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道自己到底是三品大员,名义上主管两淮盐业一切事务,寻常的巡盐御史他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只是林如海背景深厚,故此不得不要谨慎些,他正在思索着,跟在林老管家的身后,低着头也没认真看路,不防耳边突然传来了咳嗽声,“咳咳。”
他猛地抬起头,见到了前头带路的林老管家恭敬的道,“薛大爷。”
薛蟠拿着竹杖,就在前头的太湖石旁拄杖而立,他微微侧着身子,右手里的竹杖放在左手心颠来颠去,“杨大人这是要去那里啊?”
杨贝伦可谓是惊弓之鸟,见到薛蟠,连忙躲在了林老管家的身后,“我和林大人了话,预备回去了,薛大人你,你,你有何指教啊?”
薛蟠见到杨贝伦担惊受怕的窘迫样子,不禁噗嗤一笑,“我不过是后生晚辈,如何敢对着杨大人指教什么啊?只是今见到杨大人这样的诚心,故此特意来劝一劝杨大人罢了。”
“劝什么?”杨贝伦见到左右除却带路的林管家外并无其他人,心里大叫这一次又要糟了,这个不尊规矩的呆霸王,难不成又要动刀动枪,对自己不尊敬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杨贝伦默念这句话好几遍,脸上才挤出菊花一样难看的笑容,“薛大人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明就是了。”
“我没什么吩咐,只是想来告诉杨大人一条明路,”薛蟠随意挥舞着那青竹杖,看的杨贝伦心惊肉跳的,“杨大人想不想保住盐运使这个位置啊?”
“你的意思是……”杨贝伦瞬间就忘了薛蟠手里竹杖的威力,几步就走到了薛蟠的身边,急切的问道,“我还能保住不成?”
也无怪乎杨贝伦一点体统都没有了,这一日跌宕起伏未免太过于刺激,林如海受不了重压,杨贝伦也是一样的,今日这样连番重击,他已经很是吃不消,这时候听到薛蟠抛出诱饵,连忙不顾任何脸面的开口了。
看来有戏,薛蟠眼神一闪,笑道,“杨大人虽然不怎么懂事,可到底和林大人是老同事了,彼此之间来往熟悉的很,林大人要上弹劾的折子,我原本是不同意的,他这初来乍到,就要把上官给弹劾走,不合规矩,杨大人,你是不是这个理儿?”、
“自然,自然,”杨贝伦刚才受了薛蟠的毒打,又吃了林如海一顿冷面孔,这时候已经是五内俱焚,不知道如何办是好了。没想到还是眼前的这一位莽撞子给自己一根救命的稻草,“薛大人的极是。”
“那么我呢,自诩也是有点分量的,在林大人面前,能上话,若是杨大人愿意,我倒是可以帮着杨大人转圜一番,若是杨大人不需要,我也就不多事了。”
“自然是如此,”杨贝伦连忙道,“薛大人若是愿施以援手,必然感恩戴德……”他见到薛蟠笑盈盈的不话,咬咬牙,“唯薛大人马首是瞻。”
“这话错了,我何德何能能够让杨大人唯我马首是瞻呢?笑了笑了,”薛蟠笑道,“和林大人一块就成了。”
这个一块,大有讲究,杨贝伦知道,若是想要保住这个盐运使的位置,必然日后就要听林如海的命令了。
他根本就不怀疑林如海的弹劾本章有没有作用,林如海原本就是永和皇帝的亲信,昔日就是侍读在侧,如今又立下这泼的功劳,一下子就解决了前线之军需,他虽然没有仔细算过,但是根据粗略的估算,足够大军六个月所用,六个月不要什么香格里拉国,只怕是竺都打到了,这样泼的功劳,不要弹劾自己这个三品的盐运使,只怕是他弹劾政务院的宰相们,皇帝也会给林如海这个面子,把宰相换掉几个。
杨贝伦十分清楚,这个官位来的如何不易,如今既然为了委屈求全把这个位置保住,不得只要做一番俯首做人辈的事儿来,他苦涩的点点头,“薛大人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日后这两淮盐业,一切都由林大人做主。”
“不,自然还是杨大人做主,”薛蟠笑道,“只是多听听林大人的意见就是了。”
“不过呢,这口无凭,”薛蟠眼睛乌溜溜的转了转,“凡事总是要表一表决心的,这决心不表,那么如何才能证明杨大人愿意和林大人一块呢?您是这个理不是?”
薛蟠和杨贝伦把手笑着一同走出了林府,当然了,这个时候在披麻戴孝的林府家中面带大笑是不合适宜的,所以薛蟠脸上带着微笑,扶住了杨贝伦,又连忙叫杨贝伦的亲随过来,“有点眼力界儿!没瞧见杨大人摔倒了吗?赶紧着过来扶着!”
杨贝伦十分雍容,虽然被亲随碰到了手上的伤口也毫不变色,转过头对着站在中门口的薛蟠道,“薛大人请留步,折子我回去就上,必然不会耽误事儿。”
“如此多谢大人了,”薛蟠笑眯眯的作揖送别,态度十分恭顺,“林大人的折子那就放在明日呈上。”
薛蟠笑眯眯的看着杨贝伦的车驾离开,身后的林老管家有些不解,“薛大爷这一番事儿,我倒是有些瞧不明白了。”
“不明白没事儿,”薛蟠转身回到了林府之中,“这事儿对着世伯大人好,不然我才懒得理会这种无耻人呢,贾先生的法子好,按照我的本意,直接痛快打一顿,然后再上折子把他弹劾的去职才算是最痛快的呢。”
薛蟠和贾雨村一起到了林如海的书房又和林如海话,“世伯大人,贾先生的意思,若是这时候,上弹劾折子把盐运使换了,若是再来一个不好商量的,那就更不好了,还不如把杨贝伦给留下来。贾先生你和林大人罢。”
林如海看着贾雨村,贾雨村连忙解释道,“杨贝伦今日被世兄一顿杀威棒,已经是锐气尽失,又是来请求兰台大人高抬贵手,可见此人已经是六神无主,神智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