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贼人!守住车仗,绝对不得有失!”、“弓弩手,放箭!”“长枪手、刀盾手,排阵!”“王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有众多强人突然从山道两旁的密林中杀出,猛然望去便似满山遍野皆是张牙舞爪的敌军,官兵顿时乱作一团。何况护粮的诸营兵马有不少互不统属,遇袭时并不默契可言,不少指挥使、都头官自顾指挥统领的兵卒,官军中人头耸动,时不时射出稀稀拉拉的箭簇去,便和没头苍蝇一般乱成一团。
至于全权负责押运粮草的邓州团练使兼禁军教头王文斌,现在则是目瞪口呆,彻底傻了眼。
往日王文斌转任几次,不是作为偏师辅助主将征战,便是在地方州府治下率军健与股蟊贼厮杀,亲自负责押运粮草并且与大规模的贼军交战,这种战事他还只是第一次经历。所以虽王文斌自诩本领了得,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时,仍不禁慌乱了手脚。
贼军偷袭,这可如何是好!?王文斌胸膛中心正砰砰乱跳着,本来他的武职差遣不过是地方州府团练使,而后来花心思去打通关系,才得以汴京兼任过个禁军教头,却也不过只是个低阶军官。王文斌之所以如此做,就是因为京师能人更多、也容易寻觅得个恩官提拔,升迁的机会按理应该要比在地方州府军司厮混多上许多,截止到不久之前,王文斌的诸般打算可是颇见成果。
为了能够出人头地,王文斌也的确下过一番苦功,只是他虽然熟读兵书也能够引经据典,可是如何灵活运用至各种突发战事中的能力却依旧不求甚解。他弓马枪法也都算是不错,可即便他将一杆枪使得煞为好看,真要是遇到了骁勇难挡的猛将对阵时却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可是王文斌却也有一些自己超乎常人的本事:能言善道,而且吹起牛来不止隐晦且不会惹人反感,更能使得很多人相信。
在汴京任职的武将,除了个别嗜武成痴的人物,也甚少有谁刚有些交情便抄起兵器彼此切磋个痛快。王文斌能将枪术技法、军事兵策得头头是道,偏生他又会做人,言行举止还并不惹同僚讨厌,所以其他军司将官也乐意做个人情,推举王文斌此人本事了得,合当受擢升重用,久而久之,在汴京禁军之中很多武官都认为王文斌文武全才、教人钦敬。
然而真金不怕火炼,现在则到了拿自身本领见真章的时候了。
攥住枪杆的手掌正在冒汗,可是王文斌眼见埋伏的贼人四面围攻过来,却强自要摆出副镇定的模样来。他所押运的粮草关系十分重大,倘若有失,不止官路仕途要受挫折,大宋军法又焉能轻饶了他?可偏生在这般紧要时候,王文斌脑子里却蹦出这么一个念头:
我可是受同僚夸赞的王文斌,一世英名,又岂能在此轻易休了!?
“稳住阵脚!不得慌乱!临阵脱逃不肯死战者,立斩不饶!”
王文斌忽然高声暴喝,比起被问责贬职甚至丢了性命,他想到被贼人算计害他遭同僚耻笑,亦会使得他名声有失,这还莫不如现在就一刀杀了他。此时王文斌又暗付道朝廷委以我重任,王节帅恐我押运粮草有失亦留下五千兵马受我指挥,倘若这批辎重有失,我又有何颜面再去见军中同僚袍泽!?
“传我军令,诸营各部皆严从各部长官号令行事,各营刀盾手、长枪手将车仗相连做为掩护,弓箭手按各部都头指挥放箭还击。谅这不过是群草寇,乌合之众,何足道哉?尔等守住粮草车仗,我亲自率一拨人马去顶到前面去,若能先除了率众冲杀的寇首,贼势必溃!”
王文斌又向各营指挥使连番下令,眼见主将沉稳镇定,原本惊慌溃乱的官军诸部士卒倒也都似吃了颗定心丸。看来这位王教头果然是个有真本事的能人猛将,眼下咱们也只得听他号令,竭力奋战,方才能有一条活路!
而伏击的贼众那边,两三轮箭雨过后,贼军已经冲到官军车仗近前,田彪率先冲锋,他手中长刀当头劈下,对面一个官军仓惶举盾格挡,“咔啪!”声脆响,盾牌竟田彪势大力沉的那一刀劈折成两半,连环又是一刀剁去,那官军步卒还不及反应,已然被斩成两截。
田彪狞声狂笑,长刀再度横斩,一颗大好头颅又凌空飞出。此时山谷中厮杀喊叫声已是震耳欲聋,排成一字长蛇阵势的官兵车仗被切成了两段,而从四面蜂拥袭至的贼人正要不断官军的阵型,田彪亲自绰刀冲到最前面,也正是要率领他最凶悍的部下尽快将这些禁军人马杀得心寒胆破,不敢再做抵抗。
忽然一阵凄厉的箭啸声猝然袭至,田彪身边的几个凶寇登时甚中数矢,到底毙命。田彪吃了一吓,旋即他脸上杀气愈发浓烈,正当他要喝令身后贼人速去乱刀斩了那干释放冷箭,兀自要抵抗的官军弓手时,却听有人暴喝道:“呔!贼人休得猖狂!本官特来取你的狗命!”
田彪眼见有个官将率数十骑马军在狭窄的山道间急奔,正朝着自己疾驰过来时,便恶狠狠的朝地下吐了口唾沫,只是他倒也不敢大意。因为按田彪对禁军行伍中那些官将的理解,大多酒囊饭袋只不过是在贪军饷中饱私囊时能耐,可是如果真刀真枪的厮杀,都不过是群没卵蛋的怂货。至于其他少部分临危不乱,甚至敢于亲自率队压上的将官应该都是本事颇有了得的,与这等人物对阵,倒也需多加心。
何况田彪也瞧见虽然己方人马将押运粮车的官军杀得个措手不及,可是似乎也是在那个禁军将官的指挥下,被截成两半的后段官军结阵自保,利用粮车做为掩护,一时间倒也稳住了阵脚。
想不到这厮们还有些棘手,要夺下辎重粮草将他们尽数宰了,还须费些功夫田彪咬牙切齿,心中暗念时,他那独子田实也奔到他左近处,道:“阿爹,前段的官军已杀得溃乱,后段这伙丘八骨头倒硬!”
田彪冷哼一声,他阴声对田实道:“有个鸟用!官军着了咱们的道,是溃散逃窜也好,负隅顽抗也罢,被咱们杀溃杀败也就是早一时晚一时的事!我的儿,咱们爷俩并肩子上,宰了那个狗官!”
田实闻言一抹脸上血污,也点了点头,又绰紧手中兵刃和田彪率领近百名凶寇直朝着那策马冲来的官将冲将过去。
由于田彪、田实等强人头领统率贼众在山中密林设伏,是以眼下都没有骑马,而王文斌督监官军押粮,在山道中正策马前行。此时他已然率领数十骑突出面前三五十贼人的截击,疾冲至田彪等人面前,骑马居高临下的王文斌精神抖索,蓦的暴喝一声,手中长枪骤然旋舞出几道枪花,先是一枪戳翻个杀到近处的贼人,旋即便朝着田彪猛刺过去!
田彪抡起长刀,接连格挡下王文斌直戳过来的几枪,他心中又骂一声,暗付道:这个撮鸟,倒也有些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