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霖一听是沈先生,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了,连忙问胖婶:“胖婶,杜太太跟这个沈先生还了些什么,你听到了吗?”
“他还质问房东太太为什么把他的锁换了?难道他以前也住这里吗?”胖婶也搞不清这个沈先生是个什么来路。
昱霖确定了,朱弘达又住回来了,这让他的心又提了起来,感觉有双眼睛会时刻盯着自己,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会在朱弘达监视下。自己只能心再心,谨慎再谨慎。
“胖婶,你以后一定要注意了,千万不要叫我昱霖,叫我阿锐。明白了吗?特别是少奶奶的称呼,千万不能叫淑妍,要叫淑娴,不能叫错。”
胖婶一下子紧张起来:“我怕我年纪大了记不住,我万一漏嘴了,怎么办?要不你把我送走吧,我去虎仔那儿。”
胖婶听昱霖这么一,紧张得双手不停地揉搓。
“也好,你去照相馆照顾虎仔吧。”
昱霖觉得胖婶的这个提议不错,毕竟现在身旁住着一个危险的敌人,而胖婶缺乏与敌人斗争的经验,万一一时口误,可能就会酿成大错,那可是致命的打击。
于是,昱霖悄悄地把胖婶送出了吉祥里,去了光影照相馆,胖婶和虎仔母子相见,甚是喜悦。现在照相馆里忽然热闹了起来,原先只有虎仔一个人住,现在又增添了胖婶,柱子哥和胜男。
昱霖把身边的钱全部掏出来交给胖婶:“胖婶,现在这里就你当家吧,你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钱不够跟我。”
“少爷,我们不缺什么,这些钱你还是拿回去吧。”胖婶把钱往昱霖手里塞。
“胖婶,现在这里住着四口人呢,怎么会不缺钱,你拿着吧,看看吃的,穿的,用的,还有哪些需要添置的,千万不能委屈了胜男和柱子哥。”
胖婶听昱霖这么,便把钱收下了。
昱霖把胖婶送走后,便又回到了西厢房,正好淑妍也回来了,昱霖把朱弘达住在对面东厢房的事情告诉了她,淑妍也着实吃惊不。
“昱霖,这可怎么办?”淑妍眉头紧蹙。
“从现在起,你不能叫我昱霖,只能叫我阿锐,我也只能叫你淑娴,我们要提防隔墙有耳。”昱霖提醒淑妍。
“我记住了。”
正当二人在商量对策之时,外面想起了敲门声。昱霖连忙去开门,却看见朱弘达手里拿着一瓶白酒走了进来。
“欧阳先生,淑娴回来了没有?我特地带了一瓶五粮液来,为我们再次成为邻居而喝一杯。”朱弘达朝里面张望着,看看他的梦中情人在不在家。
“朱先生搬回来住啦?”昱霖故作惊喜的模样:“我们真是有缘分哦。”
“是啊,还是这儿好,呵呵,我喜欢住这儿。哎,你们家的毛头呢?”
“哦,是这样,淑娴没奶水,所以就托给亲戚家养着。”昱霖连忙作解释。
“哦,好好好,没有毛头吵闹,这样你们就可以过二人世界了嘛。”朱弘达打趣着昱霖。
“阿锐啊,你跟谁站在门口话呢?“淑妍从里面走了出来,见是朱弘达,连忙招呼他进屋:”哦,是弘达啊,你搬回来住啦,快进来吧。”
昱霖把朱弘达请进屋里,朱弘达发觉整个客厅的布局跟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原先放单人沙发的地方换成了一张沙发躺椅。
“淑娴,你把家里重新布置啦?感觉怎么有点不伦不类。”朱弘达东张张西望望,觉得这西厢房布置得与先前看到的大不一样。
淑妍并不知道朱弘达来过西厢房,更没想到朱弘达一进门就发现了家里的陈设变化,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哦,朱兄,是这样的,原先不是在卧室里给毛头添置了一张床吗,那卧室就显得太拥挤了,所以就把这躺椅挪到客厅里来了,把这里的沙发移到卧室去了。”
“哦,是啊,这卧室要是添张床的话,空间是有些局促。”朱弘达着,朝卧室里张望了一下,却没见到那张床。
“咦,婴儿床怎么没了?”朱弘达好生奇怪。
“孩子不是给别人领了么,所以,床也就一起搬过去了。”昱霖见朱弘达老是紧盯着自己家的陈设,怕给他找出破绽,连忙解释。
“就算是给别人家带的话,也要回来住几吧,到时候,毛头放哪里啊?”
“到时再吧,要不以后再买个摇篮。”淑妍走到朱弘达面前,把酒瓶交给他:“弘达,你来拧一下,快坐吧,家里也没准备什么菜,要不我去外面买些熟菜?”
朱弘达把酒瓶拧开:“不用了,不用了,已经很不错了,淑娴,你不用忙,桌上这些菜够我们三个人吃了。来,我给你们斟酒。”
“不不不,朱兄,你坐,我来斟酒,我来尽一尽地主之谊,欢迎朱兄重回故居。”昱霖给三人的酒杯里斟满酒,举杯敬朱弘达。
朱弘达满脸喜悦:“欧阳老弟客气了,来,为我们在吉祥里18号重逢而干一杯。”
三人坐在餐桌旁,一起把酒言欢。
几杯酒下肚之后,朱弘达开始有些醉意,他已经有些大舌头了,醉眼朦胧,话也开始多起来了。
“淑娴啊,你知道吗,在我们上海站里,有一个人我最佩服但又是最讨厌的,你知道是谁吗?”
