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熙公子回去是必要的,若是留在这里,若有意外,咱们兄弟三人吃罪不起。”静伏的林间,高槐的声音响起后不久,高览最后也认同了这样的法,毕竟三人乃是外将,袁熙乃是主公儿子,若有闪失,前途几乎尽毁。
高平骑马过来这边,提着长锤挥了一下,刮起呼啸声:“那兄长拨三千士卒与我,护送熙公子南归邺城,或许中途还能追上主公大军,交卸了差事再回来。”
这边,身为此军主将的高览望着一副胆战心惊模样的袁熙,只得点了一下头,亲手将对方扶上马背,喉咙里沉闷的发出单调音节,像是在示意让高平路途上多加心。
高平持锤拱手一番,对另一个堂兄的叮嘱点头应付后,调转了方向从万人军阵里抽出三千士卒护送着逃出狼窟的袁绍二子朝南面出发。
……
昏黄夕阳下,准备南迁的飞鸟啼鸣一声越过头顶。
地上,战马中箭侧倒在落叶当中,偶尔抽搐蹄子,来自冀州的斥候爬起,狂奔在林间,身后嗖的一声飞来,钉在他跑过去的那树躯上溅起木屑。脚步转过方向的一瞬,一柄刀锋陡然自一颗树后劈来。
呯——
金鸣交击的炸响,对于一名斥候来讲,同袍死去后,必须毫无滞留的跑回去报告情报,然而他们遭遇的袭击,延绵不断的展开,在战马也死的情况下,很难再有生还之理。
战马袭来,敌人的斥候冲杀过来,照头就是一刀劈下。
这名冀州斥候挥刀格挡,架不住战马冲来的力道,手上呯的挡了一刀,整个人跌跌撞撞的向后仰倒,靠在一颗树上时,正面,有人挽弓搭箭,黑影转眼钉进他腹部,将他固定在了树杆上,随后,冲来的骑士挥刀斩下——
噤声的林野里,那名斥候提着首级系在马脖下,片刻后,上马冲同伴打了一个手势,沿着预定好的线路继续搜索下去,这片空下的其他方向,斥候的追袭,暗杀、打探消息慢慢引变成规模的厮杀。
……
空越发昏黄起来,林中飞鸟少见的没有啼鸣,仿佛地都这一刻安静了。
“兄长,我觉得有问题……”潜伏的林野间,高槐拨开遮掩的树枝,从远方的道路上收回视线,对身旁的人影,低声了一句。
高览按下草丛,起身朝外面望了望,秋风舒缓,拂过诡异静谧的树林,叶子哗哗作响,飘飘扬扬落入视野之中,气氛变得不详起来。
隐约,响箭在空响起。
……
二十里外,高平提着长锤护送袁熙离开的途中。
往南的道路上,并未受到太多战火摧残,在界桥击溃公孙瓒军队后,对方边打边撤,自己这边后军也是一路扫荡过去,溃兵有时会袭击村庄,伪装逃走,扫荡时难免会误杀一些平民,路旁的道路上,偶尔会看见一两具已发臭肿胀的尸体在草丛里,蝇虫嗡嗡嗡嗡的飞舞。
色将暗了,兵马蜿蜒行进,前方那一片树林惊鸟扑腾着翅膀黑压压的飞出,前军意识到气氛忽然的改变,停下了脚步,奇怪的气氛像是水面的涟漪荡开去队伍后方,军队本就对这样的气氛颇为敏感,尤其还是在战时。
“派出斥候去看看!”高平皱着眉吩咐着,彤红的夕阳光芒下,目送着几名斥候快马朝那边奔过去,转头对身旁的瘦弱少年宽慰:“熙公子切莫害怕,世道乱起来,到处都有贼匪占山占林,不过些许宵而已,待末将为公子擒……”
袁熙的目光一直盯着前方,随后他的手发抖的抬起来指过去,高平还未完,顺着对方的手指转过视线时,飞奔的数骑陡然翻落下马发出惨叫声。
“列阵——”眼眶顿时瞪起来,拔马上前大吼,号角声吹响,蜿蜒的队伍迅速朝前队靠拢集合。
