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下午,再到夜晚,昏沉的睡梦中醒过来,公孙止听到帐外的热闹嘈杂。
“李恪,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帐帘微微抚了一下,传来的是典韦的声音:“主公,曹司空的兵马进驻这里,正犒劳将士们,李恪那子担心曹司空耍花样,跑去盯着了。”
毛毯上,公孙止已经坐起来,正揉着太阳穴,听到外面典韦的话语,他透过帐篷,隐隐的火光正在闪烁,人的喧闹声听的很清晰。
“曹操若要起了别样的心思,就李恪那脑袋,不够别人耍的。”
起身,整理了仪容,他了一句后,方才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头顶是斑斑点点的星辰点缀在夜空,一眨一眨的。他的前方,原本白还是战场的原野,燃起大大的篝火,士卒一圈圈的围坐那边,抱着兵器烤火吃肉,中间开阔的地方,两名军中的汉子脱去甲胄露出精壮的上身,尽情的角力摔跤,喝彩不时在人群中暴喝出来。
这是臧霸驻扎彭城的辎重,如今已被缴获,用来慰劳奋战的兵将。
猪、羊架在火堆上灼烤,油脂缓缓滴落火里嗤嗤的发出响声,已是金黄黄的颜色,一名亲卫上前分出香嫩部分的烤肉盛好,端向中央白色大帐,周围军中诸将军师分坐两侧,中间一张几案后面,曹操饮过一口酒,见到从那边走来的公孙止,连忙招手。
“公孙快来落座,就差你了!”
他笑呵呵的拍了拍身边的席位,对于这样举动,麾下的如曹洪、夏侯渊等人自然也不会面露愤色,毕竟对方身份也只高不低,何况公孙止历来与他们相交较熟,基本都算的上是老相识了,而另一侧的阎柔、潘凤、公孙续他们对曹操这样的举动,倒也不觉得哪里不妥,自家主公是必须要坐首位嘛。
中间的篝火,火焰哔哔啵啵的燃烧。
公孙止将弯刀交给身后的典韦,跪坐下来时,甲胄微微摩擦的轻响,手按在膝盖上,“司空这般欢庆,不知可有派出外哨警戒。”便是这样的开口,此时,有人将盛好的烤肉端过来,放到他面前。
曹操端起酒樽饮了一口,指着外面因大战胜利而充斥着喜悦的气氛,眼里带着笑意:“公孙,该到欢庆胜利的时候,就该放开胸怀去快乐,不要时时刻刻紧张,你一夜破四万,突袭徐州,足以让下人刮目相看,吕布自然会严加以待,岂敢再次劫营。”他伸手拍了拍面前这位后辈肩膀,“打胜了,该庆祝的时候,就庆祝,这是你和麾下将士们的权利。”
“还是司空想的开。”公孙止撕下一片肉放进嘴里咀嚼,脸上笑了笑,擦着油腻腻的手,“吕布未灭,这胜负就还不算,想想北边还有一头枕戈待旦的袁绍,就总感觉时间不够,巴不得这下诸侯都放下手中兵器乖乖过来排队让我一刀刀砍了。”
“哈哈哈这就是公孙与我的区别。”
曹操笑了一下,目光扫过周围吃肉交谈的众人,捏着酒樽:“这下是要尽快打完,但操希望一个个的亲手打下来,踏足我泱泱大汉每一寸土地,到老时,走不动了,我还能在床榻上回想起英姿飒爽,征服敌人的画面,这一生啊,就足矣,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司空好像忘了,你还想去西边看看。”
“哈哈,对对对,公孙不,操还差点忘了。”听到公孙止的提醒,曹操又笑出声,引的下方诸将望过来,他也不在意的挥了挥袍袖:“要是操有生之年,平定下,自然是要去西面走走看看,上次大秦人的兵马过境,凶悍的紧,我也真想去会一会,把战火也烧到他们家里,瞧瞧这帮人是个什么表情。”
下方,夏侯惇、夏侯渊等将领跟着轰笑起来。
公孙止端坐案后,看着他们笑闹,不会质疑这些在座将领凶悍的能力,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因为内斗拖住了他们的脚步,同样的,也因为这样的内乱,才让他们在这个时代变得更加闪耀,若是大一统的时间能早一点到来,那……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
高耸的火焰摇曳,火光之中,夏侯惇拉开眼罩和旁边的兄弟吹嘘自己当时的凶险;阎柔独自啄饮,想着心事;张飞拉着刘备不停的讲话,时不时挤兑旁边的一身绿袍的关羽
片刻后,那边的刘备从兄弟中起身,端着酒樽走到这边,抬手起来“备,谢过都督对翼德的照顾。”
言语诚恳的传来,公孙止便也端起了碗,与对面尚未发迹的刘备碰了一下,酒水洒出来,对方脸上带着笑容,“翼德鲁莽,途中若有话语得罪之处,做兄长代他赔个不是。”
言罢,一口饮尽。
“好!”曹操抖了抖宽袖,伸手一邀:“玄德当的众人面前也如此大气,有担当,操当真要重新看你了,来!上座!”
双手持着空樽的身影礼貌的躬了躬身,原本想要推脱,到底还是坐到了右侧边缘,刚一坐下,曹操拍了拍手臂,又端起酒,朝下方众人道:“诸位!”他声音不高,但发出时,周围欢畅的将领静了下来。
“……我大汉不宁,就像是一个破屋子,先有黄巾,后有董卓,再到如今各地诸侯都在上面一刀刀的割点东西来……弄的这房子啊,一到下雨,四处漏雨,外面下大雨,里面下雨,稀里哗啦的……可总归是咱家吧,修修补补还是能坐下,还是有人气儿……”
“……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比什么都强,等雨停了,大家一起把家重新修缮一番多好啊……可总有那么一些家中败家子,想要分家财,分了过后,又开始惦记其他兄弟姊妹手里的……这种有大志的人是不错,可也不看看,家中都成什么样子了……”
曹操连饮过后,雄浑的嗓音在醉意里笑着:“玄德,你觉得对不对?”
风吹散酒气,原本还有一些笑容的刘备,面无表情的的拱了拱手:“司空的有理,当今下,子尚在,各路诸侯却都各自拥兵自重,让皇家威严扫于地,端的使不得。”
另一边,豪迈的身形望向这边的刘备,鹰一般的眼睛眯起来:“……听刘徐州乃是汉室宗亲,待打完吕布后,不如就留在许都做一个京官,为陛下分忧吧。”
徐徐的风扑在人的脸上,刘备低下头,拱手:“是!”随后又道:“备是中山靖王之后,为汉室分忧,该是我的本份。”
“好了,这话就到这,高兴之时,不该谈政事。”曹操斟满酒,端着起身,摇摇晃晃走出几案,他望了上星辰一阵,叹了口气:“下……下……”轻喃的话语飘散,抿紧了嘴唇,片刻后,酒樽举起对着星月,周围是一双双看过来的视线,他的声音响起在这片夜空下。
“……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咸礼让,民无所争讼。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斑白不负载。雨泽如此,百谷用成。却走马,以粪其土田。爵公侯伯子男,咸爱其民,以黜陟幽明。子养有若父与兄。犯礼法,轻重随其刑。
路无拾遗之私。囹圄空虚,冬节不断。人耄耋,皆得以寿终……恩德广及草木昆虫。”
空有流星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