“曹处长。”淑妍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是曹处长?”朱弘达抬起眼皮,不解地问淑妍。
“因为她工作认真,所以你最佩服她,但她脾气古怪,动不动就暴跳如雷,大家都让她几分,所以,你也肯定最讨厌她。”
朱弘达摇了摇头:“不是,曹处长的性格虽然不好,不过跟我关系还算不错,她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能这么容易进军统吗?”
淑妍点点头:“那倒是,那就是姜处长,姜处长业务能力强,你很欣赏他,但他总是阴阳怪气的,让人捉摸不透,所以你讨厌他。”
朱弘达还是摇了摇头:“姜处长性格内向,见人话不多,但做起事情来,还是条理清楚,跟他商量事情,还是很通情达理的。这人我不讨厌。”
淑妍耸了耸肩:“总不会是总务处长赵启生吧?”
“淑娴,你还真会开玩笑,赵处长是个老好人,对谁都脸带三分笑,谁会讨厌一个笑脸相迎的人呢?”
“那我猜不出来了。”淑娴摇了摇头。
朱弘达喝了口酒,揭开谜底:“我告诉你吧,是谭处长,谭敬廷,我对这个人是既喜欢又讨厌。”
昱霖和淑娴听了,都把眼睛抬了抬,听朱弘达继续唠叨。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个人逻辑推理能力很强,他今跟我分析了我们最近截获的几份共党的电报,我听他的分析,确实是鞭辟入里,很到位,很有服力。”
“是吗?什么电报啊?让你这么佩服他?”淑妍开始套朱弘达的话了。
“是关于什么水母,海星,珍珠,珊瑚之类的。淑娴,你觉得共党的这些代号有趣不有趣?都是海洋生物,他们想要翻江倒海啊?”
昱霖听了,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淑妍听后,筷子差点从手中掉落。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我还在存档呢。”淑娴强作镇静。
“你啊,你级别不够,这件事就谭处长,姜处长和我三人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淑妍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我告诉你啊,淑娴,谭敬廷这个人聪明是聪明,但就是城府太深,太气,他以为他自己掌握了一些绝密的情报,不告诉我,他就可以立大功啦?可以爬到我头上去啦?想法太狭隘,太狭隘。不过,他还算是识相,今在我面前,我拿出站长的威风,他也不得不服软,总算是把变色龙的事情公开了。”醉酒的朱弘达滔滔不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变色龙?”
淑妍曾经偷听到俞佩良在电话里提起过变色龙的情况,知道那是军统打入我苏北根据地的卧底,现在从朱弘达嘴里又听到了变色龙这三个字,心里依然有抽紧的感觉。
“就是我们军统在共党内部的卧底,而且是个资深卧底,是俞站长好不容易从重庆站那里挖过来的宝贝。”
“谭处长亲口告诉你的?”淑妍斜睨了朱弘达一眼。
“不是被逼到那个份上,他是不会主动告诉我的,今变色龙传来了情报,是明峰已经来上海了,这个明峰就是代号叫海星的。”
“那谭处长还什么啦?”淑妍继续问道。
“哦,对了,他我们内部也有奸细,不然共党怎么可能事先得到关于文物的情报,很可能是我们站里的人传递出去的情报。”
“那会是谁呀?”淑妍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反正我不是,你不是,其他人是不是,我们就要一一甄别了。”朱弘达望着淑妍,醉眼朦胧。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我不是呢?”淑妍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这么,你是喽?”朱弘达笑着斜睨着淑妍。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淑妍连忙否认。
“傻瓜,你要是卧底,那我不也就是通共了吗?我了解你,淑娴,你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的良家妇女。我朱弘达敢拍着胸脯保证,你决不可能是那个共党的卧底。”朱弘达指着淑妍,拍着胸脯。
“来,淑娴,欧阳,我们再干一杯。”朱弘达举起酒杯。
“弘达兄,你喝多了,不能再喝了。”昱霖把朱弘达手中的酒杯放下。
“没关系,我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今话是多了点,不过,没关系,我们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嘛。”
朱弘达举着酒杯,还没喝就一头趴在餐桌上。
昱霖见朱弘达趴在桌上没动静,赶紧吩咐淑妍:“你去把东厢房的门打开,我把他扶进去。”
昱霖把朱弘达搀扶进东厢房,然后给他脱掉鞋袜,让他睡在床上,朱弘达早已经烂醉如泥,发出呼呼的鼾声。昱霖和淑妍把门关上后,回到了西厢房。
“真是悬啊,没想到,他们对我们已经掌握了这么多情况。”淑妍靠在房门上,心有余悸。
“我明去一次余香茶行,把这些重要情况向明峰报告。”昱霖也感到心跳加速,自己跟淑妍像是已经渐渐袒露在敌人的视线中。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