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薛蟠整日都在外头忙着这事儿,所以都睡在外书房,内院是半步都没踏进来,这一日,和母亲了一会话,复又出去,张罗着德芝林要进献的避瘟丹,回到府中,已经是掌灯时分了,用过了晚膳,正在花园里头消食,见到了花木掩映下自己的院子,突然想到这杨枝丫头应该在院子里头候着自己了,眼前浮现出来了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薛蟠不由得笑出了声,边上的臻儿摸不著头脑,“大爷你在笑什么呢?”
“没什么,”薛蟠假模假式的咳嗽清了清嗓子,“臻儿啊,你去书房,给我铺好床,我回家去看一看,晚点就回来。”
薛蟠慢慢的走进了自己的园子,夜来香开的极好,在夜色之中慢慢的浮动着白色的花朵和浅浅的幽香,他十分得意,摇头晃脑的哼起了调,“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这夜莺歌唱,更爱那花一般的梦,拥抱著夜来香,吻著夜来香……”
到了院子门口,见到房间里头点着一盏油灯,窗影映衬出一个美丽的倩影,突然之间薛蟠口干舌燥,咳嗽一声,推开房门跨步进了房间。
昏暗灯光下,穿着一袭翠衣的杨枝站了起来,手迅速的飞舞着,一下子把房内的几盏灯都点亮了,一下子室内就亮堂堂了起来,不过薛蟠也看清楚了杨枝的脸色,她的脸板的死死的,好像薛蟠欠了她好几吊钱不肯还一样,礼数上倒是周到,先是福了福,“大爷,”只是语气不甚好听,“预备好了洗脚水,我先伺候你洗漱吧。”
“不着急不着急,”薛蟠讪讪笑道,虽然不是什么初哥,可遇到这样的娇俏美人和自己同处一室,不免有些心跳加快,喘着粗气,“我这刚吃了晚饭,想着你来这院子里了,所以过来瞧一瞧你。”
“我虽然是来了大爷这,也不过是听着太太的命罢了,并不是我自己个愿意来的,这一节,我要先和大爷清楚,上午我当值,下午还是要回太太院子里伺候着,那边也须臾离不开我,这我是和太太禀明了,太太也是肯的。”
既然是太太都准了,你一个当儿子的自然不能够反抗母亲,薛蟠点点头,“我这里没什么事儿,倒也不用你这整日呆在这里。只是,那上午下午都安排了,晚上呢?”
杨枝恶狠狠的白了薛蟠一眼,脸色突然绯红起来,在灯光下分外可爱,薛蟠见了心里一动,“晚上我就在外头伺候着,若是大爷要喝水,我一准起来给大爷倒茶,不过我有言在先,我只是来伺候大爷的,帮着大爷看管衣服穿戴,别的事儿,我是一概不干的。”
“别的事儿?”薛蟠存心要逗一逗这个脾气很大的丫鬟,“是什么事儿啊?我怎么听不懂呢?”
“大爷你就别装傻了,”杨枝气的鼻子直哼哼,“我和太太了,只是来伺候大爷,杨枝儿只是丫头,不当大爷的屋里人!”
“屋里人?”薛蟠有些摸不著头脑,但是他还是决定要先调戏杨枝一番,“这话的,”薛蟠笑道,“你如今都在我屋里了,怎么还不是我的屋里人?”
杨枝跺脚,“大爷你欺负人!”她的脸涨得通红,这时候变得酒红色了,“没有这样的理儿,我若是不愿意,太太也不能犟按着牛喝水!”
薛蟠有些莫名其妙,怎么突然之间发这么大的火,“这屋里人有什么法不成?”
杨枝只是拿着鼻孔朝着薛蟠冷哼,“别指望我能什么好话来!这屋里人,”她到底还是少女家,有些话羞得不好出口,“就是……就是……大爷你别装傻,”杨枝有些恼羞成怒了,“我才不信你不知道呢。”
见到杨枝这样娇羞的模样,薛蟠突然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屋里人”难不成就是?
薛蟠一下子就突然明白了杨枝的屋里人,就是丫头伺候着主子爷睡觉的那种,白打理房间,收拾衣物,晚上暖被窝……不行,不能继续想这个了,再想下去就要流鼻血了。
府邸世家的王公子弟,在年纪十五六岁时就要放房里人,嫡室迎娶来时,丈夫家中已有房里人;又加上自己家中父、兄辈也有房里人,所以视为当然,而不以为异。
杨枝见到了薛蟠脸上露出了色眯眯的样子,心知薛蟠这下明白了,“我就知道大爷不是什么好人,”她特意声的嘀咕着,又放大了音量,让薛蟠听得清清楚楚,“怕是早就想着屋里人伺候着吧,不过在我这也别指望了。”
薛蟠咳嗽一声,脸一红,“怎么话呢!快给我倒茶来,这刚用了晚饭,腻腻的不消化。”
“茶好倒,差事也好办,我都是听大爷的,不过这事儿要先清楚,”杨枝撅起嘴道,“我这不乐意当屋里人,大爷准还是不准?”
准还是不准,这是一个人生的哲学问题,虽然薛蟠心里是一定想要杨枝俏丫头做这个名副其实的“屋里人”,不过这个时候总是还要一点面子的,薛蟠可是大家的少爷,怎么能做霸王硬上弓的煞风景之事呢?薛蟠干笑一声,面上表现的十分正经,好似一位道学先生,“这是自然的,”他慈悲极了,慢悠悠的道,“你是太太的丫头,过来帮衬着伺候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哪里还求着其他的福分呢?”
杨枝这才笑了起来,剜了薛蟠一眼,“大爷还算是识时务呢。”于是连忙爽快利索的走到了边上,把一个包着棉布的铜茶壶提溜了出来,又取了一个五彩汝窑的盖碗出来,朝着里头倒了一杯茶,献给了薛蟠,“大爷,请喝茶。”
薛蟠有些郁闷,于是自然要挑刺,“是什么茶?碧螺春?这时候我自然要喝消食的普洱茶。”
“是普洱茶,云南进来二十年的老茶,知道大爷要消食,我已经泡了三泡,又拿棉布温着,刚好可以喝,再过会就不出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