吼叫声,队伍集结传来的脚步声汇集成一片时,大地开始震动,高平目光扫过四周,前方的林野大量的骑兵从里面涌出,朝这边开始加速发起冲刺,东面,昏暗的光下,两千骑兵犹如潮水蔓延过来。
“是公孙止的骑兵——”
“——敌袭!!!”复杂、高亢的发号施令中,有人看见了不同方向冲锋而来的大量骑兵,下意识的喊出了声音。
高平看了看队伍,仓惶间不是不可能组成迎敌的阵型,而是对方来的太快,他竟没收到自家斥候的消息,他迅速转向身旁的身形:“熙公子,敌人来的太快,末将只能带亲兵护送你突围……”
话尚未完,视野尽头,无数翻腾轰鸣的铁蹄拉近距离,一柄柄长矛压低了姿态,地面的震动变得狂暴,冀州兵前方大喊“列阵!”“挽弓!”的话语,也有响箭射向空,后方的队形仓促间变阵,混乱的拥挤在一起,有人举盾想要上前,有人架枪却被挤压的没有施展的空间。
若冀州兵的整体素质并不算平庸,然而袁绍领冀州不过一年时间,就算攻打北方公孙瓒凑出数万人马,但终究不少士卒是从各郡县抽调而来,大部分的士卒在训练后就被拉上了战场,若是在庞大数量下由猛将带头尚还看不出弊端,一旦分散到几千、几百人的作战规模,就显得并不那么游刃有余。
高平拉过缰绳,不断的挥手:“带熙公子从西面绕开,管不了其他人了——”
话语中,疯狂迈动的马蹄逼近,探过来的铁枪已至零距离。
轰轰轰——
呈直线海潮般扑上来的马队,在话语落下的一瞬间撞进密集、混乱的步卒阵列当中,一面面盾牌破碎四裂,长枪穿过刀光,随后凿进人的身体推着挤压后方的人浪,鲜血爆裂飞洒,战马和人的身体在这一刻挤出令人心惊肉的颜色和声响。
后方,高平拉过袁熙瞪大眼睛:“走啊!”调转马头,带着数十骑挤开人群朝西面逃亡,片刻间,自南面而来的骑兵中,同样有数十骑分离本队,朝他们这边包抄过来,靠近中,有人跑动的战马上跃起,落下。
粗大的步履压沉了泥土后,又翻起泥泞,典韦拔腿朝那边狂奔,拔出背后两柄铁戟,其中右手上的铁戟呼啸飞出去,噗的一声扎进想要逃离的冀州骑兵胸口,带起血线溅上空,吼声如雷响起来:“袁将,留下脑袋——”
骑兵撞过来。
而他们的前方是徒手能杀死猛虎,巨大身形的恶汉。高平大喊:“带熙公子先走,我来战他!”
挥舞长锤纵马杀过去,兵器磕碰的砸出火花的一瞬,下方肌肉虬结的手臂朝马腿一捞,连人带马将对方掀倒在地上,战马四蹄挣扎飞腾,滚动的身形抬起头,戟锋挂过了脖子。
咚的一声轻响,掉在了地上。
典韦抓过血淋淋的脑袋,看了一眼目瞪口呆忘记逃跑的袁熙,不耐烦的挥手:“快滚,没想杀你。”
随后,他目光看向昏黄的原野上,潮水不断的推进,想要投降的冀州步卒被逼的向后不断飞奔,阎柔、牵招的声音在风里嘶吼劈刀。
“向后跑,掉头回去,否则不允投降——”
……
北面,高览抬起头仰望遮蔽空的树叶,响箭的声音再次在远方隐约的传来,这一次他听的清晰了。
“啊——”
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妙的念头,他猛的提枪上马,怒吼一声,狂奔出树林,四周的林野,大量的步卒身影蜂涌而出,随着骑兵狂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