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急促的哨声响起,接着托着长长的音调,整个堤坝坡面上,人群开始吆喝起来,带着欢呼声,忙不迭地爬上堤坝。而在堤坝的另外一侧,有大大的沟渠船只,还有整齐如方块的工棚。
这些工棚多是用水杉木架设而成,上面铺着竹板做的顶棚,离的稍微近一些,能看到这些竹板是油光锃亮的,能防水。
当当当当……
敲钟的声音响起,头戴藤条安全帽的工头也是赤足卷袖。眼下的武汉,越发地流行那种套头衫。原本的奴工衣裳,因为便当,反倒是成了民间的省钱宝贝。
“一队的!一队的!你们队长呢?”
“出恭去了——”
“那先排队!让二队的过来领票!”
票不是纸质的,而是竹子块,也是油光锃亮,上面还用“曹氏草书”刻了票面金额。饭票是饭票,菜票是菜票,用颜色进行了微的区分。
这些饭菜票是不能带走的,每次由包干区的工头分发,包干区中各队队长认领,然后到工棚这个大食堂中打饭打菜。饭菜可以带走,于是许多江夏人,尤其是江夏郊外的青壮,都爱自带家什,或是木桶或是竹筒,将饭菜带走,给妻儿捎上一份。
“马五!怎地又是鲸肉?!”
“我是工头!不是你娘!爱吃吃,不吃滚!”
工头虽然叫工头,但责任远大于权利。包干区负责跟武汉录事司交涉的,就是他们,可他们到底是民,哪怕曾经是个地主,但还达不到“乡贤”的地步,面对武汉录事司的“相公”们,他们无比的卑微。
而包干区的进度,却是由江汉观察使的幕僚们盯着,他们问责只问工头,不会去和包干区中的队打交道。
“这条河挖出来,得多长啊。”
吃饭的光景,热火朝,男工女工各分场地,有些壮硕妇人,也能来做挑担挖土方的活计,便成了典型,在一处缓坡软地干活。因为这件事情,风波不断,不过武汉录事司方面却是统一了思想,地方诸县谁敢鼓噪闹事,就弄死谁!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谁在官场混全程靠嘴炮?
“大运河也就恁长吧。”
“没见识,大运河能从俺家去辽东!”
“你去过辽东?你知道多长?”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有多长?”
工人吃饭虽然粗暴,却也没有以前动不动就在工棚中干仗的习惯。
“勇于私斗”这种民风,在老张眼中,根本就是个屁,没有任何正面意义。獠人当年最擅长“勇于私斗”,可就是被沔鄂两地半打不出个闷屁的泥腿子府兵给干翻。连最有名的一波水盗,都成了别人升官发财的试金石。
大工地上,谁敢用“私斗”来证明自己的牛逼和悍勇,老张从来不会吝惜舞台,经常性给这样的“好汉”提供单挑的机会。
当然了,几十次这样的表演之后,“勇于私斗”的“好汉”们纷纷表示,一个人单挑一群全副武装的卫士,的确是力有未逮……
淮南来的“黑户”,在“围圩造田”和“开挖运河”等等大型水利农业工程中,成功入籍武汉录事司。至于去是江夏还是武昌,就不是这些“黑户”们可以决定的,而是由当地的需要来改变。
大型、超大型农庄,对工具的使用越来越高,对人力的需求越来越低,其临界点虽然还没有到,但从土地上剥离出来的多余人口,如何去使用,就看武汉录事司这地面上有良心的士大夫及士大夫的走狗们,良心是不是不心掉粪坑里。
“金水河整治疏理之后,能增良田甚多啊。”
“水浇地哪里都贵,要不是武汉这里还算有点闲钱,还真是连条沟都挖不起,更不要开挖运河。”
江汉观察使文书张乾看着不远处已经初具规模的田地,跟吏员们视察,也是相当的感慨。
沧海变桑田,化腐朽为神奇,不外如是。
“眼下江夏、武昌的白糖厂缺人缺的厉害,还有麻绳厂,也缺人。张君,淮南来的人也不够啊。”
“哪里有够的?造船厂、浮桥所、修船厂、木料仓、转运仓、粮仓码头……再填个几万人进来都能填。”
江夏今年新设立的缫丝作坊,就有二十几家。每家缺缫丝工最少十个,就江夏这等不入流的丝绸生产新丁,也有几百号缫丝工的缺额,更不要苏州、扬州、常州、杭州等等长江下游的丝绸高产地。
新式缫丝机效率高,可对工人的伤害也是增加的。
至于指望哪家工坊能让工人穿上昂贵的无花果胶手套或者杜仲胶手套,那不如让工坊扔点钱去铁杖庙求麦铁杖保佑他们出海风平浪静……
好在这些工坊追利润的追求是毫无底线的,眼下最便宜的就是倭女新罗女等等东海辽东边地的蛮女。
每在东海长江航线上最繁忙的,不是什么运送陶瓷、白糖、生丝的船只,而是这些运送倭女新罗女的“八年造”。
一船倭女的利润,或许不如一船蜀锦苏丝,但是……倭女弄到手容易啊。蜀锦要织,苏丝要产,倭女只要跟倭人酋长或者土邦国主买就行了。开元通宝、华润银元都可以,乃至直接用苏丝蜀锦去换,都是乐见其成。
以至于在杜如晦总统直隶近畿之后,东海诸国出口大唐的拳头产品,最出名的,就是东海诸国那些底层的女子。
其次才是金银铜铁煤或是石料木料之类。
“张君,还是得想办法,听西北党项人被灭了一支,张君看看能不能跟观察打听打听,弄些党项人过来?”
张乾一愣,指着那随吏笑道,“你这厮,原来是这个打算。罢,可是在哪处入了股份?”
“张君明眼,的家中,弄了个麻绳厂。有两家船行,都准备跟的下单,可眼下缺人手。又不能在大厂家眼皮底下抬工钱,总不能去工地上掳个几十号壮汉吧。”
“行,此事我记下了。党项人确实被灭了一支,还是个大族,这阵子正作反闹事,朝廷派了兵在围剿。过几日就会有消息,若是有那些个被福威镖局逮着的,你得自己出价钱。”
随吏一听,顿时大喜:“的多谢张君关照!张君若是得空,今夜的略备薄酒,还请张君赏光。”
张乾正要拒绝,却见这随吏又声道:“的有一女子,今年十五了,早就听闻张君才华横溢,颇为仰慕。本来的心想这女子蒲柳之姿,就算在坊间有个美人名声,又如何能入张君的眼?可实在是拗不过她……”
“诶,我岂是哪等瞧于人的?待忙完公务,再详谈一番。”
“好、好……”