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这个时代里,江湖上所谓的好汉大多都有一个恶习,那就是酗酒。
个个都是酒晕子,都是见酒不要命的主儿。越不让喝越要喝是他们的共同特点。什么?你敢不让我喝?我跟你拼命!
武松是这个德性,鲁智深也是这个德性。如今白胜不让他喝,他就偏要喝,趁白胜不在身边的时候猛灌自己,唯恐喝的少了吃亏。
虽这鲁智深本是一个粗中有细之人,但是偏偏在酒这件事上没有半点分寸。一方面是由于他嗜酒如命;一方面也是因为白胜没有明言就里;还有一方面是因为他虽然亲眼看见绝大多数喝了都立即晕了但是还有一个丐帮弟子喝了酒没事。
既然有人喝了没事,为啥我鲁智深不能喝?他把这些人晕倒的原因归咎于酒劲儿浓厚,就更想要以身试酒,来证明自己的海量。
放下酒坛子便已经有了醺醺之意,再看见白胜回转时也就少了些敬畏,热情招呼道:“白公子,你不喝点么?这酒真够劲儿!白公子,僧有一件事始终不懂,你怎知僧法号的?”
白胜本来气的不行,这特么整个儿就一监守自盗!不过他暂时顾不上追究鲁智深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要搞明白为什么鲁智深和这个剩下的丐帮弟子喝了酒还没事。
所以他没有理睬鲁智深的好奇,而是指着那名丐帮弟子反问道:“这人喝的酒是按照我的要求斟满的么?”
鲁智深不知其故,茫然道:“第一碗是的,他这是第二碗,我让他自己倒上的。”
白胜看了看桌上的六只酒坛子,开始回忆昨夜他抱着李清照回房之前的情况。
他依稀记得那时候饭厅里的酒快要喝没了,是金兀术要求店伙去客栈的酒窖搬酒的,所以大致可以认为这个屋子里的剩酒都是后上来的一批,除去被完颜宗望和辽国人搏斗时打烂打碎的,就只剩下了这么六坛子,还都不是满坛的,所以这六个坛子里面的酒应该都是被下过了枯血散的。
而且听过鲁智深这话的意思,证明这唯一的一个没有昏迷的丐帮弟子所喝的酒与其他丐帮弟子并无不同,那么为何这个人没有昏迷?
他没好气地瞪了鲁智深一眼,“不让你喝你还喝,酒是你爹啊?嗯,既然你也喝了,那你就也来喝一碗六坛混合的试试吧。”他之所以让鲁智深掺酒来喝,就是担心鲁智深刚刚抱着喝的那坛酒是无毒的。
鲁智深挨了训,一点都不着恼,反而哈哈笑道:“我也正在琢磨,莫非这六个坛子里的酒各有不同,掺在一起就会醉人?不然为何我喝了一坛都没事,而这些人却都醉倒了、只剩下一个有些酒量?僧正要一试。”
话间就按照白胜的要求,将六坛酒分别倒了一些在酒碗里,直至满碗,又端起来一口闷了,抹了抹嘴巴,满不在乎地道:“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都是一个味儿。”
白胜心有没有问题不能只看眼下,要看你能撑多久。
在他的心目中,鲁智深已经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既然是一流高手就必然内力深厚,也就不会立即昏迷,这一点是从完颜宗望身上得出来的结论——在敌人第一次下毒成功之后,完颜宗望虽然也喝了毒酒,却能与埋伏在客栈里的敌人战斗到最后一刻,令所有敌人都丧失了战斗力之后才晕了过去,而且之后还苏醒了过来且击退了阴盛!
白胜觉得鲁智深的功夫就算赶不上完颜宗望,也不应该比后者差太多。当然,如果鲁智深喝的那大半坛子酒都是毒酒的话,那么他中毒的程度应该比完颜宗望更深,那么毒性发作起来也应该更快才是。
出于靠近观察的目的,白胜便也笑呵呵地坐了下来,看了看那个依然没有倒下的丐帮弟子,道:“你也再来一碗。”然后看向鲁智深道:“你问我如何知道你叫智深,是么?”
