来,冲着圆桌边的高羽萍几分不悦地怨道,今天她手头的公务正好比较多,要不是高羽萍在电话里说有十分重要的事,还真不方便请假出来一趟。
“琳燕,你和婉婷比较熟悉,我问你,鼎盛集团,或者说华家,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在支持?”高羽萍没理会女儿的怨气,待后者在对面坐下后,急切地问道。
叶琳燕眼中闪过一道狐疑,想了想后,摇头道:“没听说啊,华家如果有什么大人物照佛,鼎盛集团早就不是现在这样的规模了,婉婷曾经在聊天的时候告诉我,以前丁家的千翼集团之所以能与鼎盛集团抗衡,就是因为丁家在人脉方面更胜华家,当年的西区购物广场竞标,鼎盛各方面条件都优于千翼,但最后,拿下这个项目的却是千翼。”
“那后来,千翼集团怎么会被鼎盛集团收购的?丁家父子三人被判刑入狱,就连丁家所持的股份也全部捐给了婉婷的慈善基金会,很明显,这是丁家的一种妥协,不然,丁家父子三人也不会只是一年多的刑期。”高羽萍追问道。
“妈,这里面的内情我怎么会知道,反正,我是看不出华家有什么特殊的背景,只能说,华伯伯和婉婷的商业手段确实厉害,你以前也不是这么评价的吗。”
听着叶琳燕几分疑惑的口气,高羽萍酥眯起双眼,仔细思考了一番,现并无头绪,只得摇摇头:”琳燕,没事了,你先去上班吧。”
“妈究竟生什么事了?”叶琳燕柳眉一簇,她可不信自己的母亲这般着急把自己叫出来,就是为了随意问几句不着头脑的话,一定是生了什么事。
见母亲沉默,叶琳燕也是自顾思索,猛然间,她想起了前几天华婉婷的来电,当下就说道:“妈,我记得婉婷前几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让我给你提个醒,她怀疑林氏集团里有人,挪用了项目投标的资金,而且是普润的那部分资金。”
高羽萍脸色倏然一变,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叶琳燕,后者也是察觉了自己母亲状态的变幻,柳眉蹙得更高,凝想了一下后,又道:”妈,前些天,江大豪因为鼎盛集团账户被封一事,特意跑去证监会闹事,结果被警局拘留了,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和我说,他怀疑你帮助林氏集团,用了非商业手段打压鼎盛,希望我能和你谈一次,妈,你不会是真的…“
高羽萍略微变得苍白的脸色,令得叶琳燕的内心泛起一抹浓浓的担忧,当初,不管是面对华婉婷还是江大豪,都是被她一口否决,她选择坚决地相信自己的母亲,但是此时此刻,她的信心却动摇了,而且,她有一种极强的预感,自己的母亲肯定遇上了什么大麻烦,还很可能与华婉婷与江大豪所提之事有关。
“琳燕,就算婉婷猜到了一些可能,但也不是她有能力解决的。”安静了一会儿,高羽萍冷静下来,语气断然地说道,身在体制之内,高羽萍很清楚,凭鼎盛目前的规模,华婉婷上这种层次的博弈平台尚还显得不够资格,即便深海市,乃至京都的媒体曝光了出来,上头就算关注到,也只会看成一种对政府部门的挑衅,与鼎盛集团反而不利,更别说影响董庆国这样的大人物的判断。
另外,有关鸿辉集团可能与鼎盛集团合作的消息她也是听说了,而从京都方面传来的反馈,现在的慕容家族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再冒险援手鼎盛,故这层因素也是可以排除在外。
“妈,你承认了,婉婷和江大豪说得都是真的。”叶琳燕眼中闪过一丝悲切,连连摇着头:“妈,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择林氏合作而不是鼎盛,还要帮着林氏集团打压鼎盛,甚至不顾商场的规则。”
“你不懂,鼎盛集团和林氏集团相比,所差的不是本身的实力,而是身后的背景。”高羽萍没有否认女儿的话,语气之中有了一丝叹息与懊悔,原本觉得有九成把握可以办到的事,现在竟然出现了如此变故,甚至搞不好,自己将成为整件事的最大顶罪羊。
叶琳燕复杂地看着高羽萍,心中诸多情绪混杂,但后者逼近是她的母亲,那副审讯不法分子时的铁齿钢牙已然失效,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妈,爸知道了吗?”
“哎,你爸的性格你应该清楚,再说这次的事,我不想牵连他。”高羽萍十分坚决地道,叶建海是个军人,脾性刚正不阿,一旦知道这事,便会陷入亲人与原则的两难境地,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就算叶建海贸然插手进来,也未必救得了自己,说不定还会烙下把柄,何必呢。
董庆国作为副国级干部,一旦表明了态度,事情就不可能早早收场,肯定是少不了交代的,而那一百二十亿的资金由银行系统转账,不存在丝毫抵赖的可能。
“妈,你老实告诉我,这次的事,后果到底会有多严重?”叶琳燕忽然极为认真地问道。
高羽萍下意识地躲闪开叶琳燕的目光,敷衍道:“琳燕,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有分寸。”
叶琳燕俏脸闪过一抹怒气,陡然一个高音:”妈,我是你女儿,你到现在还要瞒着我,难道真要等到出了事才愿意让我知道吗?”
高羽萍眉眼间突显一抹挣扎,在女儿执着的目光下,幽幽一叹,还是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事情反正已经生了,自己也实在没信心能够躲过这一劫,又何必隐瞒自己最亲近的人呢。
“一百二十亿。”叶琳燕嘀咕了一声,内心一阵无力,她虽然不从商,也不在法院部门工作,但这个数字所代表的意义,就算是个平头百姓也明白问题有多严重,几年前,深海市有一名国企的高管,因为挪动公款二百七十万,最后在如数填上之后,判了三年,这还是因为其平时表现良好,量刑之后的结果。
挪用一百二十亿,事后哪怕一分不少全部归位,二十年刑期是免不了的,高羽萍今年五十出头,等刑满释放也该黄土埋半截脖子了,这样的结果,又岂是叶琳燕所能接受的。
渐渐的,叶琳燕强自压下心头的负面情绪,而眼中多出了一抹无比坚决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