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么……”温亭湛顿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目光直视着闻游,“你让六问我,若是窦英和没有把柄,我会不会想其他办法除去窦家。我先走回答你,若是六当真如此问我,我会回答,只要窦英和为官清廉,无大错,我不会用他来做筏子。”
温亭湛的话不但让闻游目光变得疑惑,就连萧士睿都投来了目光。
没有理会二人眼中的质疑,温亭湛的目光落在了夜摇光的身上,他轻轻的笑着:“你们都是我教会了你们许多,可有一个教会了我更多。她让我知晓这世间万物皆有善与恶,富贵荣华都是过眼云烟,唯有真善美才可以长存不朽。”顿了顿,温亭湛又把目光落在闻游的身上,“摇摇曾经问过我,为何为官。今日,我也想问一问你。”
为何为官?
闻游有些茫然,他出生在官宦世家,聪明又会读书,踏入仕途是理所当然。从他懂事起,他就以父亲,祖父为榜样,他就听着闻家先祖的光辉事迹,他的父亲和祖父告诉他,身为闻家的嫡孙,他享受了闻家给他带来的荣耀与富贵,那么维系闻家的富贵与长盛就是他的责任。
“太多的世家子弟,和你有同样的束缚。”即便闻游不,可温亭湛依然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他略带着一丁点惋惜的道,“其实很早以前,我也想不明白。直到摇摇对我过一句话,这世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修行的赋,既然上苍赐予了她常人不能拥有的能力,那么她就要学会感恩,除魔卫道就成了她的职,所以即便她有时候明知不可为,明知敌人强盛于她,她亦不会不敌而选择明哲保身,只因若是她退了,受损受害之人将会更多。她曾问我她是不是很傻,可却让我深觉惭愧。于是,我开始自省,上给了我超越常人的聪慧,我又能回报它一些什么?摇摇,她在尽最大的力守住初心,坚持她的原则。我从她身上明白了何为真正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想用我的赋,给更多的平凡之人造福,真正的做到与摇摇比肩:大爱无私。”
夜摇光听着眼眶突然有些湿润,她微微仰着头,不让自己落下眼泪。双手却紧紧的握住靠背椅的扶手,心如同滴落在油锅的水珠,噼里啪啦炸开着飞溅的热气,被一股股热浪紧紧的包裹。
大爱无私,她真的从来没有温亭湛想得那么高尚,她也是个诸多缺点,自私自利的人,她只是努力的做着一个不违背本心的奇葩。成为一个最傻最好管闲事的修行之人,她前世因为这些原则,被自己的亲戚嫌弃嘲弄,被同行讥讽孤立。
她一直以“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为座右铭,面上我行我素,故作潇洒,可夜深人静之时,毕竟她还有一颗凡人的心脏,她也曾经一遍遍的自责,自问,自疑……
“大爱无私……”萧士睿和闻游都愣愣的呢喃了这一句话。
“这四个字来容易,做来却极其艰难。”温亭湛的声音很轻,但他的话却很沉,“活在这世间,我们总有牵绊,有时总能身不由己。我身为士睿的义弟,是他的谋士,我自然要为着他的利益为先。可这与我不枉害无辜的原则并不冲突,这世间太多人被私心所缚,我们也未必没有那一日,但我永远会坚守我的原则。我为官,只为造福下苍生。故而,若是他日我的对手,他做的比我好,让下百姓更安乐,我愿退位让贤。”
闻游愣然的看着温亭湛,这一番话信息量太大,与他以往接受的家族理念完全不一样,他觉得自己一时间不太能够接受。
而是萧士睿陷入了沉思。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而又静默,夜摇光便开口道:“士睿,你不用担忧永福侯,湛哥儿不会让他有事……”
接着夜摇光就将问题的深思熟虑都了一遍。
完之后,夜摇光蓦然想到了一点:“湛哥儿,那江苏巡抚是个怎么样的人?”
“江苏巡抚,莫光祖,乃是难得的能臣。”不等温亭湛话,萧士睿就蓦然反应过来。
能臣,也就是个非常有能力有本事的人。也难怪,若非有过人的本事,这位江苏巡抚恐怕做不到这个位置,将他的夜盲症隐瞒的如此深。
“所以,湛哥儿,你放了他一马?”夜摇光这一刻才明白,即便温亭湛因为不愿意拿仲尧凡的性命去博弈,可也没有必要这个时候就早早的去戳穿莫光祖的疤,且温亭湛过为官之人,不可能没有把柄,那么这位莫光祖要么就是真的藏得深,要么就是真的为官这么多年,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其他错,所以温亭湛才用了他的疾病。
“不可多得的人才。”温亭湛点了点头,“诚然他是个有权欲之人,但却是在凭着干实事专权,并且真正的做到了利国利民。”
这世间谁没有一点自恋,爱权之人他从来不鄙夷,只要取之有道即可。这就是为何他没有利用这一点一下子将莫光祖打落在泥里,用莫光祖来震慑单久辞。
“可他是单家之人……”闻游的话了一半就不下去。
莫光祖的妻子乃是单家女,是单家二房嫡女,是单久辞的堂姑祖父,这一点闻游、萧士睿还有温亭湛都知道,夜摇光却是现在才知道。
“大爱无私,我并非只是而已。”温亭湛淡淡的扫过闻游。
对方是政敌又如何?莫光祖是被单久辞引诱而来,他并不知晓单久辞背后所为,他是一个有能耐有本事之人,比许多没有夜盲症的人更适合这个位置,更够在这个位置之上发光发热造福一方百姓。
温亭湛也曾经犹豫过,也曾经想过要不要借此来将整个单家都连根拔起,也正是因此,所以单久辞的脸色才会猝然大变,但最后他选择了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