鲁智深点头道:“是啊,僧的法号一向不为外人所知,白公子你如何能够知道?”
白胜笑了笑,淡然道:“我不仅知道你的法号,我还知道你曾经是渭州的提辖,你叫鲁达,三拳打死了镇关西,对不对?”
鲁智深大吃一惊,腾地站了起来,“白公子莫非也曾在渭州勾当?不然怎会把俺鲁达的事情得如此精细?”(按:勾当一词,在宋代不是贬义。)
白胜摇头笑道:“我还真没去过渭州,也没有去过代州,早就听那边的五台山风景不错,可惜无暇游历。嗯,你也不用奇怪,我不过是稍稍懂一些占卜之术,某日里心血来潮占了一课,恰好算出你的一些事情而已。”
鲁智深连连摇头,这公子哥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仙风道骨的术士,更不像佛门的彻悟高僧,他怎么可能推知五湖四海、古今未来?
白胜知他不信,便继续忽悠:“不信是吧?我且问你,你师父智真长老曾经告诉你四句偈言么?这偈言的第一句‘遇林而起’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
鲁智深一听这话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当日智真长老告诉他这四句偈言时并无他人在场,这白胜如何得知?只如此便信了个十成,心服口服道:“白公子果然是当世神人,智深鲁莽了,俺时刻把师父那四句偈言记在心头,只是不懂其中奥义。”
他记得当时他师父的是“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则兴,遇江而止。”他全然不懂其中含义,但是他师父也不曾给他解释。
白胜道:“嗯,你当然是不懂的,我来给你解第一句吧,这遇林而起,就是你今日在林中睡觉会被一支冷箭射起来。”
其实,白胜这个解释纯属胡八道,智真长老的愿意是鲁智深遇到林冲时会仗义出手,从此介入到梁山一百单八将的聚义流程中去,从而开始替行道的义举。这个“起”字,乃是揭竿而起之起。
但是鲁智深不知道正解啊,听了白胜的话,不禁心悦诚服,道:“白公子真乃神人,智深今生当追随白公子到底,如有二心,打雷轰,死无葬身之地!还请白公子帮俺把后面三句解了。”
白胜心我也想收了你做打手啊,可是咱俩究竟有没有这个缘分,还得看你喝掉的这些酒能不能放倒你才能确定。便故作高深道;“机不可泄露啊!我要是把后面三句给你解了,那么遭受打雷轰的就不是你了。懂?”
两个人又东扯西拉地聊了一阵,鲁智深又问起这客栈里面的乱象是如何造成的,白胜却没有回答,他发现鲁智深却始终没有什么异状,那个愁眉苦脸的丐帮弟子也没有倒下,如此就已经可以确定他们不会倒下了,不禁陷入了苦苦沉思。
他在寻找这两个人与完颜宗望、潘金莲以及玉狮子有什么相同之处,并且据此来推断“枯血散”的毒性原理。
鲁智深见白胜不再话,而桌面上的酒已经被他和那个丐帮弟子给喝光了,就起身道:“白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智深要寻个房间处置一下伤口,顺便歇息一二。”
白胜看了看鲁智深身前的箭伤,那箭伤已经不再出血了,但的确需要深度处置一下,便点头答应,“你到三进院子里东侧的房间歇息吧,西边有我的家眷,不方便的。”
鲁智深应了声是,提了禅杖去了。白胜看着他的背影,只见他后背上的创口虽然已经抹了金创药,却阻不住鲜血一再渗出,整个背部的僧袍都已经染成红色了,不禁佩服他的硬气,都特么这样了还能先喝够了酒再,的确不是一般人。
转头再看那白帮弟子时,却见那丐帮弟子也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求恳道:“白公子,人也想找个地方躺一会儿。”
白胜刚想你为啥也要躺一会儿?莫不是感觉晕了?瞥眼却看见这人的大腿上血流不止,料想是被鲁智深禅杖上的月牙给铲中的,突然间,一个念头在脑际迸出——
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